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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寂寞香无主35(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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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凝视着怔住的范音,没有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气氛静止了许久。
秦玉倏忽间一笑,松开手,那柄华贵的金钗坠落在地。
范音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音娘。”秦玉取出神丹交予范音,“往后......各自安好。”
秦玉径直离开。
范音拿着神丹,望着秦玉的背影,自语道:“你们一个个都只顾着自己,我不过是不甘庸碌,又有什么错?”
范音别开头,她总是所遇非人。
一个韩王,空有野心;一个胡枫,庸庸碌碌;一个秦玉,愚蠢懦弱。
“终究还是要靠我自己。”范音拿着秦玉所赠的神丹,深信这颗掀起江湖上血雨腥风的神丹一定能带给她想要的荣耀。
坤宁宫里赵深正抱着小公主在庭院里玩耍。
一见秦玉回来,小公主咿咿呀呀的要凑过去。
秦玉俯下身,由着小公主扑到他怀里。
赵深问:“夫人这是去哪儿了?”
“陛下何必故作不知。”秦玉道。
赵深轻笑,说:“传闻服用了天山神丹,便可得到大逍遥。夫人就这般给出去,还真是大方。”
秦玉坦然道:“一颗神丹就当全了曾经青梅竹马的情意。”
赵深挑眉,走过去揽住秦玉,说:“夫人这话实在是有意思。”
小公主被夹在两人中间,兴奋的咿呀乱叫。
秦玉顺势将小公主塞到赵深怀里,道:“陛下有这闲心不如多关系关心月娘。”
秦玉转身进了殿。
赵深抱着小公主,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随后,赵深笑道:“月娘啊!这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公主啊啊的应着。
赵深将小公主交予宫人,一个人施施然进了殿。
四季轮转,太子赵曜也被朝中繁重的政务抽得像个陀螺。
本以为到了年末的时候可以好好歇歇,没想到噩耗一个接一个。
那个因为在胎中就服用所谓转性药而致使性别奇怪的孩子。即使慈宁宫用尽了精力物力,也没能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孩子夭折后,最伤心的当属日夜照顾的太后。年纪老迈加之隆冬难过,太后也随之而去。
刚迈过二十岁的太子就要主持他第一个孩子的葬礼,同时要按照礼部要求安排好太后的入葬规格。
赵深见到成熟许多的长子,叹道:“将这孩子葬到太后身边吧!若是有来生,愿她们全了这段缘分。”
“唯。”赵曜的张扬已被打磨掉一些,为人处世也沉稳许多。
葬礼有条不紊的进行。
范音不安地轻抚眼角,担心那皱纹是否被很好的掩盖。
她对神丹寄予厚望,然而那神丹只有些温养的作用,压根不可能带她重回容颜青春。
范音终日想着如何恢复颜色,收到孩子、太后接连去世的消息时,才恍然发觉她的处境已经是危险至极。
从浣衣局出来不容易,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然而幸运并没有降临。
范音努力展示着楚楚可怜的姿态,可是太子却只是稍稍安慰了她一番。
眼见太子就要离开,范音直接跌到太子怀里,哭道:“殿下就再给我一个孩子吧!”
紧接着范音被直接甩到地上。
范音仰着头,见太子神色冷凝。
“失心疯了不成!”赵曜本想继续骂,但见范音那浓浓的脂粉都盖不住的憔悴,就也骂不下去了。
赵曜俯下身,拍拍范音的肩膀,说:“从前的一切,就当是个梦,散了吧!”
范音彼时还不懂太子的意思,直到她被发往皇陵才明白。
咸阳皇陵中范音大哭大闹,将好好一桌菜弄得七零八落。
有一个毁容的瘸腿下人望着这熟悉的一幕,有些怀念。
他听着其他下人们议论这位宫里发来的女人。
直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似是无意的确认道:“这女人叫范音?”
“是呀!听说就是以前韩王痴迷的那个女人。”
范音的苦闹没有持续太久,夜间的一场大火了了她所有的野望与不甘。
毁容的瘸腿男人望着在火中嘶喊的范音,道:“韩王的恩,算是报了。”
远在洛阳城的赵深过了许久才收到调查清楚的消息。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赵深扶额。
赵曜也有些愁,问:“父皇,要不要再次清洗韩王旧部?”
赵深摆摆手,说:“当年朱虎臣筛过一遍,如今韩王剩下的不过是一、二重恩的义士,掀不起什么风浪。”
见太子还是有些踌躇,赵深就解释道:“此事不可放大,以免给有心人树立起个造反的牌子。”
赵曜领悟,道:“那范音当以自尽论处。”
“没错。昔日韩王与范音情深义重,现在范音又是在韩王身陨的地方自焚,就令二人合葬,全了他们的深情厚意。”赵深道。
“儿臣这就去办。”赵曜躬身。
在没有刻意隐瞒的情况下,秦玉不久就知道了这一切。
有着那一日的金钗坠地,秦玉自然不会相信范音会自焚殉情。
赵深笑道:“朕还当夫人会悲伤几日?”
