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13、寂寞香无主13

　　韩王之死是一把火，从遥远的韩王地到当下的洛阳城，不知烧了多少人。那些燃烧后的灰烬都化作龙椅下的养料，滋养着这位威仪渐重的皇帝。
　　然而再威风的皇帝面对坤宁宫里的那位也是胆颤。
　　“真是家有胭脂虎啊！”赵深揣着手感叹。
　　旁边随侍的翰林院待诏周溪劝谏：“如今后宫只有一位男后，为天下安稳，陛下也该广纳后宫。
　　赵深道：“选秀一事劳民伤财。国家刚结束四方战事，当是先休养生息，此事该过几年再议。”
　　周溪无奈道：“四方战事大胜而归，便有边境蛮夷献上美人。若是让蛮夷之人先诞下皇子，恐于国不和。”
　　“卿且安心，朕自有主张。”

　　赵深早与重要臣僚通过气。
　　除了见多识广的吕相毫不意外，那些沙场猛将、清贵文臣都是开了眼的样子。
　　将军朱虎臣私下里拉住吏部尚书胡密，劝道：“听说你弟弟胡枫认定皇后强扣范医女，还预谋要告御状。你可千万劝住他，要是气得殿下动了胎气，可了不得。”
　　胡密清楚朱虎臣这番劝说多少有点看热闹的意思，但他还是真诚道了谢。

　　世人都传是皇帝看中范医女，惟有与秦玉、范音都相处过的胡枫坚定认为是秦玉的主意。
　　胡密都快被弟弟说服了，还在想这秦玉胆子够大，还敢明目张胆的把心上人放在身边。
　　如今皇帝这番话一出，可见皇后处境之忧。一个连身体状况都不清楚的皇后哪有那么大的能量。

　　因此胡府爆发了极其剧烈的争吵。
　　长兄如父，胡密直接把胡枫关禁闭。
　　眼看着关了几日，胡密命人将胡枫带出来，问他：“你可知错？”
　　胡枫是个直率的性子，坦诚道：“兄长都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皇上看中范医女，又怎么能让我认错！”
　　“你！”胡密就要抽棍子打。
　　胡枫武力比胡密高，但也不敢忤逆，硬是直挺挺的杵在那里不动。

　　这一番动静大，胡密的妻子何云都赶了过来。
　　“老爷！”何云从胡密手里拿下棍子，道：“打了小弟，你心又疼。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胡枫梗着脖子，说：“大嫂我没错！就是秦玉扣下的音娘。”
　　“住口！”何云厉声道。
　　见一向温柔的大嫂都严厉起来，胡枫缩着头安静下来。

　　秦玉曾是何云的春闺梦里人，要不是当年范音太过显眼，何云也不会落败嫁入胡家。
　　即使在年节的坤宁宫宫宴上见到了已经成为帝王禁脔的秦玉，何云也不认为那个秦公子会如胡枫所言的那般恶劣。

　　胡密只当是妻子为了维护自己而训斥小弟，心下更是熨帖。
　　“娘子且先回去，这小兔崽子不打不成器。”
　　何云拦住胡密，说：“我娘家亲戚从汝南回来，捎带了些承恩公的东西。正好我要去拜见皇后，借此也见见范医女。”
　　何云转向胡枫，问：“到时我眼见为实，你可要信。”
　　“那是自然的。”

　　坤宁宫里的气氛不太好。
　　王顺已从宫外回来，经过这一遭，更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说一句。
　　秦玉比量着腰身，再看看近侍们捧着的一件件衣服，还是不敢置信。
　　“我竟然胖了这么多吗？”
　　王顺只当自己是个傻子不肯多嘴，他的徒弟张成却控制不住在主子面前出头的机会。
　　张成重新取了一件宽大的青衣，道：“不过是见个诰命，殿下何须如此费心。”
　　秦玉摸着微微凸起的腹部，有些惆怅，“难不成是范医女在宫中相伴，我在饮食上不自觉就放纵？”
　　这下张成也闭嘴了。此时若是搭了话，等孕期瞒不住了，皇后想起来了，岂不是要怨恨他。

　　换上绣网纹青衣，缀满一应金玉佩饰，束好流云银冠。
　　待何云前来拜见，见到的便是一位华贵非常的皇后殿下。
　　“不必拘礼。”秦玉对何云有点印象，记得是个在闺中就很出彩的姑娘。
　　何云柔柔起身，笑意盈满整个面颊，说：“也是我那娘家亲戚路过乡间，恰好与承恩公碰上，便被托了送些特产。”
　　有宫人将何云奉上的礼物一一列出，都是些乡间野物。
　　秦玉怀念地看着这些东西，感叹：“幼时祖父每每来京，便会带些自家种的玩意儿。没想到父亲也有了这般野趣闲心。”
　　“也是承恩公惦念殿下。”
　　秦玉笑笑不言。

