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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火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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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没了声息。
慕荃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碎三骨发作时难闻的气味。
他知道南冶夫人得手了。
慕荃看了眼交战的双方,喊杀声冲天,吴昭明带出阳城的兵马,火把至少灭了一半。
陪行的大多是骑兵,在三波火箭强劲的攻势下,此刻伤的伤残的残,而那些身形鬼魅的刺客,也多毙命于刀剑火铳。
“该我们带人出去了,让你的人记清楚规矩,这一趟的火药归我,刀枪甲胄这些归你。”
黔武没什么意见,他和慕荃的交情向来如此,他吃大头,慕荃只要他想要的。
黔武瞅准机会,让灰鹤的门人动身。
远远的,云素就听他扯着嗓子喊:“小的们,这趟肥镖的雇主发话了,能拿多少拿多少,抢来的东西都是咱兄弟明年府库里的家当,投降的要杀,不长眼的也要杀。”
能抢,还能全部带走,还没有后顾之忧。
这可乐坏了灰鹤里的江湖人。
“大当家的英明。”
这帮混江湖的都是老油条,这些年跟着黔武做道上生意,什么样的山匪没见过,这个时候装起打家劫舍的恶霸像模像样,还知道演两句应景。
“都抬回去,给哥几个的山头乐呵乐呵。”
“跪下求饶的就放过,谁跪下来求求爷爷。”
又有一波人加入战场,何子玉派来的影卫听到动静后机警地退后,可惜不等他撤走,一把大刀直取他门面,将他直接劈成了两半。
山匪们的大笑声和那些点燃的火把交织在一起。
影卫只能后撤,哨声连连响动,四处逃窜的身影随处可见,本来就在夜里,何子玉还挑了个没有驿站的拐角路伏击,他选的这方位置倒是便宜慕荃他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死了人都要好几天才能发现。
黔武一声令下,灰鹤的门人提着刀追出去,除了事先商量好的,他们绕过那些胳膊上系了白布条的许家兵马,其他的二话不说,也不问来路,见到人就砍。
砍人如切菜的场面足足震惊了云素好长时间,她呆呆地望着,心里不大舒服地想吐。
等到慕荃招呼她往越来越混乱的官道上跑去,云素提着刀的手在发抖,步子也东扭西歪。
身上穿的软甲抵着前胸和后背,她腰间还别了把匕首,手里砍刀比她的胳膊还长,拖在地上不伦不类。
“阎老大,你等等我。”
“做阎王还要做老大,抢我们的饭碗吃?慕阎王,你这表妹到底会不会宰肥羊,怎么大刀都拿不稳。”
黔武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到云素的称呼,差点没笑喷出来。
慕荃没功夫和他斗嘴,他扫了眼云素,时刻提防着有不长眼的往她身上扑,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女人有长进,跟着雀草在血竹林里搬药尸,无形中抹去了她的胆怯。
杀人是不敢,可也没有吓破胆乱叫唤,拖着刀跟上他,眼神还算镇定,很是有他当年的风范。
慕荃有点满意,口巾下方的唇微微扬起来。
可巧他们现在的身份是烧杀抢掠的山贼,怎么说也要严肃点。
他咳嗽一声:“先跟着我,我们不和他们打架,只捡能用的火器,你捡着好的拾掇,那些坏了的铳子不要,还有摸摸他们身上有没有火折子和碎银两,都拾回去,尽可能不要落下。”
云素为了不拖后腿,刚深深呼吸定住心神,就听到慕荃的吩咐。
她着实有些嫌弃。
打劫地上的这些刚死没多久的人,这不是缺阴德么。
嫌弃归嫌弃,活儿还是要干。
两人挑着打斗少的地方走。
慕荃手腕一甩,红蛟丝就勒断了一个人的脖子,他刻意放慢脚步,示意云素跟上,两人穿梭在人群中,云素发现慕荃手腕上的那些丝线极为坚韧,往往内劲瞬发,丝线就能一瞬间绷直 ,洞穿人的血肉骨头。
“这是武器么,怎么得来的。”
这般紧张的时刻,她还有功夫说闲话。
慕荃咋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
“楚江南给的,听说是什么蛟龙的龙筋,他说的话又没几句是真,可能是北翟哪个铸剑师的杰作,好看么,淬了毒的,你也想要,我偏不给你。”
云素小声嘟囔:“我才不要,我又不会用毒。”
她蹲下身,又去搜刮地上那些人的财物。
知道这些都是吴昭明驯养的私兵,在阳城里鱼肉百姓,还打压许家的好官,云素对这些助纣为虐的兵卒没有一点同情。
大哥哥说过,能够保家卫国,对百姓好的才是真正的好将士。
云素拖着的麻布袋是出门前雀草给他们准备的,南风大哥教了她一套运气的方法,她每日练习扎马步和吐息,这些日子跟着南风练,怎么使用身上忽然多出来的力气,她已经颇有所得。
她拿着这些物件完全没有出力气,手里轻飘飘的,根本像是提着一袋子棉花。
云素撇了撇嘴,偷偷看走在前的慕荃。
她也学会偷懒了,知道这件事不能告诉慕荃。
