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冰》崔梅梓

6、第 6 章

　　小猫轻快地跑到来人脚下，他弯腰抱它起来，抓它的肚皮。

　　沈凉冰一直在看他，等到他望过来时，她说：“我不认识你。”

　　他轻声笑，“哪有那么多人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你，但我看过你照片。你很有名，不是吗？”

　　沈凉冰不说话。

　　他又说，“不过你跟传言里不大一样。”他笑起来，说：“你刚刚在干什么？可不是好学生该做的事。”

　　沈凉冰也笑，她说：“我不是好学生，我是坏女孩。”

　　“你即使抽烟也不像坏女孩儿，天要黑了，回家去吧。”

　　沈凉冰朝他笑，“天确实黑了。”

　　她转身要走，想到湖的另一边去。

　　“沈凉冰。”他喊她名字，等她回头的时候，他指着猫说，“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没睁开眼，拖着脐带在地上爬，很可怜。我想养它，可我不能带它回家，我去学校，就没有人管它了，你能带它去你家吗？”

　　沈凉冰看着猫发呆，过了一会儿，她摇头，“对不起，我没有机会养，所以不能答应你。”

　　她要走，他又说，“那你跟我一起养吧，有空的时候，你看看它。”

　　“它没有人管，很可怜的。”

　　“你喜欢它，不是吗？”

　　“给它一个机会，它很需要你。”

　　沈凉冰站着发愣，他走到她跟前，把猫放她怀里，“你抱一抱它，它很值得喜欢。”

　　鲜活的生命抱在怀里，温柔又温暖，沈凉冰摸它的头，它伸出粉色的舌头舔沈凉冰的手背，停下来，小声叫两声，又低头继续舔。

　　他走到沈凉冰面前，从她怀里接过小猫，“走，我带你去它住处去，你记住路，以后去。”

　　说完他就看着沈凉冰，等着她的应答。

　　小猫的口水沾在沈凉冰手上，刺痒的触觉还未消散，她拿拇指蹭了蹭。

　　过了好长一会儿，沈凉冰说，“好啊。”

　　他微笑着点点头，转了个身，如他所言，给她带路。

　　沈凉冰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头，但听他声音，沈凉冰料想他在笑，“我吗？我叫盛恕，宽恕的恕，不要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因为我也不知道。”

　　沈凉冰拿到钥匙时觉得颇为奇妙。

　　这个人和她差不多年纪，该是哪所学校的学生，他没穿校服，穿件白色套头卫衣，干干净净连图案也没有，浅色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普普通通不见张扬，却为了养捡来的猫，租下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院子里种了很多花，去年我从这路过，看了很久，主人还是位独居的老奶奶，还请我喝了茶。半个月前她被女儿接到国外去了，临走前很舍不得她的花，忧愁很久。那时候我刚好捡到它，带不回家里去，还是她帮我照顾了半个月，不然它可活不到今天。我以极低的价格租下了这里，用来养猫，顺便帮人看花。”他微微笑，“这是个好地方，花和猫都分你一半，一起等夏天来吧。”

　　“这是一个约定。”

　　沈凉冰掏钥匙的时候停了一下，她把那光溜溜的钥匙举起来，对着月光仔细观望，将它串进自己那一串钥匙里，看它成为其中一份子，提溜着钥匙扣叮铃铃地晃。

　　她莫名发起笑来。

　　柳梅开门时，她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一时间僵在脸上。

　　柳梅不大高兴，“又上哪去了？”这位母亲并不知道今日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事，在她看来，这只是极为普通的一天。

　　沈凉冰收了笑，很老实地说：“丢了东西在书店，去找了。”

　　“那就不能跟人家说一声？人家七点钟来，敲半天门没有人，给我打电话，以为你怎么了呢。”

　　“没有下次了。”沈凉冰低着头说，她攥着手里的钥匙，抬起头，鼓起勇气对柳梅说：“妈，我想要部手机。”

　　柳梅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沈凉冰没有手机。

　　柳梅沈同都是老师，深知手机对学生的深刻影响，所以从未想过为沈凉冰配置一部手机，而且沈凉冰很乖，学校家两点一线，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很让人放心，像今天这样找不到人的情况属实是第一次，他们认为沈凉冰是不需要手机的。

　　现在沈凉冰自己主动开口要。

　　或许沈凉冰自己也觉得拥有一部手机很过分，于是她尽力地解释，“不会拿来乱用的，只是想搜些题，看教学视频，我也不想再用现金了，很麻烦……不需要太好，只要能满足这些要求就可以了，不做旁的事，不影响学习。”她的恳求小心翼翼，“妈，给我买一部吧。”说完她就又低下了头。

　　柳梅审视沈凉冰好一会儿，最后说，“你爸回来我问问他的意见。”

　　沈凉冰几乎是立刻就抬起了头，声音也大了些，喊：“谢谢妈。”

　　柳梅一脸诧异，沈凉冰也自觉反应过激，速又把头低下，小声说：“妈我去写作业了。”

　　沈凉冰刚摸上门把手，柳梅喊：“不吃饭吗？”