“早已无了的人,我又何必伤感。”秦玉看向赵深,道:“陛下有一句话说的对。”
“什么?”
“我的确是没有识人之明。”
赵深将秦玉抱到怀里,说:“朕说过,夫人单纯不晓世事。长居深宫,倒也无妨。”
秦玉环着赵深的腰,被赵深的气息包裹,他流不出眼泪,只知道认命。
很快东宫就又多了一个小公主。
太子赵曜望着下面的晋王赵景、元嘉公主赵星与昭华公主赵月,满是沧桑的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长兄如父的含义吧!
宫墙内的日子慢悠悠的过。
秦玉最后一次出宫是去与父亲秦壑诀别。
曾经的秦相,现在的承恩公,到最后都是化作一抔黄土。
秦玉没有见那个父亲口中与自己一般聪慧的幼弟,在给父亲上过香后,他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这个曾午夜梦回百般想念的家乡。
而为了迎接帝王专宠的皇后,官员、豪绅、富商与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红绸相连,净街洒扫,一幅浩浩汤汤的景象。
即使秦玉停留的时间不长,也在地方志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太阳东升西落,从不会因帝王的英明神武而有所停留。
白发苍苍的赵深威仪仍在,即使他看重太子,也会将权力握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常意!”赵深的嗓音有些粗重,“取神丹来。”
早已顶替了李盛的乾清宫总管常意将那尘封的天山神丹取来。
赵深抚着那丹药的盒子,问:“旨意已发到都省了?”
“都省相公皆已看过。”
“去传皇后来。”
“唯。”
在夕阳的余晖中,秦玉一身白衣而来。
赵深的目光长长的在秦玉身上停留,岁月未曾侵蚀他的美人。
“朕有好物与夫人同享。”
一分为二的神丹被呈了上来。
秦玉笑道:“陛下这是要与我同生共死?”
赵深揽着秦玉的腰,疲惫的靠在秦玉的肩上,“朕离不得夫人。”
秦玉未曾犹豫,直接服了其中一半。
“朕爱极了夫人。”赵深亦服下了剩下的一半。
丧钟敲响,夕阳的余晖已散尽。
失去了全部生机的赵深颓然的滑倒在床上。
秦玉怆然的闭上眼,泪珠滴落在赵深苍老的手背。
乾清宫的宫人们都已跪倒在地。
都省里却是争吵成一片。
太子赵曜看着这道圣旨,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闻信赶来的武将里,蓝英是资历最老的。
见太子这般,蓝英上前,道:“臣知道殿下爱重皇后,可这是陛下最后的旨意。虽然跟随陛下的老臣已去了不少,但殿下还是该小心为上。勿要意气用事。”
“孤知道。”
待丧钟传到这里,所有官员均长跪不起。
赵曜眼中似有泪珠闪动,只是很快被他擦去。
“孤先去见父皇......那旨意随后再议!”
太子急急地向乾清宫奔去。
即使是早有预感,在真正见到的那一刻也是山崩地裂。
“父皇!”
赵曜冲进来,正看见守在床边的父后。
想到父皇留下的旨意,赵曜的步伐一顿。
秦玉似有所觉,朝赵曜笑笑,说:“你是皇帝亲自教养大的,我又一直冷落你,你的选择不该难做。”
赵曜不自觉攥紧了手指,道:“孤知道父后不愿与父皇,亦清楚我们兄妹四人是父后无奈的结果。只是,父后毕竟是父后。”
赵曜抬起头,没有掩饰泪水,却笑着说:“孤与弟与妹,无一怨恨父后。”
秦玉一怔,转而看向床上安静的赵深,道:“他把你们教得极好。”
“父后。”
“你出去吧!我想与你父皇静静的待一会儿。”
赵曜想上前,可还是停了动作,选择与所有宫人一起退出乾清宫。
秦玉抚上赵深的脸颊,那安静的睡颜仍带着积累的威严。
曾经的种种一一浮现又一一褪去。
秦玉如往常一般躺到床的内侧,又钻到赵深怀里。
帝王的佩剑滑过雪白的颈间。
“我这一生终究是摆脱不了你。”
赵曜颓然的守在殿外。
那道旨意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圜。
晋王与两位公主赶来了。
外面的文武官员也在等候。
“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在等他做出决断。
在最后一抹光明消逝的时候,赵曜颤着手推开门,等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决断。
血已经浸透了衣裳。
赵曜喘着粗气,崩溃得摔在地上嚎哭。
“陛下要皇后殉葬。”
“皇后已殉情了。”
“当真是一对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