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之下》叶落笙

60、第 60 章

　　令仪发现如今的塞拉斯有些不一样，以前的塞拉斯温和有礼，有贵族的骄矜与傲慢，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多了几分喜爱与柔情，除了钢琴以外，令仪认为自己是塞拉斯的唯一。而现在的塞拉斯，音乐中出现了以往没有的“活力与疯狂”，他笑着的时候，眼神是冷淡的，仿若冲破压抑的枷锁，体验迟来的叛逆，他不再与她讨论音乐，不再与她亲近，只将一双眼垂下，避开与她交缠的视线，指尖纷飞下，一首古怪的曲调被痛苦的灵魂拉扯出来。她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觉有些冷，更多的是心底升上来的含义，塞拉斯的笑让她有些害怕。

　　她忍不住开口唤道：“塞拉斯。”企图唤醒他的怜惜。

　　“怎么，现在的我你不喜欢？”塞拉斯勾起令仪的下巴，冰冷的手指像是一条阴冷的蛇缠绕在肌肤上，那一小片肌肤像是失温一般麻木。

　　“你有些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塞拉斯冷笑，“维持可笑的贵族礼仪，温情脉脉地拉着你的手，谈星星谈月亮，令仪，柔情会让音乐染上堕落腐败的味道，甜腻的垃圾真是令人作呕。”

　　令仪被这样的塞拉斯吓到，从塞拉斯嘲讽的眼里，她看见自己惨白得如同水鬼般的脸孔。

　　当晚，她发起了高烧。

　　天旋地转中，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塞拉斯，他的眼神也是这样冷漠的高傲的，像物品一般打量她，勉强说了句：“将就吧，也还行。”

　　将就，是说她吗？她成为了那位举世闻名的钢琴家的学生，她爱钢琴，为此愿意奉献一切，为钢琴而生的塞拉斯是她的榜样，她是为了追逐他的脚步，踏上了异国的土地，她一直期盼着，王座之上的塞拉斯能够看到她，为此她拼了命的努力，靠着Z国人不服输的性子，她终于在钢琴界征得了一块席地。高傲如神祇的塞拉斯也终于将目光投掷到她的身上，她靠近了他的神祗，得到了他的垂青。

　　“令仪，在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是青草，是春天的柳枝，是涌动的清泉，我喜欢你的音乐。”温柔的塞拉斯握着她的发丝，多情的眸子熠熠生辉，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塞拉斯，满心欢喜地依恋他。

　　她以为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他，可是现在塞拉斯冷漠的眼将她打回了现实。

　　这才是真正的塞拉斯，她沉入了湖底，裙摆像水母的身体一般在蓝墨色的湖底炸开，像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她紧闭着双眼像公主一般沉沉睡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塞拉斯偏过头，轻快地笑了声，他拉着梨白的手，吻上泛红的掌心，说道：“我可以自己扇的，痛不痛。”

　　梨白拉不动，感受到手心的痒，没忍住，踹了塞拉斯一脚。

　　“嘶。”塞拉斯又笑了，他心情愉悦地开口：“我错了，你别生气。”他看着梨白因为生气更显娇艳的脸，他很开心为他牵动心绪的梨白，这代表了自己在她心里自己的地位。

　　“我说过，不要伤害令仪。”梨白沉着脸，威胁道：“你要是再这样，就滚回去。”

　　“可我没办法。”塞拉斯恶声恶气地开口，面容扭曲又饱含爱意：“她看的爱的不是我，一个只会盗窃我的作品的玩偶，也值得她喜欢，跟你相比，你的妹妹可要胆小许多，明明她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对吗，年少成名的塞拉斯，惊才艳艳的塞拉斯成年后再也创作不出像样的曲子，只能靠着过去的荣光勉强维持体面。现在的塞拉斯只是一条光环包装的狗，被人驱使，虚荣自大还沾沾自喜，他沉溺在安逸窝太久了，骄奢和拥戴早已让他深陷堕落的泥沼。她爱上这样一个塞拉斯，真是让我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梨白，要不是她是你的妹妹，我绝不会。”

　　“你知道令仪喜欢你。”

　　“哼，喜欢，喜欢会分辨不出真正的塞拉斯，喜欢一个假货，一个家族为了维持体面和控制的人造恶心玩意儿。”塞拉斯将梨白的手捧到自己的脸庞，他闭上眼双手握着梨白的手，直到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肌肤，塞拉斯轻喘一声，睁开雾蒙蒙的眼，他的眼像银河星空一般璀璨，他渴望又痴态，委屈说道：“莉莉，不要赶我走。”

