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叶落笙

51、第 51 章

　　“那个男人是我第一个实验对象，我进入他的梦里，想看看这样一个人渣的梦境是怎样的。和我预想的一样，这样的人渣骨子里就是烂的，去掉他的暴力因子，也是个虚伪无用的男人。我实在没办法把他打造成一个新的人，我失败了，他是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莫天青平淡地说出，自己与那个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他采取了一种很温和的报复方式，不像一般人一样粗暴，只是进行了精神改造。贪婪自私自利的灵魂最后毁灭于精神错乱。

　　“为了钱。”莫天青轻飘飘地说道。出狱后的男人弯了腰驼了背，看起来再也不如往日威风。年轻的时候好吃懒做，只会靠着妻子艰难度日，嗜酒成性，是家里的皇帝，稍不顺心就对家里人拳打脚踢，在他眼里，妻子和孩子都是他的个人财产，他们应该供养他。现在，他一无所有，为了金钱铤而走险，参加了这个听起来十分美好的实验。只是做几场梦，就能得到下半辈子不愁吃喝的报酬，何乐而不为。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实验的发起人是他的儿子，很多年前那个被他踩在脚下，瘦弱的，眼底满是恨与狠厉的孩子。

　　“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拥有美好的品格。我帮助的人，从梦里醒来后，都焕然一新，感觉十分良好。他们有的成为了社会栋梁，有的找到了人生梦想，有的成为了快乐的普通人。你知道，在这个社会，拥有纯粹的快乐是件很难得的事。我让他们找到了自我，获得了新的人生。至于你所说的，取代人格论，这个完全不用担心，醒过来的人，完完全全的记得自己的过去，这说明什么，说明整个人只是从心理疗愈中，获得新的启示，他们接纳过去的自己，拥抱当下的新生，选择更好的未来。这完全是为全人类做出了贡献。”莫天青情真意切地说着自己的初衷和苦心。

　　“醒过来的人，真的完全记得过去吗？”梨白问。

　　“不完全。”出乎意料的，莫天青十分老实地回答，“有些人完全不想回忆过去的自己，顾客嘛，就是上帝，也可以选择清掉痛苦的回忆，保留美好的。但是人生大致轨迹是不会变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摘取了杂质，获得相对意义上完美的人生。人类就是这样，既要又要。”

　　“巧言令色。”梨白不可否认，莫天青打造的世界太过美好，美好得令所有人心动，唯独梨白，她坚信一切被隐藏的情绪只是被囚困，如莫天青所说人性都是贪婪的，他们所抛弃的过去，也许在某天会重现，这个时候，对自身个体的打击是毁灭性的。毁掉一个人太过简单，维护这个人的人格，完善它保护它，让它强大自信却是个曲折痛苦的过程。因此，人们总想着走一条舒适的捷径。对于梨白来说，这种行为是可耻的，她认为，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从生长痛中能获得感悟与世界观。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吃，为什么要这样活，人是通过实验与经验逐渐成长。跳过这些挫折，直接到达终点，这会导致，下个阶段遇到同样问题的时候，我们会不知所措。

　　“不，我会直接让他们更加强大，下次遇到同样问题的时候，他们将会拥有更好的解决方案。”莫天青自信的回道。

　　梨白可以想象，莫天青提出这样一套理论后，他的背后会有多少蜂拥而至的追求者，人人渴望强大，丢掉一个懦弱不堪的自己，并不是什么很难做的选择。只要拥有成功，和魔鬼做交易也没什么。更何况，莫天青的理论，并不是什么魔鬼交易，他的理论是一个香甜可口的小蛋糕，吃下去就能拥有完美人生，无痛升级，简直方便又快捷，这是一项伟大的人类改造计划。

　　“类似于我亲身父亲那样的人，会和创造出来的其他人格自相残杀，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新的人生的。善良的人才值得拥有更好的自己，他们只是存在一些小小的缺点，只要把这些缺点摘除，他们就会更加完善。”

　　他已经疯了，莫天青把人类分为他的“父亲”和“母亲”这两类人种，他的评判自有一套标准。他相信善良的人，才能创造出更“标准”的人格，她们自信/强大/坚韧，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完全不像莫天青的母亲一般，懦弱胆小，像菟丝花，没有攀附的大树，就不能存活。他希冀一个能带他逃离苦难的“母亲”，为此，他花费无数资金与时间，去打造，去追寻。

　　梨白弄明白了“梦核计划”掩藏在背后的不为人知的底色，莫天青的执拗是带着对妈妈的爱与怨，他希望妈妈能成为他想象中的妈妈，但是弱小的他无力改变，在长期压抑扭曲的家庭氛围中，成长成一个实验疯子。

