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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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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逸棠近来收到一封密信。
有人约她到皇城一心斋一聚。
一心斋是言逸棠名下的铺子。
来者字迹与皇太女言疏桐近乎吻合,言逸棠将短短的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慌忙地翻开“言疏桐”曾经寄来的书信,对比两封信中“心”字的写法,密信中的“心”的三个小点笔画偏粗壮敦厚,而以往书信中的“心”字的三点皆偏小一些。
但言逸棠少时曾翻过言疏桐的习字册,纸上与“心”相关的字皆与密信上的“心”字写法相同。那时候夫子嫌他们字练得不好,还让她们好好学一学皇太女。
言逸棠心一沉。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言疏桐去边疆一事是否属实,但她曾经亲自去过边疆,与言疏桐密切地接触过几日,并无异常。
此后她每月都会派人赶去边疆察看言疏桐是否安好,属下都道一切顺利。
但是……沉稳的皇太女当真会做出不顾身份以及肩上重担陪友人在边疆呆那么长时间吗?
言逸棠曾经想过这件事,但一想到皇太女压抑许久,或许想要获得短暂的喘息时间,所以她没忍心,帮忙隐瞒遮掩。
如今看来,倒像是有人从中作梗,觊觎皇太女的位置罢了。
那么,这人是谁呢,他究竟从哪儿找来可以模仿言疏桐言行举止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是回皇城不久的三皇姐,性格阴郁的四殿下,惹祸精五殿下,还是六七殿下的母家,亦或是其他皇室子弟、妖族之人?
思绪一团乱麻。
言逸棠将所有的书信都锁进暗格里,前往一心斋。
真相让她既有被戏耍后的愤怒和对皇姐安危的担忧,还有对迷雾般不可捉摸未来而生出的刺骨寒意。
索性不再去想。
言逸棠唤人备马车。
*
言逸棠在一心斋二楼,终于瞧见她那光风霁月的大皇姐。
显然一路上风尘仆仆和风餐露宿,让她憔悴了不少。
虽然她的样貌和以往并不同,像是经过易容,但言逸棠仍然凭借她身影和细微动作认出她。
两人相聚,相顾无言许久。
言逸棠默默感慨一句:“皇姐受累了。”
为防隔墙有耳,她特地挥退侍女,带了笔墨纸砚以供二人交流。
言疏桐提笔写下几句话。
言逸棠看得瞪大了眼。
*
翌日,二殿下身边多了个哑女。
*
冬□□近。
毅王的脾气越发暴躁。
这几日御史台弹劾他结党营私,虽私下里皇帝未说些什么,但看他的目光不如往日平和。
想到此,毅王将密室中桌上的茶盏通通挥落至地上。
下属沉默地任由他发泄。
“樊宇。”毅王点了个人回答。“为何父皇不将皇位授予我,你说。”
这句话看似是疑问,实则是发泄。
那人抖着身子低着头,跪在地上:“殿下息怒。”
众人皆知,毅王指的是什么。
多年前,毅王和当今皇帝尚且年少时,毅王展现出比当今皇帝更卓越优秀的才能,他人都道毅王成为太子荣登宝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年先太子疯了,四皇子坠马而亡,皇室仅剩下毅王和未加封为太子的端王。
令众人感到不解的事,最后成为太子的确是这个平庸和善的端王殿下。
宫中传来秘闻,说是毅王曾经当众打死一位小太监的场面被先皇撞见,兴许是想起幼年时母妃便是这么先太后当众打死的,总之,先皇和忠臣商量一夜后,最终把端王立为储君。
端王从这时开始才长了记性,对外的形象越发谦卑恭谨,温和友善,只是他私下越来越喜怒无常,暴戾残忍。
他隐忍蛰伏二十年余年,几乎要按捺不住夺回自己的东西了。
他缓了一会儿,从前尘旧事中回过神。
“除夕。”
他补充:“时间定在今年除夕。”
除夕夜,逼入宫中。
成败在此一举。
*
自那天后,言无霜和齐牧白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她见到齐牧白时总会想起自己的罪状。
而齐牧白自那日醒来后,哑着嗓子告诉她:“燕窝里被人下了药,那日来送燕窝的两人有些不对劲儿。”
言无霜派人去查。
最后查到两位畏罪自杀咬舌自尽于公主府某假山的两位侍女。
——两位男扮女装的侍女。
她们身上的私人物品皆扔了。
唯独找到了刻在腰处的藤蔓文身。
言无霜不解其意。最后派人在暗处打听搜寻,终于找到藤蔓纹身的出处:毅王府后门悄悄抬出的尸体,腰处恰好有藤蔓文身。
但府上的人为何要出手对付自己?
