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12、寂寞香无主12

　　深宫寂寞，一板一眼的规矩更让时光毫无波澜。
　　秦玉早已习惯，甚至能自得其乐。
　　范音却无法忍耐这样平淡的生活，忍耐皇帝来时的卑躬屈膝。
　　她是誉满天下的医仙，不是皇帝召之即来的按摩婢。
　　范音的小心思藏得很好，起码秦玉并未察觉。

　　秦玉照常在午后摆茶消遣，只是今日格外困乏。
　　阴天日光弱，午后的庭院也没多少暖意。
　　张成找近侍拿来一件厚袍，却被秦玉拒绝。
　　范音劝道：“玉哥哥还是要保重身子。”
　　“不碍事。”秦玉这样说着，困意却在不断上涌。
　　张成道：“应是午睡未足。殿下不妨先去休息，养足精神再谈。”
　　范音亦跟着劝。

　　秦玉听了劝回到内室，一沾枕头就入睡。
　　张成小声问：“范医女可否为殿下诊脉？奴才也是为了求个心安。”
　　范音自然无不应。
　　然而这脉象着实令范音奇怪。
　　思来想去，范音道：“无碍，只是劳累些，我开些安神方即可。”
　　“唯。”

　　范音刚要出坤宁宫就被守门太监吴稳拦下。
　　“这药方取用皆由坤宁宫宫人来办，范医女只需开方即可。”
　　有了前段时间的宫禁森严，范音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后宫中不得再轻易走动。
　　于是她拉过宝珠，问：“那便由我的侍女去。”
　　吴稳笑眯眯的招呼了旁边一个小太监，说：“小发子是专门跑腿的，就不劳范医女了。”
　　小发子朝范音行礼，道：“张总管已将药方交了奴才，太医院亦在备药。”
　　“那便好。”

　　范音与宝珠回到卧房。
　　宝珠闷闷说：“我们要在坤宁宫待多久啊？小姐与胡少侠还有夏日之约，也不知到时皇后放不放人。”
　　“那是秦公子。”
　　“人家是独宠后宫的皇后，哪里是秦公子。”宝珠撇撇嘴，说话时朝外面瞅了瞅，确定没人。
　　范音也在纠结，她心里的妄念一经升起就难以忘怀。
　　尤其在她见识了皇后享受的吃穿用度、恩宠荣耀后，韩王少侠许下的诺言都变得轻飘飘且毫无分量。
　　可她该怎么做呢？

　　太医院里苏妍对着范音开的药方皱起眉。
　　柯明贤道：“看出什么来了？”
　　“年底宫中要添丁进口。”苏妍依旧紧缩着眉，“还有就是，范医女妄称医仙。”
　　“范医女肯定能诊出喜脉，只是她不信罢了。”
　　“就算不信，也该如实上报。如此敷衍应付，实在是不配为医。”
　　柯明贤笑道：“医者给达官显贵开些四平八稳的太平方，也是常有的事。不过苏妍你要记住，若出诊时有何不对、不解之处，万不可凭经验忽略不计。”
　　“唯。”

　　午后还是阴天，到了晚间就已飘起雪花。
　　赵深召见了洛阳城尹郑本，“虽入春日，然寒气未散。城中贫民过了寒冬，煤炭木柴或有不足，你要多加注意。”
　　洛阳城尹郑本躬身，道：“禀陛下，谋害韩王的贼子财产已尽数没入国库，臣请拨出一部分赈济贫民。”
　　“不错。”赵深笑着说：“也是虎臣兵贵神速。”
　　“朱将军骁勇善战，那些贼子一见神兵天降便土崩瓦解了。”郑本附和道。

　　一扫韩王地的贼子，又赈济了己方贫民。
　　赵深心情颇好。
　　此时天还没全黑，赵深踱步到殿门口，见雪花扑簌簌往下落，一时间生出不少诗情画意。
　　李盛侍奉已久，问：“陛下可要召翰林院学士？”
　　翰林院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虽然清贵，但哪个不是在等待这君王传召。

　　赵深也在纠结。
　　他私心里是想拉着秦玉赏雪景作诗词。可秦玉最近不知怎么了，躲他躲得厉害，哪怕是他碰一碰，秦玉都要发脾气。
　　清冷美人愣是有了母大虫的模样。
　　登基以来，赵深威望日渐加深，哪里容得秦玉这般任性。
　　因此赵深这几日都不去坤宁宫。

　　外面常意来报，柯明贤求见。
　　赵深一怔，心里有了预感。
　　当柯明贤一五一十说了原委后，赵深怒道：“这个范音，朕养她是吃干饭的！”
　　“男子怀孕毕竟罕见，敢问陛下何时告知皇后？”
　　赵深笑笑，“能瞒到何时？”
　　柯明贤听到早有预料的话，也是无奈。
　　“男子显怀未若女子那般大。如果小心些，怕是到分娩时才知道。”
　　“那就如此。”

　　坤宁宫里秦玉醒来时已是一室昏暗。
　　近侍见有了动静，连忙小心过来，问：“殿下可要用晚膳？”
　　秦玉也觉得饥饿难耐，道：“用膳吧！另赏些时鲜菜给范医女。”
　　“唯。”

