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20、寂寞香无主20

　　赵深见秦玉专注的听着这些乡野杂谈，心中暗暗记下。

　　御花园的宴席持续到天色将暗。
　　赶在宫门落锁前，七人领了各自中意的美人谢恩出宫。

　　暗沉的天色下，御花园中的花草也有了别样的风采。
　　秦玉闲适地起身，从高处俯视整个园子。
　　赵深跟在身后，道：“夫人今日心情颇好啊！”

　　秦玉想起苏妍的那一番话，笑着说：“只是忽然知道，我并非无用之人。”
　　“夫人真是自误。”赵深拿过王顺递来的披风，包裹住秦玉愈发瘦削的身形，“这世上岂有无用之人？”

　　“陛下是伟丈夫，自然有用。像我这般困守宫闱的，能起些微末用处就是极大的幸运了。”秦玉眉宇间有些怅然。
　　赵深不去与秦玉争辩，只静静的站在他身旁。

　　后又过了几日。
　　坤宁宫留守的宫人来报，说是产房收拾好了，请皇后亲自过去看。
　　秦玉抚着腹部，按苏妍的说法，这孩子要降生在冬季。
　　不过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产房乳母自然要早早准备。

　　鸾驾一路平稳过去。
　　秦玉看着两面的宫墙，恍然发觉他竟然在乾清宫住了这么久。

　　当他重新迈进坤宁宫时，险些认不出来。
　　本就豪奢的宫殿重新换了金贵的装饰。哪怕是主人没在，也没有一丝颓唐冷清之气。

　　王顺脸上挂着笑，说：“这才是龙气养人呢！”
　　秦玉没有反驳。
　　王顺说的也不无道理。正是皇帝的关注使得坤宁宫再无颓败。

　　有太医院及内务府把关，秦玉只对产房的些许摆件或换或改。
　　大略看完产房后，隐约有戏腔传来。
　　秦玉好奇道：“是何人在唱戏？”
　　张成回道：“陛下重开了升平署。离坤宁宫不远，殿下可要去看看？”

　　不同于先皇时期的三官六院七十二妃，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只有秦玉一个皇后，就连进贡的美人都被皇帝赏了出去。
　　秦玉因此受累了不少，也由此有了更多自由。
　　在不甩开随侍宫人的情况下，皇宫随便逛。

　　秦玉好奇心一起，就随着声音而去。

　　升平署内几个貌美的花旦正唱着戏。
　　皇后鸾驾一来，就哗啦啦跪了一片。

　　秦玉已习惯了这幅阵仗，只叫了领头的太监来问。
　　“这是排的什么戏？”
　　“回殿下，乃是游园惊梦。”

　　秦玉心中仍然记挂着那日御花园中听到的神丹，便问道：“是按原样演出，还是有改编？本宫以前听戏时常觉得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浪漫极了，可惜缺乏些根基。”
　　领头太监慌道：“是奴才思虑不周，只按原剧排的。”

　　秦玉大失所望，听了一个花旦唱了几句便离开了。

　　待到赵深处理完政务，李盛便将这事报了上来。
　　“一帮子废物。让他们去改，按着皇后的意思去改！”赵深训完后，想起今日皇城司报了一堆江湖人士造的冤孽，便补充道：“皇后想要根基，就把那天山神丹安上去。”
　　李盛领命去了。

　　赵深喝了口茶，嫌恶的瞅着桌上那一沓江湖人士的劣迹，自语道：“就让这场风暴再烈点！朕倒要看看能剩下几个人！”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
　　秦玉每日都是昏昏欲睡的。一者是孕期反应，二者也是他实在无聊。

　　自从秦玉发现范音与赵深来往过密后，就有意疏远了范音。
　　乾清宫的诊脉都是由苏妍负责，坤宁宫的留守则安排给了范音。
　　算一算日子，秦玉已有几月未见范音。

　　这种仿若生无可恋的状态持续到升平署来报。
　　“上次殿下训诫，老奴牢记在心。特地请王先生来改。经过王先生的仔细考证与大胆推敲，改编本终于完成。特地来献予殿下。”

　　张成从升平署主管太监那里取了戏本子，再躬着身呈给秦玉。
　　秦玉随意翻了翻，忽的眼睛就停住了。
　　领头太监悄悄抬眼，见皇后看得入神，心里的大石头这才放下。

　　待秦玉合上戏本，已过去不少时间。
　　然而每个宫人都是恭敬的立在原处，仿佛时间在他们身上静止了一般。

　　秦玉听说过王先生的大名。
　　那是一个有名的才子。
　　不出仕，文采斐然，尤爱根据些真实案例来写些戏本子教化众人。

　　“王先生果真大才。”秦玉瞅了王顺一眼。
　　王顺便取了个打赏用的荷包交予领头太监。
　　领头太监连忙谢恩。

　　戏本子留下。
　　秦玉一字一句的琢磨着其中的深意。
　　王顺劝道：“公子万不可劳神！奴才不是有才的王先生，写不出那样的戏本儿。奴才只知道要体恤殿下身体。”
　　“你倒是忠心。”秦玉抬起头，神色不变。

