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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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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
繁华的商业街霎时掀起一阵狂风。
街面上的大小招牌飞的飞、倒的倒,还能立住脚的没几个,那个从天台顶掉落的巨型广告牌刚要落地,又冲天而起飞了几十米远,最后撞在附近商业大厦的玻璃幕墙上,然后轰然倒地,在一个无人的矮楼房顶扑了街。
极度惊吓后的众人还没缓过神,商店街上一时间鸦雀无声。
青月坊门口的雕塑旁,紫发男子看着街心的方向,脸上表情并非惊恐亦非愣怔,而是喜出望外,甚至还有几分痴迷和沉醉。杂糅在一起的效果,便是使他看起来更像是遇见了自己一见钟情的情人,恍惚迷离,却又执着非常。
“太美了……”
他喃喃自语着,眼中所见,是旁人看不到的、梦幻一般的光景——
此时阳光正好,白色的纤细针毛上,柔光随风而动,波浪般轻轻起伏着,这只高及屋宇的庞然大狐转过头来,却是用极尽柔和的湛蓝瞳眸紧张得凝望着自己尾巴里卷护着的一个人类。
那双尖尖的三角耳抖动了一下,像是放下心来,随即,巨型狐狸眉心两点淡薄的莹蓝一闪而逝,它的身形开始渐渐变小,变半透明,直至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它守护之人的怀中。
“舒龙……舒龙啊……”
紫发男子捻转着手中一支金羽,微光一闪,一只黄雀跳跃在他掌中,他闭上眼睛,反复品味其中承载着的信息,再睁眼,已是纯粹的贪婪之色——
“你会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此次事故被媒体渲染成了一次奇迹:
广告牌因年久失修零件老化而坠楼,却恰逢地下管道井沼气爆炸将其掀飞,有人受轻伤,但所幸无人身亡。
占云巾看了眼电视里眉飞色舞的播报员,又转过来看四仰八叉躺在自己床上的琴狐。
广告牌坠楼是真,沼气爆炸是假,那广告牌之所以会飞,是因为这狐狸一爪子把它拍飞了出去。
但眼下,这魄体已经没了方才的威武霸气,他有气无力,身形随着呼吸节奏忽隐忽现,仿佛连这虚影都难以为继,尾巴更是软趴趴耷拉在一旁,四爪朝天露出肚皮,弱小可怜又无助,仿佛身体被掏空,只剩下嘴巴还十分有精神——
“鹿巾……敝人想吃红豆饼,要三百个……”
“三百个?”
“三百个。”
琴狐抬了下眼皮,气若游丝,但语气是坚定的。
占云巾眉尾一挑,毫不客气,“你是想吃饼,还是想自尽?”
虽然他也不确定这狐狸吃下去的红豆饼,到底会不会以某种形式储存在胃里,但三百个红豆饼,把现在这形态的琴狐活埋上三四回都够了,何况是比体形更小的胃袋?!
“呵,看来琴狐已无大碍,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一旁的香六牙笑道,“只是琴狐本就灵力衰微,如今使用泰半,需要好好休养。不过——你以前也这样过吗?”
香六牙对着占云巾说话,突然就转了聊天目标。
琴狐猝不及防,闻声抖了一下,但紧接着充耳不闻,嘟嘟囔囔只重复一句话,“红豆饼……敝人要吃红豆饼——”
占云巾无奈叹口气,“还是多谢山座帮忙治疗。”
“不用,其实是六牙疏忽,该道谢的是我。”见琴狐不打算回答他,香六牙复又转向占云巾,“当时情况紧急,我用阵法困住了祖登龙,却不料让他一招打偏,若不是琴狐出手,只怕要出大事,到时就不是一个公告和一条新闻能了结的了。”
“哼哼!”
尾巴藏不住得意,用力甩了一下,琴狐理直气壮,“光嘴巴上道谢吗?用说的敝人也会啊!”
香六牙一愣,浅笑两声,“狐仙还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不如,帮敝人去买几十个红豆唔唔唔——!”
占云巾一把握住狐狸的尖嘴,强行禁言,并对不断蹬踹抗议的四只狐狸爪儿视而不见,“这狐狸脑子不大清醒,山座不必跟他一般见识。”
自从上次尝过红豆饼,这狐狸食髓知味,天天缠着他买红豆饼,“敲诈勒索”了他一个周不算,这是还打算讹到汤问梦泽山座头上了?
没救了……
但是,琴狐居然还会跟自己之外的人讨红豆饼的吗?
以前不都只跟自己讨的么……
“呃咳、对了,”占云巾握着狐狸嘴,反正琴狐也不会真出爪子来挠他,并不妨碍他与香六牙继续聊天,“祖登龙那边……”
“锁起来了。”
香六牙回得干脆,看不出更多的情绪。
仿佛是占云巾在问他吃过晚饭了没,他就回‘吃过了’那般理所当然,“六牙可以保证,他暂时没有力气出来为祸人间。”
送走香六牙,占云巾回屋就见琴狐已经挣扎着要爬起来,于是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后颈皮,将这只瞎折腾的狐狸提到眼前,防止他摔到地上。
“做什么?病号不会好好躺着么?”
“……敝人会掉毛,你不是不喜敝人睡床上。”
琴狐委屈地抱住自己的大尾巴,水汪汪、眼巴巴,望着占云巾,“刚才是山座在,你才没好发作吧?敝人去沙发上睡你搭的那个窝就好,也挺软和的……”
这狐狸是不是在得便宜卖乖?
占云巾挑眉,伸手揉了一把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手感不错,当抱枕应该会很舒服,“痊愈之前,允许你睡床。”
“真哒?”
“真的。”
“耶!”
狐狸两眼放光,一扭身挣脱了占云巾的手,身体落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两弹才落定,然后挣扎着拱上占云巾的枕头,嗅了嗅枕上占云巾的气味,大尾巴不停拍打着身旁空出来的地方:
“敝人躺好了!来睡来睡!一起睡嘛!”
大有无良狐狸精,引诱良家书生上钩之势。
占云巾扶额,痛心疾首——
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琴狐这一躺就是大半个月。
期间也如香六牙所承诺的一般,没有再受到任何滋扰。
占云巾悉心用红豆饼和柑橘投喂这只狐狸,每天换着花样,嘴上说是作为救他一命的报偿,实则已经开始连这狐狸蹭在他身上的毛都觉得可爱起来。
就在占云巾一边故作嫌弃的用手捏掉身上的狐狸毛,一边精挑细选在网页上订购新的宠物毛刷时,有一个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着一张名片,经过反复确认后,轻轻推开了商业街那家风格奇葩店面的玻璃门。
门上缀着的水音铃叮咚作响,门后则是大面积的室内古风庭院。
前台和门厅之间隔着一道浅水鲤鱼池,跨过池上的白石拱桥,便能看清掩藏在翠竹青石后的前台。
看守前台的是个红衣的小姑娘,见有人来,一句话也不说,只示意客人跟上,领着来到二楼一扇门前。
他刚想问这是否是让他进入的意思,可一转头,那小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于是硬着头皮,轻叩门扉后,推开了这家店的第二扇门。
“欢迎来到流云栈,元守默。”
里面的紫发男子坐在一把扶手椅上,微笑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会来,叫我风月主人就好,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