　　范音吃着菜，听着外面宫人一道道传膳的声音，原本美味的菜也变得毫无滋味。
　　宝珠忿忿不平，“皇后好大的场面，却让我们姑娘缩在角落用些别人不用的菜。一点都不顾及当年的情谊！”
　　“宝珠！”范音喝道。
　　宝珠畏惧的低下头。
　　范音继续说：“小点声，别让人听到。”
　　宝珠这才松了口气。

　　秦玉隔着窗依稀可见外面飞扬的雪花。
　　“张成。”
　　“唯。”
　　“明日唤你师傅进宫侍奉。”
　　张成一惊，不知是自己哪里侍奉的不好，竟不能彻底顶了师傅的位置，面上还是应着，“唯。”

　　秦玉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只是想起了以往的岁月。
　　王顺是一直跟随他的人，哪怕后来不再一心为他，却也是他用惯的。
　　秦玉心境开阔了许多，既然没一个人信得过，那还不如用最顺手的。

　　用过晚膳，张成呈上汤药。
　　“范医女下午开的方子，太医院结合殿下先前用得药，重新拟定了方子。”
　　有范音作保，秦玉干脆利落的饮了药。

　　“夫人真是乖巧。”
　　秦玉抬眼就见赵深披着风雪而来。
　　赵深将沾染雪花的袍子递给近侍，自己先站在外首将身上烘暖。
　　“陛下。”秦玉行礼，不等赵深叫起就自然起身。
　　赵深道：“夫人胆子真是愈发大了。”
　　秦玉直接转身往床榻去。

　　赵深烘暖后赶忙跟过去，就见秦玉撑着头靠着引枕，一副倦极的模样。
　　“夫人？”赵深拽了拽秦玉的衣袖。
　　秦玉烦躁道：“陛下意欲何为？”
　　“夫人已睡了一下午，又是刚刚用过晚膳，就是再疲倦也该等等再休息。”赵深知道秦玉的情况，然而这嗜睡的状态还是吓人。
　　秦玉看了赵深一眼，索性解了衣裳，趴伏在床榻，道：“随陛下意。”

　　美人摆出任君采撷的姿态。
　　赵深喉结滚动，轻柔的环住秦玉腰身，让秦玉仰面朝上，“夫人莫要如此，朕不扰你就是。”
　　秦玉忽而一笑，“陛下是生气了？”
　　“朕哪敢生夫人的气。”赵深拉过被子将秦玉裹好，撑在上方打量着疲乏的美人，“夫人辛苦。”
　　“这又是哪门子的话。”
　　“反正夫人早已应了我。”

　　殿内是亲昵的私话，殿外却冷厉得很。
　　宝珠跪在范音脚边，苦苦哀求：“小姐！我不要去慎刑司！”
　　常意持着拂尘，脸上带着笑：“事涉韩王，还请范医女莫要扰了奴才办事。”
　　“韩王眼里怎会有我这个奴婢！”
　　“宝珠！”范音劝道：“你且先跟常公公去。放心！”
　　宝珠见无法回圜，只得拿范音曾无数次逢凶化吉来安慰自己，跟范音求了几句便跟随常意去了。

　　等人一走，范音无力的瘫坐在椅上。
　　她才知道，韩王被人刺杀。所有与韩王有关的人都要被调查。
　　带走宝珠，不过是怕损了她的颜面。
　　范音在心里想，常意会问宝珠什么，宝珠又会如何回答，她与韩王的交往会露出多少？

　　雪积了一层，范音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找上张成。
　　“我欲见姑母，还请公公帮我。”
　　张成道：“范医女司坤宁宫，未得太后传召不可胡乱走动。”
　　范音一咬牙，直接跪下，唬得张成赶忙闪到一边。
　　“公公不允，我就长跪于此。”
　　张成头大。这范医女可是皇后的得意人，要是跪出个好歹来他可承担不起。想到明日师傅王顺就要进宫来，不如就借此把总管之位退给王顺，正好也顺了皇后的意思。
　　“范医女这是何必呢！”
　　范音得了张成的允许，冒着风雪去了慈宁宫。
　　而坤宁宫的守门太监吴稳摇摇头，“这张成还是差点火候。”

　　坤宁宫里皇帝揽着美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夫人预备将范医女留到何时？”
　　秦玉沉默着，他对范音的心思昭然若揭，而皇帝的忍耐却是有限度的。这段岁月静好彼此相伴的时光终究要画上一个句号。
　　赵深见秦玉郁郁寡欢的样子连忙解释：“若夫人愿意，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都可以。”
　　秦玉失笑，“那不是误了她终身。待她有了意中人，我便送她十里红妆。”
　　赵深心疼了下嫁妆钱，但一笔嫁妆能买断秦玉对范音的痴心，那赵深还是愿意的。

　　一路风雪，范音终于到了慈宁宫。
　　“姑娘还是走吧！”
　　范音震惊道：“姑母为何不肯见我？”
　　张嬷嬷叹气：“韩王之事非同小可，姑娘万不可出头。只当宝珠那丫头福薄，姑娘忘了便是。”
　　“宝珠与我情同姐妹，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呢！”范音眼中含泪。
　　“非常时节当行非常之法。姑娘要好生待在坤宁宫，有皇后在，定然无恙。”张嬷嬷劝道。
　　离开慈宁宫，范音颓然望着漫天雪花，自语：“宝珠你好生去吧！咱们下辈子再做好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