　　“当然不是。”莫天青矢口否认，对于梨白的分析他嗤之以鼻，他才不是那种懦弱的小可怜，他靠着自己的头脑与双手，造福人类有什么错。

　　莫天青当然是强大自信的，一瞥一笑中尽显风流姿态，钱和身份地位，他一一拥有。偶尔从他的院子里走出的人物，气势和穿着与一般人都不太一样。

　　就比如眼前这位，电视上风姿绰约的大明星白鹭，趾高气昂的大美人，到这儿来，也收敛了几分光芒。面对莫天青的时候，眉眼仍旧高傲，只是存了几分忌惮。

　　“哟，这不是上次见过的小妹妹嘛。”雪肤红唇的美人拉着梨白的手，她看出莫天青与这位的关系不同一般，于是打算结交一番。

　　“您好，我是莫老师的助手，您叫我梨白就好。”梨白送上一壶冷泡茶，清甜冰凉，在夏日喝起来爽快清凉。

　　白鹭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向梨白讨要了配方，笑着说莫天青身边总是卧虎藏龙。

　　不过是客套之话，这样的配方网上随便搜都是一大堆，梨白眉眼弯弯，并不在意，只是说，下次来，还泡给她喝。

　　“下次来估计很久以后了。”

　　“泡茶是按时令蒸煮的，您下次过来，可能泡一壶柠檬百香果绿茶，对于经常熬夜面容发黄有奇效。”

　　“真的吗？”白鹭心中一动，听起来酸甜可口，不过是些常见的材料，效果真的有那么好？不过总比每次来莫天青这边喝这些苦涩的茶水好得多。

　　“当然，青提乌龙茶/乌梅甘草茶饮/青拧柠话梅饮/蜂蜜柚子红茶，应有尽有哟。”

　　“你和你们家老板完全不一样，要不来我这儿吧，工资比这儿高，活也轻松，平时就给我泡泡茶就行。”光是听名字就很心动了，哪像莫天青一样，爱好清清淡淡的茶水，这位梨白一看就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才，她都想挖过去当助理了。

　　“你倒是自在，看来今天的咨询将会十分顺利。”莫天青将冷泡茶一饮而尽，清甜的水顺着咽喉咽下，对待吃这方面，她倒是舍得下功夫，看着两位相谈甚欢的女士，莫天青心想面对不同的人，梨白也会泡不同的茶，精准定位，从无失手。

　　“看来某人吃醋了，想想也不行吗？”白鹭打趣道。

　　莫天青慢条斯理地拿出笔和纸，细长的手指像是一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动作赏心悦目，“我想，我们的咨询可以开始了。”

　　梨白关上门，手机收到一条简讯，“我也要喝青提乌龙茶/乌梅甘草茶饮/青拧柠话梅饮/蜂蜜柚子红茶，还要柠檬百香果绿茶。”

　　她轻笑一声，笑得无奈，女孩子喝的甜水，什么时候他也感兴趣了。

　　白鹭，百度百科，知名女演员，出生于福建厦门，毕业于某大学某专业，2015年获得最美校花获得关注，2016年，主演的电影《青葵之恋》上映，正式进入演艺圈······

　　演艺经历，拥有一张清纯与魅惑并存的面孔，演技平平无奇，出道多年没有水花，被黑粉戏称脸在江山在的废物花瓶，2019年绯闻和丑闻频频传出，屡次传出自杀传闻，后来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

　　直到2021年，一部《红粉佳人》横空出世，在剧中饰演了傲慢精致女孩白珠珠一角，重新获得关注，获得27届青花奖最受欢迎女演员提名。此后，出演了《回忆慢慢》，《沉默是金》等多部热门影视剧，获得观众喜爱。2023年出演《玫瑰》，达到事业巅峰，成为新一代实力大花，是演技与美貌并存的TOP级女演员。

　　人物介绍很长，梨白细细看了一遍，近年来一些影视剧中，白鹭这个名代表着收拾保障，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她的海报和宣传，可见人气之火爆。

　　这样一位大明星，居然出现在了莫天青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而且看起来，他们还算熟稔。

　　2019-2021，梨白从八卦论坛上看到这样一段话：“白鹭经历家庭与爱情的双重背叛，终于大彻大悟，堪破人生的奥秘，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境界。珠玉终于被拂去灰尘，属于白鹭的时代来临。”

　　消失的那几年，2019年下旬到2021年初，梨白将日期写下，继续看着粉丝为白鹭剪辑的蜕变之路，一些采访视频，一些演技成长，一些CP乱炖······

　　【深扒白鹭背后的男人】

　　【演技突飞猛进，消失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

　　【当灵气女明星拥有了演技后】

　　······

　　梨白通过一些帖子，视频，了解到白鹭出道虽然有灵气，但是演技青涩，一些挑大梁的剧暴露了她的演技短板，娱乐圈这个地方总是捧高踩低的，在遇到黑料的时候，往日对她一张脸还算宽容的网友们，加入了贬低诬陷她的狂欢中。从当时的娱乐报纸抓拍的照片还有一些看似采访实则质问的视频中，可以看出那段时间的白鹭过得很不好，皮肤苍白眼神空洞，精神状态也不太对，后来更是频频传出自杀传闻，安眠药/割腕等等行为，都已经表明她已经在崩溃边缘。

　　“在看什么？”咨询已经结束，莫天青从咨询室出来，拿着梨白泡的一壶冷泡茶。

　　梨白瞥他一眼，笑：“抱得跟个宝贝似的，客人来了，喝你一壶茶怎么了。”