　　十点钟，沈凉冰躺在床上，端详着手腕上的纱布，松了松，想着伤口或许已经结了痂。窗帘拉得紧实，但她知道，从她的窗户可以看到星星和月亮，明天会在八小时后来到。

　　第一节课是英语。

　　英语老师来上课了，虽然沈凉冰没有给她道歉，但她还是来了。

　　她比前几天更加不高兴，脸上还多了不情愿，并且刻意不去看沈凉冰，怕自己的针对表现的不够明显。

　　沈凉冰始终微笑着，认真仔细听了一节课，笔记写了三页纸。

　　铃声一响，英语老师就拎着包走了，看架势是一秒都不想多待，有同学想问题都没来得及。

　　宋一涵是沈凉冰前座，转过身问沈凉冰，“好了？”

　　沈凉冰收拾着书本，笑着点头，说：“应该是好了。”

　　宋一涵也笑起来，说：“我看你也好了，比先前好多了，你前段时间可真叫人为你担心。”

　　沈凉冰说：“是吗？我都不知道。”

　　“我不信。”宋一涵摇着头说，又问：“你腕子怎么回事？怪吓人的。”

　　“这个啊？”沈凉冰把纱布递给她看，“蹭破一点皮。”

　　宋一涵一脸无奈，“蹭一点皮你就包成这样？我去超市，你去不？”

　　沈凉冰摇头，“我不去。”

　　“我就知道你不去。”宋一涵虽然这样说，脸上还是失望，站起来说：“好吧，我找别人去，你要帮你带点什么吗？”

　　沈凉冰还是摇头。

　　宋一涵彻底服气了，“好吧，学霸岂能和我等普通人一样？绝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学习的时间！看你的书吧！中午有空帮我讲个题？”

　　“行。”沈凉冰答应的极利落。

　　宋一涵突然意识到，沈凉冰今天好像十分好说话，平常都是问她三句她未必理会一句，温吞的不行，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皱起眉头，“沈凉冰你转性了？”

　　沈凉冰从化学书上抬头，“啊？”

　　宋一涵摆摆手，“没什么你看书吧。”

　　宋一涵在超市买了一个面包两包饼干一瓶奶外加一袋糖，结账的时候碰上同班同学孙宁。孙宁看见她就问她，“宋一涵，今天又拍学霸马屁啦？人家理你吗？”

　　孙宁是个漂亮女孩，坐教室后两排的角落里，上课时手里永远拿一小块镜子，时不时捋她那一头海藻似的亮丽头发，她很白，偷偷涂口红却从不承认，说自己天生就这样，别人开玩笑喊她白雪公主她说别人讨厌，但总是笑得很开心。她在一班没有朋友，她只跟外班女生一块玩，当然，更多的是男生。

　　宋一涵不大喜欢孙宁，说她长了一张嘴却不会说人话真是可惜。

　　今天又来撩嘴，宋一涵都不想搭理她，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孙宁你长这么好看，天天照镜子看自己就行了，管别人干吗？看得过来吗？虽然你不高考，但好歹也学学习，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能把咱们班平均分拉下去十分？”

　　孙宁一点不在乎，笑嘻嘻地说，“我就是拉二十分也是你同班呢，你可赶不走我，再说了，考那么多分干什么啊？我不需要，可不想成书呆子。”

　　孙宁跟沈凉冰不大对付，沈凉冰没跟她说过一句话，但孙宁就是看她不顺眼。

　　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沈凉冰也很好看，但不是孙宁的那种好看，跟她名字一样，清冷，她又比孙宁高出至少十厘米，更修长瘦削，而且她成绩非常好，十七中学风优良，自然更推崇沈凉冰，十七中学生都私下里喊她高岭之花，对外讲她是十七中的校花。

　　孙宁对此很不服气。

　　因为上一辈的关系，宋一涵跟孙宁算是熟识，但宋一涵认为她俩不同路，所以跟她并不不亲近，但好歹认识，想着还是提醒她一下比较好。

　　“天天别那么阴阳怪气的，就盯着那一亩三分地，谁跟你争了？除了你还真没人在乎，别搞那些有的没的了，就跟笑话似的，那几张照片看角度就是你偷拍的，糊的都看不清了，你也好意思拿自己精修照问别人你俩哪个好看？”

　　孙宁脸气得通红，“你！”

　　宋一涵忍不住翻个白眼，抱着自己一堆东西走了。

　　孙宁气得跺脚，身边几个朋友哄了好几句也没哄好。

　　中午放了学，教室一下子就空了，宋一涵伸了个懒腰，转过头对沈凉冰说，“我真想不明白，明知道要堵在楼梯口，他们怎么还那么积极下楼？等五分钟不就好了吗？”她看见沈凉冰收拾书包，颇为惊奇地问：“怎么？你回家吗？”

　　沈同柳梅都忙，不会有时间做午饭，沈凉冰自小就是吃食堂，而且她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操场走一圈就回教室做题，宋一涵真没见过她中午回过家。

　　沈凉冰背上书包，把钥匙拿在手里，笑着说，“嗯，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