　　何云转了话题，问：“听闻范家也要离了洛阳城，回南阳老家去。不知范医女是一并回去，还是继续在宫中当值？”
　　秦玉诧异道：“竟还有这等事？”
　　何云也奇怪，说：“许是范家在收拾行李，未来得及告知范医女？”
　　秦玉看向张成，张成随即离去。
　　范音就住在坤宁宫，很快就传召过来。

　　范音与秦玉、何云见礼，目光在何云的诰命服上一闪而过。
　　秦玉说了事情后，就见范音一脸凄苦。
　　“此事我已从太后那里知晓。我与韩王曾为知己，叔父叔母要离了洛阳回老家也是情有可原。”
　　何云垂下眼，心想这份内涵的本事还真是没变过。
　　秦玉亦听出了隐含之意，更知道宝珠早没了消息，便道：“别离聚散人间常事，你且安心在坤宁宫随侍。”
　　“唯。”

　　一趟坤宁宫之行，何云彻底否了秦玉扣下范音的说法。
　　胡密好奇道：“娘子是怎么判断的？”
　　他和何云一起被胡枫洗脑，何云又不知道皇后身怀有孕，如何能否了这个说法？
　　何云明面上说：“若是强硬扣押，今日范医女说一句要与叔父叔母同回就可解。”
　　实际上，何云与范音在闺中不知过了多少招，再清楚不过范音是什么人。

　　但何云也说：“倒是看出宫内禁闭之严，轻易知不了宫外消息。”
　　胡密想了想，问：“你看皇后殿下如何？”
　　“仙姿玉容。”
　　“就没点变化？”胡密装出一副八卦的模样，“与先皇时相比呢？”
　　何云认真的回想，仔细的对比，说：“倒是看着丰腴了些，腰身不及从前纤细。”
　　“如此甚好！”胡密顶着何云看智障的眼神大笑着感叹。

　　与知晓内情的重臣不同，许多官员都充满忧虑。这股忧虑的气氛甚至感染到了民间，毕竟谁都不想让个蛮夷之子顶了皇长子的名。
　　一片忧虑中，各国进献的美人还是到了洛阳城。
　　赵深打量一圈，都是些风情各异的，看来那些国家真的是被打服了。
　　“不错。”赵深看这些美人，像是再看收集来的功勋章。
　　太后心中一动，想着近来皇帝很少踏足坤宁宫，便道：“哀家看着也喜欢，不如就由我来安置。”
　　赵深也不想让秦玉劳神，便应了太后所求。

　　日子平淡的过着，坤宁宫一如既往的安静。
　　皇帝许久未来，秦玉本该高兴的。奈何最近身子愈发奇怪，总会有些令秦玉难以启齿的症状。
　　秦玉心想，莫不是被赵深驯出了瘾，他怎可这般自甘下贱！
　　于是他固执的忍耐，不肯轻易将这些症状暴露于人前，就算是近侍也疏离防范。
　　忍耐是有效的，渐渐他不再那样渴望。
　　只是他的心情依旧没有好起来。

　　近来春花日盛，秦玉却一片萧瑟。
　　王顺道：“公子是有什么心事？这郁结于心总是不好的。”
　　秦玉望着天空，说：“以往春日宴上我总是诗词魁首，而今只得对着宫墙独自空吟了。”
　　“若公子主动些，陛下必定欣然而来。”
　　秦玉沮丧道：“与他无关。”
　　王顺小声说：“公子因些许身材之瑕就不见范医女，依奴才看，不至于此。”
　　“范医女自有她的路，与我相伴不是长久之计。是我莽撞，不该将她留在坤宁宫，妄她背了多少毁谤。”
　　“公子怎么灰心至此。”
　　秦玉叹息，倚着栏杆望着天，只觉生无可恋。

　　眼见秦玉持续低沉，王顺劝道：“御花园景色优美，公子不妨出去看看。”
　　“我无力，不想去。”
　　“公子莫要终日宅在坤宁宫。”王顺再劝。
　　秦玉抚着肚子，“貌寝，不敢见人。”
　　王顺都要叹气了，不过他忍住，继续劝：“公子向来潇洒自在，何时这般在意容貌？公子呀，莫要辜负好春光，出去走走、看看。”

　　经过王顺连绵不断的念经式劝说，秦玉不得不出了坤宁宫去往御花园。
　　鸾驾快到御花园，就听到一阵女子的喧闹。
　　张成道：“这是进献的美人，陛下新纳的嫔妃。她们都住在慈宁宫那边，还未听说有谁得了陛下宠幸。”
　　秦玉道：“都是些女子，咱们回吧！”
　　张成赶忙拦下，说：“师傅好不容易把殿下劝出来，又早早跑去御花园清场。殿下就当可怜可怜师傅吧！”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老人，秦玉还是给了王顺面子。
　　等鸾驾到了御花园，已经是满园春色静待人赏。
　　王顺擦了头上的汗，只希望一番努力能博皇后一笑。
　　可惜秦玉望着草木郁葱的园子依然是惆怅满怀，想想那群正当妙龄的美人，不由感伤道：“花开一岁，一人赏花，且如之奈何？”
　　王顺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