　　“求你。”他微微偏着脸，露出白皙的脖颈，纤长的羽睫投下脆弱的阴影，靠在梨白的手心，看上去乖巧又可怜。

　　塞拉斯逐渐靠近，像献祭一般，他深情凝望眼前人玫瑰一般娇艳的唇，渴望碾碎它。梨白自是不允许他的进一步动作，就在她准备后退的时候，腰间出现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塞拉斯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哀切地说道：“抱抱我，好吗，不要推开我。”

　　这个拥抱绝望又无法逃脱，梨白感觉自己像是积木最后一块拼图，她被完全的契合在塞拉斯的怀抱中，密无可分，像是死亡前最后的温情与贪念，她逐渐回抱，给予他一丝力量与回应。得到信号的塞拉斯无可遏止的激动，他像是要把梨白揉碎在身体里，稍稍用力后，又担心怀中的玫瑰折断，他克制的拥着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渴求，渴求莉莉的温度，渴求莉莉的抚慰。可是，似乎想到真没，塞莱斯一双眼逐渐猩红，他忘了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拥有现在的莉莉。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那个人凭什么拥有莉莉。如果不是这么多年，他不在，莉莉怎么会？塞拉斯的心被搅碎在蜜罐里，他痛苦又迷茫，他好想他的莉莉只属于他呀，那么好的莉莉，他们共振的灵魂，与庸俗的□□，就该永远痴缠在一起，没人能拆开他们。

　　塞莱斯高大的身躯完全将梨白笼罩，他弓着身子靠在梨白的肩膀上的时候有些好笑，但他与高大身躯不符的哀怨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好笑中透着可怜。极致的反差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无害，但是梨白知道，苏醒的塞拉斯是个疯子。

　　正如他在音乐上的疯狂一般，他本人就是个极致的疯子。

　　“莉莉，他们总想要操控我。”彼时还是幼年体态的塞拉斯就已经叛逆得惊人，过人的天赋造就了他的狂妄与傲慢，他知道那些臭虫讨厌他，但也奈何他不得。此次Z国之旅，他只是想暂时摆脱那些无处不在的监视怪罢了。

　　“莉莉，等我强大了，我会把那些人都清理掉，然后，我们永远就能在一起了。”幼年塞拉斯选择了老师的学生后，就一门心思去缠着梨白了。

　　“你听听，刚刚我想到一个绝佳的曲子。”他兴致勃勃地拉着梨白，即兴创作了一首曲子，像狂暴的风，蠢蠢欲动的毁灭欲念，天真的恶意，无法控制的缰绳。

　　梨白看着钢琴前完全投入的男孩，他的内心是一片破坏极强的龙卷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她看到一个破坏欲极强的灵魂，要把这个世界毁个稀碎，用他琴键下的利剑。

　　“怎么样。”因为太过投入，一曲过后，塞拉斯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他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满眼求认同的看着梨白。

　　梨白擦擦他额角的汗，回忆了一下塞拉斯弹奏的曲子，“也许你可以听听我的回复。”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弹奏方法，明明是一样的音调，只是改了几处之后，变得平和，塞拉斯的眼睛越来越亮，他听见平静海面下危险的深海中的咆哮，它掩盖在看似无害的海面之下，有力的暗含规律的敲击，打破平静，挣脱束缚，它这样说，波浪滚卷的海浪越来越高，渺小的帆船被甩起淹没，深海像苏醒的怪兽。直到天边照来一束金色的光，浪潮退去，海域重新恢复平静。塞拉斯的心高高提起又轻轻放下，一曲终了，年少的塞拉斯感觉心中空落落的，像是被利剑割破，又被鲜花治愈，酸软无力又不舍，他爱上了这种奇妙的感觉。

　　“莉莉，莉莉。”多年后的今天，他拥着梨白，不知疲倦地叫着，疲惫的青鸟到达落地的归途，长途跋涉的艰辛与困苦，让他疲惫不堪，躁动的灵魂尽管获得了慰藉，但仍然不够，他不能完全拥有完整的救赎，只是饮鸩止渴，不够，不够，他呐喊着，冰凉的泪无意识地从眼角滑落，只能不断的呼唤，企图获得一些可怜的安全感，不然，他真的会疯掉。

　　紧闭的房门露出一丝缝隙，一张模糊的脸在黑暗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