　　莫天青坐在一边，不乐意地强调：“某人特制的，当然不一样。我要喝的一滴不剩。”

　　“天天不是给你泡着吗？”天天喝着昂贵的有价无市的茶叶，也没见他这么宝贝。

　　“特制的，有好多种口味呢。”莫天青回，像个小孩。

　　“得，你以后要喝，叫我泡。”

　　“还需要请您呀，我可不敢。”

　　“一壶醋灌你嘴里得了，也别整些有的没的。”

　　“我不。”莫天青孩子气的抱住梨白的腰，看见她的手机搜索界面，全是白鹭，不经意地问道：“有时候，我发现，对于漂亮的人，尤其是女孩子，你总是特别的有耐心。白鹭，她有什么特别的吗？”

　　“2019年，她已经在你这儿开始咨询了对吧？”梨白问。

　　“是又怎样。”莫天青抱着梨白，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黏糊糊的，梨白推开他。

　　“她也是你的实验对象。”梨白肯定地说，一个人变化再怎么大，也不会从一个性格羞涩敏感的人变成一个八面玲珑充满野心的人。现在的白鹭，自信张扬，和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新人完全不一样了，粉丝说她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大彻大悟脱胎换骨了，当然，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看见莫天青眼底玩味的表情，梨白明白自己猜对了。

　　“她是自愿选择的，现在两个人格相处得十分愉快，只是某些时候，第二人格强势了一些，但她也是真心爱护第一人格的，就像姐姐和妹妹。最近妹妹有些不听话，姐姐有些苦恼。”

　　“第一人格是妹妹，第二人格是姐姐。”梨白笃定地说。

　　“明明是姐姐为妹妹争得了一切荣誉，让她荣登娱乐圈的顶端，现在名利双收，妹妹却想出来抢占功劳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莫天青的嘴角挂起一抹讽笑，当年一无所有的深陷抑郁的白鹭自愿成为他在Z国的实验对象，这个女人一副生无可恋的请求他能将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成功自信的白鹭。

　　“我要让所有人后悔，明明不是我的错，却只有我一个人痛苦。求求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白鹭滑下肩膀上那根细细的裙带，瘦骨嶙峋的躯体遍体鳞伤，莫天青面无表情，从头到脚巡视了一遍这副躯体，在他眼底，这具丑陋的躯体一无是处，勉强可以成为他的实验品罢了。

　　“当然，如你所愿。”他创造出了另外一个“白鹭”，优雅的自信的，可以将所有男人踩在脚底，野心勃勃闪耀迷人，毫不意外，她成为了娱乐圈一颗闪耀的明星，莫天青看着自己的完美杰作，眼底尽是满意。

　　“看来，你是站在姐姐这边。”梨白推开莫天青锲而不舍靠过来的脑袋，天太热，她的心有些烦躁。

　　“她们俩已经离不开对方了，一方强一方弱，一方弱一方强，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妹，现在功成名就，心理就不平衡了。”莫天青没说心理不平衡的是谁，是姐姐想要完全占据这个躯体，还是妹妹日益痛苦自己完全不像自己的恐惧。她们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

　　莫天青耸耸肩：“有些副作用。”

　　梨白轻笑一声，“这不完全是副作用的事吧？你是故意的，创造出另外一个人格，主人格进入休眠，到某个时刻，触发某种机制，主人格苏醒。两个人格逐渐意识到对方的存在，开始抢夺躯体的控制权，从而开始慌乱恐惧。她们必须定期来你这里巩固，以求达到平衡。”

　　莫天青拍拍手，他真是，越来越喜欢梨白了，这个世界上，她是唯一一个如此懂他的人，他就知道，梨白和他天生一对。

　　“莫天青，你这是控制，你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吗？你会毁了她们。”不止白鹭，还有更多的人，如果有一天创造出来的人格不再受控制，那么等待躯体主人的将会是什么呢？梨白不敢想下去。精神毁灭，这是一种精神酷刑，接受不了的人将会迎接消亡。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莫天青耸耸肩，他抚摸梨白的脸，目光痴迷笑意盈盈，深情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溺毙在他那双醉人的眸里。“有得必有失，他们要是聪明的维持现状，我保证，他们会越来越好。反之，就是，自取灭亡。”

　　他都知道，并且洋洋得意，冷眼旁观这些实验品的挣扎与痛苦，他只当这是一场游戏。梨白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推断莫天青的初衷有所偏差，这个人，也许天生的，少了某些东西，导致他理智严谨中参杂着毁灭一切的荒诞。他自认为是他们的神，神创造出他们，是慈悲的；放任他们互相残杀，是冷漠的。一切皆是莫天青棋盘上的棋子。

　　“哦，是这样呀。”梨白说不清内心忽然升起的几分恼怒，她问：“那么我呢？”

　　“你？”

　　“你决心怎么改造我？”梨白靠着他的手掌，宽大的手掌，将她的脸轻柔的拖住，像是捧着精心打造的瓷。

　　“不，你不需要。”莫天青轻轻地说，他看着梨白，轻轻凑近，想要吻她。

　　梨白闭上眼，迎接这个吻，脑海中却在想，这是一个疯子，她却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