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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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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连看着他略有局促的样子,很是母爱般慈笑,一晃那么多年,陌生熟悉感,自己的儿子居然这么大这么大了。
她没有急于让太子认亲,同样看得出他慎重,他真乐意,刚才下马车就会相认。
太子先开口:“姨母很少来我这里,父王不让我与她交往过密,还请您不与外人说。”
盈连淡淡一笑,一是这个称呼,二是他门口那样大张旗鼓接人,全府都知道玉兰表姐过来。
相对萧域开诚布公,她这个儿子拐弯抹角多了,盈连是不愿猜想他怎么想,云哥为何不肯他们交往,“启儿,你可有婚配?”
不自觉当娘就闻到这个问题,和他同龄时已经嫁人了。
太子脸稍作尴尬,随后回复道:“不……没有,我的婚配是父王作主。”
“那你有哪家喜欢的姑娘?”
太子回答很老实:“并无。”
“没有,还是不敢?”
“真的没有。”
太子不知为何她问就不自觉答下去。
盈连笑了起来,连声说道:“有趣,有趣。”
昨日还是孩童,今日长成小公子,原本儿时模样所有人见了都觉得像她,如今看来,很是萧域年少时候俊逸版,只能说母亲看儿子,越看越幼稚可爱,想伸手捏下他的脸,想来成人,实在不妥。
“太子……太子,那太子每天要做什么?”她这辈子没见过多大官,更不知天平中的皇帝太子和王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什么,真如卷书尊贵揽权。
太子闭言不回,见表姐过来,他起身拘礼,“姨母。”
盈连看着太子,不住点点头笑来:“真是懂规矩。”
孟玉兰道:“太子从小没有生母在身边,规矩也是后来先生教的,平时的确要学习别人更刻苦更认真,皇上对他更严厉。”
盈连忽地心中一阵刺穿过,这才意识到时光飞逝,一切都不同,她的孩子不再是襁褓婴儿,十多年时间,经历变迁,痛苦,难忍。
她从来不是遮掩情绪的人,流起泪来。
孟玉兰并无劝阻,任由她哭泣。
倒是太子不知所措,从不经常来的表姨母过来要他亲手手谕,口口声声说生母回来。他当然不会信也不可能信,只是这世上见过母亲人已经不多,她的话不得不信,即便受骗必须要做。
从这位生母走下来,年轻纯良清瘦文气,他早就记不清母亲什么样,周围的人无人敢提,只有每年忌日时上香祭拜,年龄长大,习惯无母亲关怀,自强不息。
不多记忆里母亲如何都不是这样长相与气味。所以警惕性很高。
现看她哭泣,泛起一丝丝的依赖,少时入宫做皇子,纷杂宫嫔,每晚总在幻想,如果母亲在该多好,母亲在身边肯定与现在不同。
后来做了太子,母亲的存在像名字,父亲不能触碰的逆鳞,他每年祭拜时早就没有太多情绪的纸钱里。
孟玉兰看到太子盈连都不说话,倒上一杯酒:“维儿愿意认就认,不愿意就书信告诉我,姨母带她走。”
盈连没哭一会就停下,她情绪并不会过多陷入悲伤,“我是不会跟你走,云哥启儿都在这,那也不去。”
孟玉兰对盈连教育孩子一样:“你这脾气,别说皇上,太子未必受的住,你来此做什么,带着这副皮囊人不人鬼不鬼,是准备揭开别人愈合的伤口还是取得原谅做梦当上皇后?”
盈连听她说话阴阳怪气,难受之意没了,脾气倒是上来了:“孟玉兰!你疯了不成!”
孟玉兰:“我看疯的是你!”
盈连:“只要我在此,皮囊无论草寇还是野夫贵族都如何?”
孟玉兰冷笑一声:“你好天真,现在可以问下你儿子,他愿不愿意叫你一声母亲?”
