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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愚兄有一计,可叫楚留香身败名裂,亲自上门跪求贤弟的原谅,而且于贤弟名声无碍。”

      徐若愚眼睛一亮,大喜道:“请金兄赶快说出!”

      金不换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示意徐若愚附耳过来,悄声道:“愚计如此……”

      徐若愚刚开始听着还有些惊讶,甚至不怎么认同,心里总以为自己乃是一个“君子”,应该堂堂正正,怎么能做这样的卑鄙算计之事呢?可是金不换见他脸色有异,连忙改换了口气,将计谋娓娓道来,并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词句作饰,把徐捧在前辈高手的位置,痛斥楚留香的无礼,使徐若愚怒火又燃起来,便对他的计谋连连称是。

      金不换眼睛眯起,闪过一道狠毒的精光。

      #

      楚留香牵了半斤走夜路,半斤哼哼着仍不肯离他太近,又知道这个异味的人要带它去找新主人,也没有挣落缰绳,离他太远,倒叫楚留香大赞其精,简直是马中天才了。

      “马兄,半斤老兄,你可能发挥神功,闻闻你主人、我贺兄在哪里?”楚留香苦笑着,半是抱怨半是玩笑道:“你看这冰天雪地,可不兴在外面闲逛呀。”

      半斤看着他,黑暗中的一只眼睛很亮,一人一马默默对视片刻,终是半斤低下了头,屈尊咬了咬楚留香袖子,咕噜两声,一甩尾巴,撒开蹄子跑起来,远远将楚留香甩在原地。

      楚留香愣了愣,摸摸鼻子,摇头一笑,纵身追去。

      一直追到冰河旁边,楚留香停下脚步,半斤正低头吃雪,失笑道:“半斤老兄,可真苦了你了!又饿肚子又渴嗓子,真得怪你主人不辞而别,叫我们一人一马半夜来寻哪!”

      半斤当然不会答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但听沙沙雪子中传来一道疏朗潇洒的笑声:

      “在下甫一过来,便见怨气冲天,原来竟是楚兄抱怨在下走得着急,未曾知会于你,又抛下半斤、叫楚兄你替我照看的缘故。”

      楚留香本来心中有些气闷,一听见这声音,气闷消散了许多,顿觉二人之间有一道不可捉摸的屏障变薄了些,故作生气道:“贺兄与楚某本不是什么八拜之交,无甚交情,不告而别也是人之常情,楚某怎能生出怨气?只怪兄走便走,却留下一匹好马来,叫小弟白白替你照顾。”

      笑声未尽,人已飘然而至眼前。

      贺忱仍然白色僧袍翩翩,头戴青色竹笠,只不过两只手一左一右都提着一只鸡,腰间挂着个老旧的木葫芦。见楚留香眼神飘忽过来,笑道:“顺路向村人买的。”

      楚留香嘴角忍不住挂起微笑,却忽地压下,冷冷道:“哼!”

      贺忱笑道:“楚兄实在不必生气。要知贺某已与仁义庄诸人起过冲突,被‘武林正道’们视为偏袒魔头的妖魔鬼怪一类人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才好。幸而楚兄不计前嫌与我结交,才不致我白白放过你这个好朋友。”

      楚留香眼有笑意。

      “但楚兄呀,贺某知道你不在意俗人俗事,我却不能置你与险地。我见金不换携徐若愚至,便知来者不善。而金此人,看他面相并非君子,做事不计较手段而嫉妒贤能,若见楚兄你于仁义庄一战后与我在一块儿,心里会怎么想?出去会怎么说?”

      贺忱摇摇头,讥笑道:“也许明日就该江湖盛传:楚留香勾结魔头欲图大事了!我若不先避开,楚兄必被此辈所汚。”而他纵使铁石心肠,也会觉得欠了别人的。

      楚留香恍然明白,贺忱原是因为怕连累他被金不换所污蔑栽赃才先避开,若这件事发生在旁人身上,只怕会很觉得感动,觉得朋友真正为自己着想,但这是楚留香,不是旁人,所以他并不感动,反觉生气,因为他已经把贺忱看作真正的朋友。

      但,朋友,岂非本该同生死、共患难?贺某此举,实在太小看他楚留香了!

      楚留香脸色不变,目光沉沉,双眸好像燃起来一簇寒火,看得人心虚胆颤。

      贺忱虽没有心虚胆颤,却也有一些不自在。勉强一笑,他实在不清楚楚留香到底想了什么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奇怪?原本三分假气变成了七分真怒?

      楚留香冷冷笑道:“原来阁下竟没有把楚留香当作朋友。”

      贺忱心里一震,变色道:“楚兄何出此言?”

