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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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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四
北冥风举将手中的礼盒转了几个面,检查上面精致的鹿纹烫银是否完美。
他最近没少往风涛十二楼代理馆长的办公桌上投放礼物,几乎一天一送。
否则那种和占云巾越来越远的距离感就会愈发强烈——
他就要失去占云巾了。
这个念头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了几分。
“人还没走?”
“撵了三次了,没有。需要我直接报警吗?”圆缺回道。
北冥风举闻言,指尖在小鹿花纹上摩挲了一阵才开口,“罢了,放他进来吧。在去风涛十二楼前见一面好了,毕竟可能,他也只是个执着的可怜人。”
耽于人,耽于物,本质上没什么分别,都是痴人罢了。
“任云行,流云栈心理咨询工作室?”
五分钟后的会客厅里,北冥风举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跑马似的节奏,目光看了眼桌上的拜门名片,又看向来访者,不失礼貌地微笑着问:
“先生是想借书?风涛十二楼向来注重社会责任,在馆的心理类书籍都在开放范围,先生直接去风涛十二楼借阅即可。对了,我现在正好有事要去处理,需要我捎先生一程吗?”
“多谢楼主美意,但暂时就不劳烦了。”
任云行毕恭毕敬地一欠身,又道,“数月前在青月坊,您一掷千金的豪举至今为众人所称道,爱书如此,着实令任某自叹弗如——”
话说到这个份上,谜底已经不言而喻,北冥风举敲击桌面的指尖倏然停了,眸子半眯起来,反问道,“你想借的是《拾异经》?”
“楼主慧眼。”
任云行说着又是一礼,“素闻此书神奇,且从南域消失了近二十年之久,如今难得再现,任某斗胆,想借阅数天,还望应允。”
北冥风举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
虽然钱是他自己花的,但心中早就默认此书的主人该是占云巾,如今被不相关的第三者当面索借,心中难免升起一丝不悦,“《拾异经》和先生的专业不大相关吧……是个人兴趣么?”
“楼主有所不知,流云栈还承接风水和占卜之类,算是祖传家学,在这方面研究甚广。”任云行一顿,又意有所指道,“当然也包括——恋爱占卜方面。”
“哦,原来如此。”
北冥风举喃喃自语似的点了头,面上平静无波,仿佛事不关己——
生意场上勾心斗角的多了,轻易暴露自己弱点的做法,与把脖颈动脉亮给野兽无异,任云行竟能如此准确地点出他心事,那必然有备而来,更是不可不防,于是不着痕迹地往圆缺那边望了一眼。
得了这个眼色,圆缺二话不说,立刻一步上前,挡在北冥风举与任云行中间,语气不善,“《拾异经》此书贵重,确实未在风涛十二楼开放借阅的藏书之列,若无其他理由——恕不远送。”
然而任云行轻巧地一侧身,速度快得仿佛是穿身而过,饶是习武多年的圆缺都没能看清对方足迹,霎时惊出一掌心冷汗,回头只见任云行已经站在他身后,正云淡风轻地看向北冥风举。
“我知楼主必不会信任某,这样吧,楼主不妨亲自确认如何?您所挂心之人,最近可能经常自言自语,举止亦多有怪异——您不必急于否认,一切但凭您亲眼所见,问心无愧即可。”
任云行说罢转身走人,临出门时又回身道,“如有任何需要,可按名片联系任某,期待下次再会,楼主,请。”
说完,这才终于带上了门,消失在二人视野。
听到脚步声已然远去,北冥风举捏着手中名片,在掌心敲了两下,忽地转头看向已然呆住的圆缺,“六月份,鹿巾生日前后,有书商对他纠缠不休,想往风涛十二楼送库存的书吗?”
“没有。”回过神的圆缺毫不迟疑地道,“行里的人都知道鹿先生为人,只看质量不看颜面,已经很久没有上门自找没趣的了。”
“哦,是吗……”
北冥风举的眸色暗了暗,思虑片刻,便将名片塞进了衣服口袋。
风涛十二楼。
占云巾签完手上的文件,制定好下月购书的计画,抬头长长叹了口气——
压力山大。
他对面的沙发上有北冥风举。
午饭过后,这位挚友来送了盒包装精致的月饼,随即就赖着不走了,说是想陪他办会儿公,便一直在沙发上坐到现在,喝茶看书,兼顾看人。
而琴狐化成的狐身正躺在占云巾腿上。
四仰八叉,露出肚皮,狂甩尾巴不说,爪子还不老实,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他袖扣,从头顶三角耳到脚板底爪子尖儿,这狐狸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散发着“摸我!”的气息。
然而有一说一,占云巾现在确实无比想念那毛绒绒的手感,但他不能当着北冥风举的面去揉一团“空气”,以至于好几次手都伸到了一半,又换了个轨迹去拿另一边的水杯或是抽纸。
一下午水没少喝,洗手间也没少跑。
次数多到北冥风举约摸已经开始对他的肾有什么误解,犹豫了半晌,终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开了口,“鹿巾好友……”
“嗯?”
“你……没事吧?”北冥风举指了指水杯。
占云巾顿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没什么,中午吃的有点咸。”
“哦……”
北冥风举点了点头,像是信了,但目光却忍不住往占云巾总是偷瞄的方向去看。
然而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北冥风举自然看不见琴狐的实体,那视线穿体而过,理所当然的落在了一个很微妙的位置……
占云巾察觉到了,并很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腿,随即——
“啊呀!”琴狐一声惊呼。
占云巾再出手时为时已晚,只来得及摸了把狐狸的尾巴尖儿,整只狐就已经叽里咕噜滚到地上,摔了个狐啃泥。
“鹿巾?”
纵使腿脚不便,北冥风举的关心却来得及时——
及时提醒他现在还不能露馅。
占云巾赶忙拍了下自己的腿,装模做样在桌子底下一通乱扇。
“刚才有只蚊子——”
“你才是蚊子!你全家都是蚊子!还有这都快圣诞节了,哪儿来的蚊子啊!他会信你才有鬼!”
占云巾眉尾一跳,不着痕迹地瞥了琴狐一眼——
确实有鬼,这么大一只狐狸鬼,不正竖在他眼前化成人形,还揉着额头上核桃大的红包,站在他椅子后面气鼓鼓的么?
但看这架势,琴狐约摸是已经盘算好要向他索要多少枚红豆饼作为补偿了。
心情没来由变得很好,占云巾看了眼桌面时钟,放下笔,关上电脑,抬头迎上北冥风举好奇的视线。
“下班了。”
占云巾微笑着说。
以前单身的时候,他还从来没觉得下班会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完全属于他的时间里,可以和琴狐逛街,散步,买红豆饼,买两人喜欢的食材。
回家后琴狐就会守在厨房,表面上认真看他烹饪,实则等不及要偷吃他手上的半成品,或是按照喜好往锅里丢足以让他抓狂的糖。
虽然添了不少麻烦,但也成了生活乐趣的组成之一,等占云巾回过神来,这狐狸早就成了厨房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这狐狸最大的功用,还要数夜半寒凉时变成毛茸茸的一团,乖巧窝在他心口,用柔软的颈毛蹭他下巴,把尾巴放进他掌心,尽职尽责地当一只手感极佳的暖手宝。
一狐多用,挺好的。
等占云巾穿好衣服,转头发现北冥风举仍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连坐姿都未变,好像是在看着他,但又目光幽远,也许是在发呆。
“好友?”
占云巾轻声唤道,“需要我帮忙叫圆缺上来吗?”
北冥风举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紧张地干咽了一下喉咙,缓缓开口道——
“鹿巾,你能……和我去看一场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