太子看到两女人争吵落到自己身上,姨母从来都是很和善,这一番他震惊。
盈连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她所有的记忆都留在昨天,昨晚夫君搂着甜言蜜语,亲吻相依,儿子抓住她的手指不肯松开,一直在叫“娘”。
孟玉兰她一个人坐在远处,走到她跟前哭了起来。
孟玉兰边哭边说:“你要我怎么相信萧廷云,你这样怎会去寻死,不是他逼死你还能有什么?他就是收买全部人你是无故自戗我也不信,阿连,你嫁给他是多欢喜,给我书信多快乐,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撞死,我不信,姨母不信,姨夫不信,他以为可以控制一切,我一直都不信。”
表姐面容早就不是当年英气风貌的侠女,此刻哭着却和从前姐姐时一样。
盈连低着头:“表姐,确实不关云哥的事,是我自己,可能日子过的太好太舒心,我自寻死路。我心里知道他伤心,所以变成现在来找,等我告诉云哥,他认我后,启儿就可以叫我母亲,那一切和从前一样。”
她的心智还停在没有饱经沧桑的过去,甚至不如太子经受的创伤磨难多,戴着别人的皮囊,说话手势一点不变,天真无邪。
孟玉兰知道她沉浸团聚夫妻重逢,母子和善想象中,也许会有,说不定呢。
她握住盈连你手,简单讲述最近十多年发生事,怎么坐上皇帝,变成现在。
当年她离世第二年,叔父不可一世准备造反,郑王势力稳定,两人剑拔弩张,郑王故意把萧域派到边境平叛战乱不准回城,一走就是三年,叔父伤亡惨重无喘息之可能,郑王借叛君之罪,全家男丁格杀勿论,叔父收下三十人砍头,留他命忌惮萧域又不想落杀武将罪名,终身幽禁牢狱。
生死存亡,叔父的下臣买通牢房,救他出去,叔父一遍让私生女儿装扮乞丐送信萧域,一边利用郑王好色派送六批歌姬刺杀成功。
萧域边陲后百战百胜,势力早就超过死伤惨重的郑王叔父。
等他归京,叔父换旗称帝,不过没坚持一个月伤重去世,唯一手握大权能控制局面只有萧域,夺得皇位。如今帝位快十年,大势已去,民心所归。
最后孟玉兰意味深长说:“你的儿子聪明的紧,你对他多好没用,萧廷云不开口,他绝对不敢叫你一声娘,不过定不会苛带,他有孝心十分聪慧,也能揣测老爹心思,这就是没娘没背景的人做法,谨慎,小心。”
盈连道:“承维是云哥的儿子,还需要什么背景?爹对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好?”
玉兰:“太子是常人吗?他有你这么好自戗而死的娘,当今皇上的刺,无母家支持,全部仰仗皇帝的亲情,谁知道将来又有多少兄弟姐妹。”
表姐说着,她听着,仿佛听陌生人的故事。
玉兰道:“你心里别有负担,男人这东西确实依靠不得,年少时谁不是深情款款爱大于天?时间过了可以改变一切。”说着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挺期待你进宫皇上是惊吓惊恐还是惊喜。当年你死,我不骂他不作为逼死发妻违背娶你时誓言,他百口莫辩,如今听你这样说,我错了,简直不命了。他知道你回来想必开心更多一点吧。”
盈连随着思绪想了很多,不过发生再多事情还可以确定,就算变成鬼死去难以割舍的爱意。
因为皇上有口谕不能与孟玉兰交往亲密,太子不能挽留,玉兰表姐午后没多久出了府邸。
东宫太子府邸出入,需要详细时间名字背景官职,他倒实在,实事求是写着,孟玉兰与罪女叶蓉儿前来,孟玉兰的背景,叶蓉儿父母。
太子虽不会认她母亲,却相当客气,罪女容身休憩,是太子宫殿西北侧庭院,算不上末等,但地界修饰也是盈连从未见过,非常典雅。
这样小的事情太子亲自带风盈连过来,太子说道:“舍室稍显简陋,请您不要见怪,名册的叶氏是罪女,我不能过多张扬。”
太子极为客气,不知怎么变称呼,叫母亲是不可能,唤作叶氏,叶小姐不成体统。
盈连看着他,轻轻自言自语说:“你长得这样大了……”
太子避而不谈,侍女搬来很多吃穿用度,要她常住一般。
盈连不避讳,直接惊叹道:“这样奢华的地方,我想都没想过,哪里是简陋,这是天上云阁。”
太子笑道:“您取笑了,我明日去户部消了贱籍,您就可以自由身。”
这方面她一窍不通,并不多问,走过去坐在筵席上,看着各色瓜果,很多不是当季也不是周边能种,稀奇少有她能吃上,多是外族讨好巴结萧域得来。
盈连摆手让他过来,太子很听话,坐在一旁。
“你最近读些什么书,做过什么文章?”
太子警惕性很高,不过还是气说:“书海浩荡,每日读上百本不够充盈,什么都要看,什么都写。”
盈连柔声,真的感叹,比以前那些邻里亲戚哥哥不知道强多少倍:“你跟着我未必这样好。”
太子嘴唇微动,并没应答。
“真的很好,很好。”盈连说不出更多词语,她没有陪伴过,不懂看着一个小人儿慢慢长大,从哭闹到叛逆又懂事是怎样心境,她自己还在不停寻求温暖,怎么能居高临下真如母亲一样教导孩子?
盈连拍了下太子的手臂,看着他:“娘亲未能尽责,今后遇事我便拼尽全力保护你。”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或者太子需要不需要,亲生骨肉,很多誓言并非赌气,而是自然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