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气满满》唐瓶

6、寂寞香无主6

　　第六章
　　红纱飘扬，遮掩住一堂春色。
　　秦玉伏在案上，随着笔尖带来的刺痛微微颤抖，手腕上未愈合的旧伤已经添了新痕。
　　好在最难熬的疼痛已经过去，桃花图渐渐完成。
　　赵深得意的落下最后一笔，用柔软的白布轻轻拭去图上的血迹，手指抚着微凉的肌肤，赞道：“桃花美人，好极！”

　　秦玉感受到手腕的束缚被打开，脚踝的锁环也被除去。只是他已毫无气力，仍然静静的伏在案上。
　　赵深轻柔的让秦玉背倚在自己怀中，调笑道：“夫人真是水做的。”
　　秦玉闭上眼，泪珠滚落在赵深指腹。

　　作为相爷家的公子，又是自小修文，金尊玉贵的长大，何曾受过什么皮肉之苦。
　　被先皇立为皇后，为当今所强占。秦玉以为这是辱极，可他还是低估了这昏君的荒唐。

　　赵深把玩着怀中美人，遗憾道：“可惜这桃花是覆于背，夫人不能自赏。”
　　“陛下。”秦玉哀伤问道，“何必如此折辱。”
　　那双被泪水点缀后的眼满是控诉，尚染着泪痕的脸与发白的唇却带着乞求。
　　“夫人如此美貌，岂能归罪于朕？”赵深望着秦玉又气又怒的模样，是又爱又怜。

　　待夜色深沉，太医处又收到桃花行宫的传召。
　　这次不是个携带药箱的医女苏妍能解决的，柯明贤亦被唤来。
　　柯明贤于内间给气息微弱的皇后诊了脉，欲退出时窥见案上染血的白布，不由在心里为秦玉一叹。
　　当年光风霁月的秦公子落到这步田地，着实感叹。

　　柯明贤一五一十的讲完。虽说言辞委婉，但中心思想明确。即，可不能这么糟践人了。
　　赵深虚心接受，问：“那药方可起作用了？”
　　柯明贤眉头一跳，语气生硬，“纵是有用了，殿下也需先将养好身子。”
　　“明贤误会，朕岂是那般好色无节制之人！”赵深义正言辞，只是看柯明贤的无奈样子，就知道这幅君子样没人信。

　　“当年秦公子居于先皇后宫，陛下尚知徐徐图之、不轻举妄动。若是拿出当年的一半耐性，也不至于今日。”柯明贤苦口婆心。
　　赵深态度恳切，道：“正是当年忍耐之苦，才有今朝一时放纵。”
　　柯明贤叹息，“只望陛下起码暂时节制。”
　　“朕知晓。”

　　继续停留几日后，圣驾自西山回銮。
　　太后因年老留在西山，待寒气过了再回宫。
　　范音听了太医处的动静，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触了皇帝眉头。于是主动请求留在太后身边。

　　因着皇帝回归，洛阳城内的散漫气息一扫而光。
　　坊间尚来不及议论西山的绯色新闻，就被进京赶考的士子吸引了目光。
　　奉皇帝的旨意，此次参考的士子来源广泛。地域、贵贱、种族、性别全然不限。

　　韩王在状元楼雅间喝着酒，隐约能听到楼下士子的交谈与楼外百姓的嬉闹。
　　高鼻深目的蛮夷正高谈君子之道。
　　韩王斥道：“沐猴而冠！”
　　不过韩王也只是在雅间骂骂，不敢轻易将这番言论抛之人前。
　　韩王已没了上朝资格，言行也没了以前放肆。

　　此时朝堂上，吕相手持芴板，道：“本次有资格参与殿试的士子共二百八十一人。礼部已安排礼官，待下月即可举行殿试。”
　　赵深道：“虽说本次殿试不同以往，部分士子乃是当地部落举荐而来，亦有不少有义行的平民，但人员再庞杂也不至于下月才举行。”
　　吕相略一躬身，说：“实在是我大汉富有四海，礼仪之训非短时间可完成。”

　　赵深不信这个邪，猜测是礼部不尽心、官官相护互相扯皮。
　　“孙有为！”
　　“臣在。”礼部尚书孙有为出列。
　　“随意选十位士子上殿，朕要看看礼部是如何训导的。”
　　孙有为压力山大，在李盛的陪同下抽签选了十名士子。

　　待孙有为回转，朝堂已议事完毕。
　　有宫人奉上茶点，皇帝在御座上听周、霍两将军讲些军中琐事，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孙有为带着十位士子一进殿，就收获了全殿的瞩目。
　　孙有为强作镇定，既怕士子们殿前失仪，又怕皇帝认定他庸碌无能。

　　十位士子行礼动作规范，可见礼部认真教过。
　　赵深暗暗点头，指了指唯一的女士子，问：“你姓甚名谁？”
　　那女子躬身道，“&*%^”
　　“？”赵深愣住。
　　旁边的霍雄将军解释道：“陛下，这是大理土司的长女，汉名沐静。”
　　礼部尚书孙有为说：“西南语言不通，故需一月时间以使其略通官话。”

　　赵深又点了其他人，才意识到语言、习俗真是个大问题。
　　赵深不由感叹，“朕领兵纵横南北，竟忽视这明显之事。”
　　吕相拱手道：“此等事乃臣之职责，若要陛下挂心，臣则无能至极。”

