《凉冰》崔梅梓

4、第 4 章

　　徐珍琳要请邓简和沈凉冰吃饭。

　　邓简说来不及，他们要赶飞机。

　　徐珍琳挑眉说，“好啊，我才落地，还是我请你，你都不愿意，你眼里是没有我了。”

　　邓简没办法，问沈凉冰的意见。

　　沈凉冰觑他一眼，笑说：“这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陪徐小姐吃饭啊，而且哪能叫徐小姐请，这顿务必得你来。”

　　徐珍琳当即挽住沈凉冰胳膊，“听听，沈小姐说的多对！弟弟，你有这福气，是我没想到的。”她又指沈凉冰的行李箱，道：“还叫沈小姐自己拉行李箱，你说要你有什么用？”

　　邓简终于有机会替沈凉冰拉行李，高兴地不得了，“对对对，叫我来拉！”

　　沈凉冰说，“他早就要帮我拿，是我没让。”

　　徐珍琳斜看邓简一眼，道：“我就说，不能这么不上道。”

　　沈凉冰笑一下，“徐小姐想吃什么？”

　　徐珍琳挽着沈凉冰往前走，“看沈小姐。”

　　“我都可以，徐小姐定吧。”

　　“这样的话，我也就不推脱了。”徐珍琳双眼冒光，“火锅，我要吃火锅，重新回到祖国的怀抱我当然要吃火锅，而且要重麻重辣！”

　　盛恕开了车过来，一群人上了车。

　　店选的近，路况又很好，不一会儿就到了。

　　徐珍琳望着火锅店招牌，几乎热泪盈眶，她靠在沈凉冰的肩头，对沈凉冰说，“我还能再爱祖国一百年。”

　　沈凉冰不由得发笑。

　　此刻不是饭点，店里人很少，徐珍琳得到了喜欢的位置，心情更佳，她一直和沈凉冰说话，邓简在一边听着，盛恕则一直低头摆弄手机。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来送围裙，徐珍琳眉头一皱，站起来在那服务员面前转了一圈，问他：“我穿成这样，是为了来你们这儿套围裙的吗？”

　　服务员笑着道了歉。

　　徐珍琳手一挥，说：“没事儿，原谅你了。”

　　送围裙的服务员刚走，另一个服务员就捧来了锅底，徐珍琳愣了一下，“我们还没点。”

　　服务员看了一眼桌号后说没上错。

　　盛恕开口，“我看你们说的开心，擅自点了。”

　　徐珍琳转向他，笑得灿烂，“这么贴心吗？”

　　盛恕笑一下，没说话。

　　徐珍琳看到那一半菌汤锅，狐疑地看向盛恕，“点这个干吗？你吃吗？”

　　盛恕还没开口，邓简就抢着说，“还不知道点单呢，忘了讲，凉冰不能吃辣，谢谢你啊恕哥，还好你考虑到了。”说罢朝盛恕投去感恩的一笑。

　　盛恕笑说，“以防万一嘛，总没有错。”

　　沈凉冰也笑，淡淡朝盛怒瞟了一眼，是飞快的一眼，可即使如此，还是和盛恕有了一瞬间的对视，让人有一种错觉，他就是在等她望过去的那一眼。

　　沈凉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各位，先失陪，我去一下洗手间。”

　　邓简忙跟着一块去，被徐珍琳好一番取笑，最后红着脸又坐下了，眼睛却时刻不离开沈凉冰。

　　沈凉冰好笑地说，“当我三岁孩子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凉冰刚离开视线，徐珍琳就感慨起来，“哇，弟弟，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人？女神好嘛！”

　　邓简喜欢听人夸赞沈凉冰，每回总觉与有荣焉，“真的是偶然遇到，我见到她第一眼，就爱她不可自拔，我特地休学了一年，只为了能见到她。”

　　“我也爱她不可自拔，简直就是缪斯临世！真论起来，五官也只清秀，但组合在一起真就妙不可言！再加上她的气质，你感受到她身上的破碎了吗？”徐珍琳陷入了沉醉，“这样的人，她只要看你一眼，你就能从她脸上读出凄艳的故事来，天生的文艺片女主！”她兴致勃勃地问，“你说，我邀她演电影她会不会同意？”

　　邓简睁大了眼睛，那表情直白地在说，“姐姐你讲什么我听不懂。”

　　徐珍琳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是在对牛弹琴，已经有些尴尬了，她问：“那你爱她什么？”

　　邓简摇头，十分真诚地说，“我不知道我爱她什么，但我知道她很好，我就是爱她。”

　　盛恕这时候站了起来，对徐珍琳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徐珍琳几乎是立刻回，“好啊，你去。”

　　盛恕点了一下头，离开了座位。

　　盛恕走远了，徐珍琳才缓缓开口，问邓简，“你有没有觉得，在阿恕面前，我好廉价。”

　　邓简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说？”

　　高恕站在男洗手间门口，望着对面的女洗手间，来来往往的人总要看他一眼。

　　沈凉冰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见她打开了水龙头，细致地洗手，高恕想，她没有带包，那她待会儿要湿着一双手出来了。

　　沈凉冰细细甩手上的水珠，摊着一双手晾着，出了洗手间的门，一眼望见盛恕，脚下一停，她只沉默了一瞬，随即便自然地同他打招呼，“高先生怎么站在这里？”

　　盛恕递给她手帕，也是一点都不扭捏，他说：“在等你。”

