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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恐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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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经常会设想与靖安达重逢的场景。
并不是每一次的设想都一样。有时我觉得给他一耳光然后哭着走开比较解恨,有时我又觉得云淡风轻地笑着说些原来你也在这里今天天气真不错的废话会比较合适,更多的时候我会设想自己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冷冷地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一句“我认识你吗”或者冷冷地什么也不说地走过才算最好。
空想无益。
真正到了这一天,我居然神色自若地对他笑了笑,说改天再聊吧我赶时间回家做饭。就像平时在路上遇到半生不熟却又偏要拉着我聊天的邻居一样,有一点熟络,更多的则是虚伪和客套。
我就这么飞快地绕开他溜走了。
回到家里才觉得右边手肘处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果然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肤,破皮的地方隐隐有血渗出来。看起来血肉模糊的,有点吓人。我拿棉球蘸了酒精把伤口四周擦洗了一下,把均均安排在客厅里看他喜欢的海绵宝宝,然后进到厨房里准备晚饭。
其实三姐在的时候我也进过厨房,因为她永远只做那么几样菜,多年不变。想吃新鲜一点的,我就只能自己下厨。
开头是跟做实验一样,一手拿菜谱,一手拿炒勺,照本宣科。后来渐渐觉得烧菜是一项让时间快速流逝的同时也让大脑保持空白状态的运动,不知道算不算健康,但绝对适合我这种既有大把时间要挥霍又不愿意动脑子想事情的人。
只是我进厨房的时候依然并不太多。因为只要老范在家,三姐总是要亲自下厨的——她坚信他的口味只有她清楚。
老范回来的时候我刚刚做好饭菜。
他像没事人一样到厨房里跟我打招呼:“我回来了”,完全忘了早上他是怎么对我的。
我只当他透明。
一直到坐到餐桌上我都没理会他。
他只能讪讪地同儿子说话:“均均,妈妈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你今天不乖,惹她生气了?”
儿子仰着小脸辩驳:“我没有不乖!今天老师还给我加了一朵小红花呢。”
老范今天立意拿儿子说话:“均均没有不乖,那就是爸爸不乖了,对吧?爸爸惹妈妈生气了,是不是啊均均?”
儿子肯定是遗传了老范的社交才能,谁也不得罪:“爸爸也很乖!”
我绷着脸继续吃饭,看也不看老范一眼。
儿子忽然又说:“我知道是谁惹妈妈生气了,是那个开红汽车的叔叔!”
童言无忌。
我一点都不心虚,继续闷着头吃饭。
老范只能还跟儿子说话:“是不是戴眼镜的叔叔?他怎么惹妈妈生气了?”
“他把妈妈的摩托车撞倒了!妈妈的胳膊都流血了呢……”儿子边说边指着我的右胳膊给老范看。
我若无其事地给儿子嘴里塞了一只虾仁。
儿子含着虾仁仍然咕哝着说话:“爸爸你怎么知道那是个戴眼镜的叔叔?你也看到了吗?”
老范说爸爸是胡乱猜的。
猜的?我估计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说辞。
儿子仰慕地说:爸爸真聪明!
小朋友真肉麻。
但是肉麻也比恶心好。老范这个恶心的家伙,居然还想从小朋友嘴里继续套话:“那妈妈哭了吗?眼镜叔叔有没有道歉?”
儿子摇摇头:“妈妈很坚强,没有哭。眼镜叔叔……也没有道歉,不过他帮妈妈扶摩托车了。”
老范还想问点什么,我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瞪他一眼:“吃饭的时候能安静点吗?”
他终于安静了。
可是脸色也随即阴暗下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谁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同我一样想法,不然为什么每每对我摆出这么难看的脸色?
我想老范是把他在办公室里玩的那一套拿回来对付我。
早一阵子还拉长了脸一副我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进了房间却又嘻嘻哈哈地给我讲起了笑话:“有个女人跟一个GAY同租。有一天这个女的心情不好……”
我没心情听,问他:“你累不累?脸色变来变去的,我看着都替你累的慌。”
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有吗?没有吧。”
虚伪得要命。
我可要实际的多,直接跟他说:“今天我在超市买菜出来遇到了靖安达。”
“哦,他。”
我问他:“你没什么想法吗?或者,没什么话说吗?”
他继续跟我装:“没啊。我有什么话要说?!要不你提醒我一下?”
我不理他:“那我们再说说原慧吧。她跟我道歉了,说她勾引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我老公,请我原谅她。”
他的脸色果然一下子又变了。问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提这回事了吗?”
我忍不住要冷笑:“范侠厚你讲不讲道理?你自己什么都干了,还死活不许我提;我只不过年少无知的时候喜欢过靖安达,你却阴阳怪气地说个没完。还有早上的事,三姐的腿长在她身上,我一句重话也没说过她,你凭什么认定我把她赶走了?我是那种人吗?”
他盯了我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说:“火气不小嘛。”
我的眼泪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像开头失灵的水龙头。
不,不只是觉得委屈。
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就这么跟这样一个喜怒无常蛮横霸道的人过这样郁郁无欢的日子一直到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