　　赵深走下御座，握住礼部尚书孙有为的手，后者霎时间脸红上头。
　　“是朕误会了卿，卿莫要怨朕。”
　　孙有为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连声道：“不敢不敢。”
　　赵深笑笑，又对吕相略一拱手，吕相连忙躬身回礼。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朝中有吕相公，朕无忧。”

　　自古以来，虚心纳谏的皇帝名声不会差。
　　赵深以军功、均田起家，一场宫变夺了亲侄子的皇位。
　　虽然百姓都认赵深是真龙天子，但士林对这段上位史颇有微词。
　　直到此次朝会后，吕相作为文坛领袖得了皇帝这么高的评价，孙有为激动表示要把皇帝握他手写进家谱......
　　一时间，明君圣主的赞扬声不断。

　　重重宫墙隔绝坊市烟火气，那些民间议论扰不了坤宁宫的清净。
　　王顺瞪了一眼徒弟张成，骂道：“一天到晚慌脚鸡似的，不是敢面陈陛下的样子啦！”
　　张成躬着身诉苦，“打从西山回来，陛下就没进过坤宁宫的门。师傅，我这心里着实是慌。”
　　“你懂什么。”王顺道：“坤宁宫的东西何曾短过。”
　　张成小声说：“先皇在时，坤宁宫的用度亦不缺。”
　　王顺用手中的拂尘敲了敲张晨的帽檐，道：“拿出你盯范医女的劲儿来看看，那东西能一样吗？！”

　　殿外的师徒对话避着殿内看书的人。
　　秦玉因着西山的荒唐留下满身伤痕，内里外表都需要好好将养。也算是因祸得福，那昏君七八日未来坤宁宫。
　　久居深宫，秦玉早已学会自找消遣。诸子百家，随意一本便足够几年细品。

　　而刚下朝的赵深听着李盛的汇报，只觉得牙疼。
　　“春日降至，没人劝皇后去御花园走走？”
　　李盛道：“回陛下，皇后乃是男子，非召不出坤宁宫。”
　　赵深不耐烦，“朕只皇后一人，哪需要他避嫌。”

　　赵深没心思看一堆废话的奏折，心里烦躁至极。
　　柯明贤说秦玉需要好好休养，愣是逼着赵深承诺不去坤宁宫打扰。
　　已是七八日未见，御花园偶遇的预谋也实现不了。就像癞皮狗，守着香肉却一口不得吃。

　　这时，张成小跑而来。
　　赵深一眼就看见，直接让他过来。
　　“陛下，皇后往天禄阁去。”
　　赵深激动地站起身，没动銮驾，轻身前往。
　　李盛微一打量张成，这倒是个求上进的苗子，就是急切了些。管他呢，这是王顺该操心的事。

　　天禄阁距乾清宫近，与坤宁宫颇有一段路程。
　　秦玉本不想出门，只是听到殿外小太监说有大儒释义贡入天禄阁，明日就送到御前。
　　若是今日不去抄写，后续要看便绕不开皇帝。
　　秦玉捧着手中晦涩的经义，想着天禄阁与嫔妃居处甚远，略一犹豫便动身去了。

　　闲步去天禄阁时，秦玉见王顺身后脸熟的小太监没在，便问道，“你那徒弟呢？”
　　王顺低着头，道：“奴才派他去膳房取些糕点，久未回来，不知是在哪儿调皮。”
　　秦玉笑道：“孩子心性，莫要拘束他。”

　　天禄阁管理严格，掌书太监只允皇后一人进去。
　　王顺见状，与掌书太监对了个眼神，恭敬道：“奴才在外候着。”
　　秦玉只当是新皇上任，规矩更严，令众随从往茶间等候，一人进了天禄阁。

　　秦玉也怕皇帝心血来潮，想着令人赶紧抄写，好取了抄写本就回坤宁宫。
　　正要吩咐，却见随侍的天禄阁宫人一一退出。
　　秦玉顿时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可见朕与夫人有缘。”赵深自一排书架后走出，“这正是心有灵犀。”
　　秦玉面色冷凝，行礼后匆匆取了一本书，说：“臣不打扰陛下，告退。”说完即转身要走。
　　“唉！”赵深快步挡在秦玉身前，哀怨道：“朕视夫人如珍宝，夫人却视朕为仇雠。”
　　“陛下多虑。”秦玉拱手。
　　赵深顺势握住秦玉的手，秦玉挣脱不得，连手上的书都被取走。

　　“夫人也爱读白行简的文章？”
　　秦玉脸一黑，勉强解释：“一时兴起罢了。”

　　赵深将书放于一旁，说：“深宫寂寞，夫人兴起亦是常理。”
　　秦玉后退几步，仍被赵深欺上前来。
　　“怪朕忙于政务，冷落了夫人。”赵深揽住秦玉，握住秦玉抵在胸前的手，强硬的拉近距离，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秦玉冷凝的外表被打破，内里的恐惧不受控制的表露。
　　“陛下莫要如此。”秦玉声音颤颤，被禁锢住不得一丝动弹。

　　天禄阁外，掌书太监早已命宫人给皇后的随侍备上热茶点心。
　　有随侍不敢多用。
　　王顺道：“放一百个心，且完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