　　沈凉冰看一眼他手上的帕子，并不接，盛怒笑一笑，又收回去，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也不管身在何地，取出一支衔在嘴里，“咔”一声，打火机开出橘红色的花朵，他低头凑近了，眼前立时燃起青灰的烟雾。

　　盛恕将铁盒举到沈凉冰面前，说：“苏烟。”

　　沈凉冰看着烟盒好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我戒了。”

　　“戒了？”

　　“是啊，早戒了。”

　　高恕又慢条斯理地收起烟盒和打火机，轻声说，“不抽好。”他朝旁边吐出一口淡淡的白烟，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这些年过的好吗？凉冰。”

　　沈凉冰眼神随着那白烟四处飘荡，最后落到高恕脸上。

　　比起当年，他自然成熟许多，那清风明月的少年已不在了。

　　沈凉冰咬着一点嘴唇，点点头，笑起来，“好啊，当年的愿望实现了，再也没有更好的时候了。”她反问，“你呢？”

　　高恕虽也笑着，却摇头，说，“我不好。”他确认似的，又说一遍，“我过的不好，凉冰。”

　　沈凉冰静寂无言，再开口时讲了一句算得上安慰的话，“总会好的。”

　　高恕只是微笑。

　　沈凉冰朝右边看了，回头对盛恕说，“我回去了，再晚邓简要找。”她并不留恋，打了招呼就走。

　　高恕看着她背影，忽然问她，“你喜欢他什么？”

　　沈凉冰回头很诧异地看他一眼，飞快地皱了下眉头，却不出声理会，径自走了。

　　沈凉冰回到桌子的时候，邓简和徐珍琳正相谈甚欢。

　　徐珍琳隔着三步远先看见她，朝面前的邓简抬了抬下巴，邓简便立刻转身，笑容灿烂地望着沈凉冰。

　　徐珍琳笑着说，“他刚想去找你，我好不容易才劝住，我先前可不知道他这么黏人。”

　　沈凉冰一齐笑起来，先对邓简说，“还真把我当三岁小孩了。”又转头看徐珍琳，“刚在说什么，我看你们好开心。”

　　“我问他那天向你求婚的事呢，还是那句话，平时不吭不响的，一出手就搞了个大的，真让人刮目相看。”

　　“我先前是一点也没察觉到，以为只是陪他过生日。”

　　徐珍琳渐渐不笑了，她变得失落起来，对沈凉冰说，“我真羡慕你。”

　　沈凉冰不知这话如何说起，不敢贸然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冷凝。

　　幸好徐珍琳也不卖关子，告诉沈凉冰她讲这话的缘由，“你好幸运，阿简做了你男朋友一年就向你求婚，不叫你等待，不叫你受委屈，你一定没有像我一样茫然又惶恐过……”

　　“我做了阿恕八年女朋友，他最近才和我提结婚的事，我真的差点坚持不下去。”

　　邓简赶紧给她递纸，心疼地喊她姐姐。

　　盛恕这时候回来，看见徐珍琳的眼泪，略一停顿，问：“哭了？”

　　徐珍琳噗嗤笑出来，摇了摇头，指着锅说：“我刚不小心蹭到眼睛。”

　　“小心一些。”

　　“知道了。”

　　一段顿饭吃下来，几个人兴致都不甚高，徐珍琳强打着精神带了几个话题，也没有聊下去，幸好邓简和沈凉冰还有赶飞机，有充足理由告辞。

　　徐珍琳坚持送邓简和沈凉冰到机场，临分别时候，徐珍琳给了沈凉冰一个拥抱，并对她说，“你会幸福的。”

　　沈凉冰对她说了谢谢。

　　飞机上，邓简很有些感慨，“真没想到珍琳姐和恕哥之间竟然是这样。”

　　沈凉冰没应答，闭上眼睛装睡。

　　邓简本来想好好和沈凉冰抒发一下感想，看见她睡了，忙收了声，只看着她不说话，心中却觉得满足。

　　飞机落地是晚上七点，邓简还来得及回学校，沈凉冰还要坐车去赶高铁。

　　邓简不想叫她走，“你下车肯定很晚了，你得打车回家，我不放心，留下来住一晚，我不打扰你，你明早走。”

　　沈凉冰说没事，邓简就是不要她走。

　　沈凉冰没办法了，说：“我想我爸妈了，我每次从外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回家给我父母上香，我坚信就是因为他们保佑，我才能每次都平安无事的。”

　　邓简还想劝，但张不开口。

　　沈凉冰捏一捏他脸，说：“好了，你快回校去吧，到了给我发消息，我到家了也给你发。”

　　邓简拗不过她的，只能无奈说好。

　　沈凉冰到家是夜里一点，她下了车，抬头看见一轮圆满的月亮，像个光溜溜的盘子。

　　她给邓简发了消息，邓简的回复几乎是立刻就到了，她和邓简说了晚安，邓简也说了晚安，然后她提着行李箱上楼梯，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

　　月色满窗，万籁俱寂。

　　她没有开灯，趁着月色走到香台前，点了香，插到黑白遗照前的香炉里，不说什么话，只静静看着遗照里过去的容颜。

　　她完了腰，从底下的抽屉里掏出一盒烟来，用点香的打火机点燃了，有一口没一口地抽了起来，眼睛没有离开照片。

　　一支烟还没抽完，她笑着对照片里的人讲，“爸，妈，不知道你们看见我现在这样子，有什么想法？一定大失所望吧。”

　　“我见到盛恕了。”

　　“你们不知道盛恕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