　　王顺叹气，见周围无人，就恳切道：“奴才知道公子有怨，也知道公子身不由己。对公子欺瞒药方是奴才不对，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呢？”
　　秦玉看向王顺，说：“你我在宫中相伴良久。南阳行宫虽然僻静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若公子真的能去往南阳行宫，奴才必然随侍。只是陛下怎会放人？”王顺坦诚道：“我是个阉人，逐利、顺势乃是自然而然。公子是文人，有傲骨不肯折。”
　　秦玉自嘲道：“我哪里还有傲骨。”

　　王顺继续劝道：“公子就忘了过去吧！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纵是囚牢也坐得。何况帝王薄情，陛下如今宽纵公子，日后呢？公子总要为长远打算。”
　　秦玉撑着额头，不言不语。

　　一场劝解就此散场。

　　赵深早就听说了升平署来送戏本子的事，一忙完就兴致勃勃的来寻秦玉。
　　“玉儿可喜欢？”赵深问。
　　秦玉笑道：“这次写得极好，我想其中定有深意。”
　　赵深也笑了。
　　当然有深意，这就是他赵深的意思。

　　戏本子拟好，升平署紧锣密鼓的排演。
　　先是在乾清宫试唱了几段。
　　不过常有大臣在前殿与赵深议政，因此只唱了一两次便停了。

　　赵深难得见秦玉这般兴趣盎然，加之秦玉肚子越来越大，所以特地准秦玉返回坤宁宫。
　　在回去之前，秦玉对赵深说：“我与范音已数月未见，以后也不想再见。”
　　赵深看向秦玉，见到的是一派坚定。

　　显然秦玉对范音尚存爱意。
　　但赵深相信时间能冲淡这份早已不体面且千疮百孔的感情。
　　甚至赵深还在想，若是早早引着范音到自己身边，说不定秦玉早就将范音遣出去了。

　　对于秦玉的意思，赵深欣然答应。
　　“调范音为慈宁宫医女。待夫人临盆后，再由夫人对其赐婚。”
　　“谢陛下。”
　　秦玉心想，如此安排，那是再妥帖不过了。

　　坤宁宫随着主人的回归热闹起来。
　　升平署隔三差五就来演出，一场改编版游园惊梦在不断磨合后终于出了成品。

　　赵深特地挑了休沐那一天命升平署正式上演。
　　坤宁宫里设好戏台。
　　赵深陪着秦玉看完这一场大戏。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有了神丹就是生死都能来去自由。”秦玉感叹着，语气里满是羡慕之情。
　　赵深对秦玉的单纯很是了解。
　　一个自小读经义的世家公子，还未接触到一点人世间的边界，就被送入深宫与世隔绝。

　　赵深不去讲民间常见的骗局，反而郑重言道：“王先生是著名才子，写戏本子也讲究个真实。如今神丹现世，不知道多少江湖侠客、名人隐士赶往天山，只为求那一丝逍遥的可能。”
　　秦玉听愣了，说：“这神丹果然是真的。”

　　“那是自然。”赵深将秦玉揽入怀中，不让秦玉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语气依旧保持严肃，“就是不知朕有没有得到神丹的机缘。”
　　秦玉既喜又忧，有了希望，偏这希望渺茫得很。

　　深宫向来寂寞，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议论许久。更何况是唱戏这样的大热闹。
　　太后一直按捺着，却久不见帝后来邀请。
　　当感受到秋日的第一缕凉气时，太后决定主动出击。

　　坤宁宫迎接了太后的突然到来。
　　秦玉起身去迎，恰好与范音对了个正着。
　　“皇后殿下。”范音眼里向来的云淡风轻早已消失殆尽，替代的是满满的忧伤惆怅。

　　秦玉的心微微刺痛。
　　那是他从小就决定要保护的女孩，如今却被他主动疏远。

　　太后一心想看戏，当然是看升平署排的大戏。
　　秦玉道：“太后不必多虑，若是喜欢，可随时召他们过去。”
　　“慈宁宫路远，由着一帮戏子穿过大半个皇宫也是不雅。”太后笑道：“我只是图个热闹，宣他们随意唱几段就好。”

　　太后如此说，场面却不能小。
　　好在坤宁宫对此也是熟练。

　　升平署的大戏开演。
　　太后专注的听着台上花旦的唱腔。

　　秦玉努力朝台上看去，却控制不住的留意范音的举动。
　　范音似乎也是恍恍惚惚的，本是要拿给太后的点心竟端到了秦玉面前。

　　“殿下恕罪！”范音意识到自己出错，慌乱地下跪。
　　秦玉从未见过范音如此恐慌，第一反应就是去安慰她。
　　“音娘，你不必.......”秦玉俯下身去扶她，忽然重心不稳向前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