如果让慕端墨知道她能背很多东西,他肯定会拿她当苦力。
“真是穷酸,出远门带这么点盘缠,也不怕饿死自己。”又结果了冲上来的一人,慕荃掂量着时辰,看到天边泛白,隐隐约约有光。
快要天亮了,再拖下去对他们不利,接下来的事,就要看许济民的手尾。
许大人也在阳城蛰伏三四年,想要偷龙转凤,以南冶夫人假死脱去嫌疑,首先要瞒过何子玉派来的这些漏网之鱼。
慕荃心里清楚,许家和灰鹤的这些人,还不够对辛城的暗卫赶尽杀绝。
暗卫逃回辛城,慕行会怀疑谁,是最有可能渔翁得利的许济民,还是包藏祸心,根本没有命活着去往伢子岭的何子玉。
反正这把火烧不到他们身上,慕荃心安理得的算计。
许济民重新上任阳城州府刻不容缓,现在的慕行可不是当年的慕雄。
慕荃对他这个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兄弟还算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对得民心的许济民动手。
所以是打碎银牙混着血吞,这桩行刺案何子玉不认也得认。
慕荃竟然有些期待。
正在这时,身后的云素忽然喊了一声,捡起地上的扳指和玉佩。
“快来看,这是皇家的物件,是上好的羊脂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慕荃闻言走过来,云素脚边应该是吴昭明的近卫,看身上的甲胄规格,是有武职在身。
慕荃从云素手里接过扳指和玉佩,翻了个面,发现上面刻着一个名字。
“晁舟。”
注意着周围动向,又用红蛟丝洞穿了想偷袭他们的人。
慕荃看到扳指后想了好一阵,才想起这是谁的物件。
“有意思,吴昭明也是胆大,扒了慕恪的扳指和玉佩,还想着送去辛城邀功。”
拿这两样东西去辛城讨好慕行,慕行估计会气出病来。
这两样物件是付云柔给的,从小的时候,慕恪就几乎不离身。
辛城王府谁不知道付云王妃只喜欢小儿子,付云柔生前,一碗水端不平,府上的下人没少说闲话。
慕荃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刻了字的扳指是身份的象征,有了它,可以随意出入付云家的乘龙台。
那可是付云家,出过数不清的探子和细作的大家族,即墨离生前告诉过慕荃,就连北翟的皇帝身边,也有付云家埋下的钉子。
慕荃丝毫不怀疑,拿着这东西在手里,会招来付云家的老熟人。
“好玉质,但是医馆不需要,我们送人,换些有用的东西。”他喊了声黔武,扬起手,又在背地里打算盘:“前朝的羊脂玉,你好生留着,说不定日后有大用处。”
说完,慕荃向右一抛,随手把扳指和玉佩丢给听到声音看过来的黔武,做完这一切,他又从怀里掏出手帕,把自己和云素的手擦了一遍。
云素任由他握着手擦来擦去,她皱眉不解:“那两样东西上可有古怪。”
慕荃不作声,擦了好几遍才松开她。
慕荃在心里冷哼,古怪?慕恪就是最大的古怪。
“以后少捡脏兮兮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什么脏病。”
“等下换马,去拿烧酒洗洗手。”
他又凶起来,云素只能顺着他。
“要等多长时间才能换马启程,我大哥哥教我骑过马,这趟去夕田道,我可以带着你。”
“那就劳烦你带着我,我身子有积症,不会骑马。”
慕荃睁着眼说瞎话。
云素又问他:“我看到有几个刺客跑了,黔大当家的人没追上他们。”
慕荃点头:“意料之中,灰鹤有意留了三四个活口,为的就是让这些人快马加鞭,把吴昭明遇刺的消息带回辛城。”
出趟远门,一直操心个不停的女人又说:“原来是有意为之,就是不知道,我们赶去夕田道的时候,南风大哥那边的战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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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是没有想到,一箱火药全用完了,还炸不死辛城下放的县官。
他站在南岳岭上,举着千里眼观察,走了一条羊肠小道,以为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商队,在火雷的轰击下躲藏,中间那顶青木牛车里的坐着的,不正是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司狱司何子玉。
“看样子是冲天雷还不够,玊宇将军,你和我都是奉了主人的命令。”
南风打量身边站着的银甲小将,和这么个奶娃娃一起办差事,如果再放跑了何子玉,办砸了这趟差,那他可就真的没脸活了。
“是继续投炮筒,还是压近他们,将炮筒搬到半山腰。”
朔风阵阵寒冷,吹在干枯的树枝上,宛如有人磨刀霍霍。
除祟迎新,本是好预兆。
南风想着两者之间的距离,还有炮筒转移到半山腰会不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等了一会,他听到许州府派来的银甲小将说:“往下三尺,炮筒换个方向,我命人加大投入的火雷,轰完这箱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