      楚留香冷冷地说:“阁下满以为楚留香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会因为畏惧流言蜚语或他人陷害而离朋友远去么?这岂不是瞧不起楚某?岂不是不当楚留香是朋友?”

      贺忱浑身一震,心头却无理由地猛然一松,心里直道“幸好幸好”,但究竟为什么“幸好”,他一时竟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这样的楚留香突然鲜活了起来。明明他是怒火冲天说话诘问,却使贺忱很想发一笑,而他素来随心所欲,惯是想咋样就咋样,嘴角轻轻一挑,唇缝里泄出一声轻笑。

      这声笑好像一根尖针,扎在气成气球的楚留香身上,怒气一漏,气球顿时干瘪,他苦笑一声,再想凝聚起刚才的怒气已是不能够了。

      但楚留香仍然生气,双眼如刀,一眨不眨地盯着贺忱。

      半斤察觉到这两个两脚兽间气场不对劲,嚼雪的动作慢慢停了,滑稽得令人发笑。

      贺忱叹了口气,苦笑着说:“楚兄你自然不是胆小怕事之辈,却是我想当然了,以为天下大多数人如此,就也将楚留香划为这一类。唉,实在是我考虑不周,小看江湖英杰。楚兄若还有气,骂我、怪我、还是怎么样,贺某人都认了。只是不把你当朋友这样的话,请今后不必再说。”

      楚留香实在很想骂他两句,奈何在那么一双可怜巴巴的星眸注视下,他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了,只能苦笑、只能苦叹:幸好他不是胡铁花。但又想到:胡铁花不会当他是那一样人。

      贺忱见他不语,又用哄孩子般的口气道:“楚兄,你还生气么?请你不要生气啦,贺某人在这里保证,日后哪怕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可怕事情,我也不忘你楚留香的义气。”

      楚留香终于破颜而笑,摸摸鼻子说:“若是这样,我求你不要认下我这个朋友。”

      二人视线对上,皆停了一停,放声大笑,笑声一个潇洒、一个清朗,叫半斤又吓了一跳,衔在口中的雪块融化成水,滴滴答答掉下来又变成冰,它不明白原来好像要掰的两个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又看起来好得像一个妈妈生出来的那样。

      雪停了,云薄了,月光晕开一圈,活像一个生鸡蛋滚入开水里,蛋黄很快凝固,蛋白散开成絮,很好看,可惜见不到几颗星星。

      二人寻了个背风的坡,点起篝火,就着一葫芦农家自酿的醇酒,美美地吃了一顿夜宵。

      无论贺忱或是楚留香,都是内力深厚之人,哪怕光着膀子躺在雪里,也不会使寒气侵入身体一分,何况穿了衣服又点了篝火。他们在漏过来的寒风中谈笑自若,时不时指点双手,很有古名士清谈的风流。

      楚留香既惊讶于贺忱的博闻强识,又很佩服他在武道上的独到体会与高深成就,谈几下去,感觉二人的心在无形当中拉近了许多,忽然注意到贺忱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时,联想到在某镇客栈里第一次见面那惊鸿一瞥:贺兄那时还是和尚,白僧袍、光脑袋,被人错认作妙僧无花。胡铁花的询问也有了答案:我观贺忱风雅,更胜过无花一些。

      “……楚留香?”

      “嗯?”

      楚留香拍拍脑袋,微笑着看过来,知道自己刚才想得出神,不由露出抱歉的笑容,示意贺忱把话再说一遍。

      贺忱莞尔,先不说自己的话,反而问道:“楚兄想什么这么出神?”

      楚留香正往火堆里添柴,说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想到我初次看见你时,人家不知道你是谁,猜你是无花大师。”仁义庄后,贺忱必然闻名武林,再也不会有人认错他和无花。楚留香微微一笑,想到命运安排得倒是非常巧妙。

      贺忱摸摸头,那一小块地方已经冒出短而扎手的白毛,心里叹息这头发实在生长不易,恐怕还要过个许多年,他才能摇身一变,变成个翩翩如玉的美男子。

      “无花大师的确俊逸出尘,别人将我认错成他,真是太抬举我贺某人啦。”

      楚留香听出他对无花有些感兴趣,便乘兴道:“无花是少林寺天峰大师高足,被人家叫做‘七绝妙僧’,自然很有过人之处的。据说他诗、词、书、画、茶道等样样妙绝,武功也是少林同辈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一手素斋与苦瓜大师能够相提并论,待人有古君子之风,佛法更是高妙!”他停了停,赞叹一声:“不愧是佛门名士!”

      楚留香很高兴与无花结识并成为朋友,他欣赏无花的高雅,更喜欢他的纯洁。

      他微笑着拎起腰间香包,道:“这个香包很香对不对?是无花大师在分开的时候送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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