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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寂寞香无主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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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深坐在太师椅上,旁边的地面散落着镶嵌珠玉的银冠。
“陛下终日......就想这些荒诞放肆的......”秦玉仰着头,扯皱了赵深的衣服。
赵深轻笑,说:“夫人生得如此美貌,怎能怪朕孟浪?”
漫长的白日光阴抹去这座偏僻宫殿中所有关于范音的记忆。
秦玉再也不想来这里。
重新回到坤宁宫,不过间隔一夜一日,秦玉竟有了恍如隔世之感。
张成上前侍奉。
秦玉看了他一眼,问:“你师傅呢?”
张成瑟缩道:“师傅刚从慎刑司发回来,正要挪出宫去。”
“不必了。这次陛下罚过的宫人都不必挪出去。请太医院派人来看看,再拿些伤药。”
张成真心实意的跪下谢恩。
秦玉取了本书来看,却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范音走了,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个念头渐渐清楚。
秦玉有些恍然,他越发清楚的明白往者不可追。
坤宁宫的宫人被罚了大半,就连守门太监吴稳都受了伤。
皇帝的惩罚令每个人噤若寒蝉,坤宁宫更加寂静。
秦玉放下手中的经义,忽觉的无趣至极。
先皇时期,他没了入朝为官的机会。
如今真正成为男后生子,他著书立说又有哪个士子会买账?
他还记得赵深带他去郊外,遇到的那个上书的太学生。
曾经秦玉是太学生中的佼佼者,现在他是太学生指责的祸水。
秦玉蓦然回首,才发现他追求的一切纯质情感——亲情、爱情、友情,都被毁得不成样子。
“这人生真是无趣。”秦玉自语道。
在偶尔掀起些波澜后,后宫的岁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除却夜夜笙歌,这样的日子与先皇在时无异。
秦玉终日沉浸在风雅之物中,不问世事不理凡俗。
赵深主导下的文臣武将对内均田安民、对外连战连胜,大汉皇朝国力飞速提升。
在这样的功绩下,赵深不光彩的上位史再也不能对他构成威胁。
而随着大皇子长成、又被立为太子,关于帝后的艳史也渐渐无人提及。
太子赵曜刚满七岁,虽有太傅严格教导,但奈何皇帝放纵,所以读完今日的书便到处游荡。
赵曜蹦来跳去,时不时就薅一把路边的小草。惹得后面的宫人们叫苦不迭,生怕太子出什么意外。
偌大的皇宫随太子逛。
只是在近坤宁宫的时候,赵曜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还问道:“孤的衣衫可乱?”
随侍的太监元宝帮着整了整,声音也压低了些,说:“殿下仪表得体。”
即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赵曜的心也提得很高。
他长到七岁,却只见过父后几面。
与父后相处时间最长的一天,是他被封为太子的那日。那是他第一次牵到父后的手,感受到父后零星的关爱。
赵曜不明白为何父后对自己如此冷淡。
去问父皇,父皇说:“你长大就明白了。”
去问太后,太后顾左右而言他。
去问宫人,宫人压根不敢议论。
至于去问父后本人,赵曜害怕偶尔感受到的关爱都消失。
坤宁宫终年都有花房献上的珍稀花草,亦有升平署来唱最新谱的曲。
如果没有重要政务要连夜处理,皇帝每晚都会过来。
赵曜一直都是睡在乾清宫。
虽然太傅告诉他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他身为太子享受的隆宠,但他还是想和父皇一起歇在坤宁宫。
守宫门的太监吴稳见太子过来,却不行礼,而是拉着徒弟小发子进了小屋。
赵曜暗道这奴才知趣,随即蹑手蹑脚的来到宫门边探头探脑。
秦玉靠着廊柱,坐在廊边的栏杆上,静静望着春日新开的桃花。
赵曜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随侍的太监元宝看得难受,凑到赵曜耳边说:“殿下已来了多少次,总要进去与皇后殿下说说话才是。”
秦玉若有所觉,果然在宫门边看到那个小家伙。
王顺问:“太子殿下几次三番的来,公子不如允他进来。”
“我何时不允?”
王顺一怔,随即道:“是老奴误会了。”
秦玉心中复杂,索性眼不见为净,直接从廊中转入了殿里。
赵曜失落的望着父后的背影,一张小脸委屈巴巴的。
这时王顺走过来,问:“太子殿下怎么不进来?”