且用这么不入流且没有用的手段:在燕窝汤里加春.药。
实在想不清楚,言无霜主动登门拜访毅王府与毅王妃见了一面。
*
毅王妃生得漂亮,虽三十几岁但仍旧风韵犹存,不见苍老。
还邀她至花园赏梅花。
言无霜和毅王妃寒暄一番后,忽然嗫嚅着道出自己的秘密:“我近来……”
她叹口气。
毅王妃追问,话中关切:“无霜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与我直说便是,若是我能办到的事定竭尽全力。”
“自我嫁与妖族宗子后,我们的床笫之事并不和谐。我母亲不在身边,虽母后对我很好,但我仍是不敢用这事叨扰她。”
毅王妃表示理解。
她道:“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一些助兴秘药。待你回去后,我这就让人将秘药送到公主府赠予你。”
言无霜自然是千恩万谢。
她打道回府后,便喊来府中的大夫,让他验明这药与燕窝中秘药的成分是否相同。
大夫办事很快,隔天便给了言无霜确切的答案。
言无霜白霜不得其解。
毅王妃给她秘药时给的相当痛快,况且二人也无冤无仇,那么给她下药的人应当不是毅王妃。
可谁还能接触到毅王妃私藏的秘药,且还有财力雇两个杀手来给她下药呢?
毅王妃无子嗣。
那么,难道是毅王?
*
腊月廿六。
距离除夕还有两日。
皇太女病死归途的消息传开时,言无霜还在接待不远千里来陪她过年的师父傅融和师娘辛以安。
苍南山地处南方一带,时气和适。
所以来到皇城后,她的师父师娘因适应不了天寒地冻的环境,都裹上厚厚的袄子,赖在点着炉火的房屋里不肯动。
二人拥着暖炉,看窗外言无霜携齐牧白堆了两个大大的雪人,相处分外和谐,不由得放下心来。
本来俩人对皇帝先斩后奏的行径颇为愤懑,打着若言无霜不开心便拼了老命也要带她回苍南山的主意。
如今见俩人相处得和和美美,才放下心。
甚至对齐牧白十分满意。
傅融一指在雪地里打滚的言无霜,还有陪着她笑闹的齐牧白。
“有种家里养的猪终于拱走好白菜的感觉。孺子可教。”
“哪有你这么说自家闺女的?”辛以安有些不满。“不过小白性情确实与无霜相配。”
未时,皇太女逝世的消息传到公主府。
府中之人皆换上素色服饰。
言无霜还未来得及和师父他们吃一顿下午的团圆饭,便跟着季皇后派来的宫女独自进了宫。
四周皆是缟素和沉默忙碌的宫人。
言无霜被领到宫殿时,季皇后正宽慰哀伤的众人,无暇顾及她。
言无霜站在后头观察四周之人,恰好和四殿下言澹柏对上眼神。
但对方极快地收回目光。
快到言无霜以为四殿下看她是自己的错觉。
待到季皇后安排好一切事宜,言无霜被安排在凤仪殿附近的一处宫殿住下。
言无霜比较认床,一时换了床榻,她横竖睡不着,拢好披风到窗边看月亮。
月光无垠,泼洒宫城里里外外。
丑时时,言无霜有些口渴,本打算去喝些水。
直到她转过身,和站在床榻前下刀刺空的刺客面面相觑。
言无霜身上没有武器。
庆幸的是她身上还带着先前没派上用场的暗器之一——一把痒痒粉。
她快速地把痒痒粉往刺客方向一洒,扭头就跑,边跑边大喊刺客。
宫中本就在办皇太女的丧事,许多宫人都在守夜。
眼见着三殿下匆匆忙忙跑出宫,巡卫队顿时出马,将刺客抓住。
偏偏没来得及审问,刺客咬舌自尽。
言无霜暗道倒霉。
这下睡意全无。
言无霜又想起出自毅王府的秘药。
难不成,这次谋杀也和毅王府有关?
还有……上次行宫一行,她和齐牧白走在路上被人刺杀之事,是否也和毅王府有关呢?
言无霜比个姿势,让人用剑划破刺客腰部的衣服。
果真,她又看见了藤蔓文身。
言无霜看到后,疑问再次爬上心头。
为何毅王府要追着她杀?
——虽然不知道上次给她下春.药.是什么策略。
*
睡不着的后半夜,言无霜得到了答案。
有人半夜访客。
不认识的宫女轻扣门扉,告知她:“殿下可是还没睡,四殿下前来,说是有要事和您商议。”
四殿下,言澹柏?
他来做什么?
言无霜同意:“让他进来吧。”
她暗自捏了把匕首,塞入袖中。
言澹柏携一身风霜进入宫殿里,唇色发白,衣衫单薄。
言无霜忙不迭地给他倒杯热茶。
四周寂寂,唯有风雪压竹声隔窗入耳。
关于三殿下夜中被刺杀一事,主谋已在查问。
言澹柏开口谢她,又关照问起她的伤势:“我住得近,问了侍卫长得知你险些遇害。”
“我跑得快,他没追上我便被摁地上了。”
这话让言澹柏不由一笑,他寻常不爱笑,眉心总像笼罩着疑云,眸中亦是阴郁,如今一笑,才显露出与年纪相符的少年风气来。
但他下一句话让言无霜动作一僵。
宛如破釜沉舟般地,他道:“我是毅王的私生儿,前些时候你听到我们的谈话,毅王给你灌了药。
三皇姐……是我对不住你。你失忆并非偶然,而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