赵曜道:“父后不允我进去。”
“方才皇后殿下还问老奴他何时不允。”
赵曜睁大眼,随即迈着小短腿疯狂向里捣腾。
“父后!”赵曜猛冲进殿,在见到秦玉后快速收势,行礼如常。
秦玉打量着赵曜,说:“何太傅将你教得很好。”
赵曜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喜形于色,但还是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秦玉失笑,道:“你父皇那样波澜不惊,你倒是与他相反。”
今日不知是什么大喜的日子,连连得了父后好脸色的赵曜开始蠢蠢欲动。
“父后,我能不能留下用晚膳?”赵曜眨着大眼睛,努力把自己萌的优势发挥到最大。
秦玉收了笑,手指微微动。
赵曜壮着胆子,说:“父皇政务繁忙,都是我一个人用一大桌菜。”
“是吗?前几天你父皇留下几位重臣一并用膳,你不是也在一桌?”秦玉挑眉。
赵曜作出一幅无辜的表情,说:“他们说的我都不懂,我好孤单的。”
然后赵曜又仿佛很感动的样子,道:“原来父后还是关心我的!我还当父后不想要我了!”
“不至于此。”秦玉平淡回道。
赵曜没收到想象中的抱抱,心中失望。
自从他见过相公胡密与其妻子何云怎么对自家孩子后,他就很想与父后亲近。
秦玉看了看时辰,说:“你该回去了。”
赵曜试图留下,但面对清清冷冷的父后,还是不敢继续撒娇。
在赵曜行完礼要走的时候,秦玉开口道:“身为太子,要听你父皇的话。凡事多思多虑,不懂的可以去问你父皇。玩闹时亦要多加小心。”
赵曜听完,眼睛亮得惊奇。
秦玉没在言语,自顾自摆了棋盘。
赵曜压着喜悦恭敬告退,到了宫门外才一蹦三尺高。
旁观的王顺道:“老奴瞧着,太子殿下方才那惊喜的神情倒是与公子相似。”
“曜儿是太子,像的是明君圣主,与我无关。”
王顺深知帝后间的龌龊,也知道秦玉对赵曜的复杂观感。他想劝秦玉就此与皇帝琴瑟和鸣,可劝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晚间赵深一如既往地来了坤宁宫。
秦玉刚刚沐浴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赵深凑近嗅了嗅,道:“内务府越发尽心了。”
皇帝夜夜来,内务府怎么能不尽心?
就连太医院都连连奉上一众养身药膏。
纵使秦玉不情愿,但日日夜夜的相伴做不了假。
秦玉向后倒在赵深怀里,顺从地任由赵深动作。
赵深凝视着怀中美人,道:“今日曜儿很是开心。”
“嗯。”秦玉抓住赵深的手腕,却反被赵深十指相扣。
“夫人若是与曜儿亲近些,这日子也多了不少乐趣不是?”
“陛下将曜儿照顾得很好。”
“夫人。”赵深牵引着秦玉的手放到了秦玉的腹部,“朕一直在想,曜儿是不是太寂寞了。”
秦玉蹙眉,道:“陛下是想?”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曜儿还是缺个兄弟。”赵深道:“皇位自然是要传给朕的亲子,只有一个曜儿,实在是太单薄。”
秦玉从赵深怀中挣脱开来,说:“陛下若要皇子,自然可以纳许多嫔妃绵延子嗣。不必拿我......”
“夫人安心。”赵深故意曲解秦玉的意思,道:“朕的子嗣只能从夫人的腹中而来。夫人也莫要有压力,朕也喜欢公主。”
“我不是......算了。”秦玉颓然,眼眶中渐渐蓄满了泪。
赵深轻轻一碰,便有泪珠顺着面颊滚落。
这幅美人垂泪、梨花带雨的美景没有勾起赵深的丝毫怜悯,只收获了夜夜不变的放肆。
皇帝的命令,无人敢违抗,甚至有不少人去迎合,生怕不称帝王的心意。
秦玉望着捧到他面前的药汤,双手攥得紧紧的。
王顺率先下跪,随即坤宁宫的一众宫人都跪下。
秦玉苦笑,“本宫不喝药,你们便不起?”
王顺恳切道:“公子聪慧,非是我们胁迫,而是陛下旨意不可违抗。”
“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秦玉忽而自问一句。
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他活得确实窝囊。
秦玉拿起药碗,在众人期许的目光中猛然将其掷于地面。
药汤污染了地毯,碎片溅得四分五裂。
“公子!”王顺眼中满是担忧。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秦玉注意到王顺的忧虑,笑着说:“我不会自寻短见,你且信我。”
“唯。”王顺领着众人退去。
坤宁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乾清宫里。
赵深听完,脸上不见恼怒。
常意道:“殿下生太子时难产,恐怕是因此畏惧。”
“你说的有理。”赵深把玩着手中的玉串,说:“朕一向娇惯夫人,可惜今日由不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