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的平常》的云

20、心跳

　　第二天下班荣与又去了那个酒吧，门口碰到昨天那位酒保小哥，对方已经认识荣与，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老板在等您。”荣与多看了他两眼，他笑笑。
　　进了那个小屋子，江择远毫不意外，请了荣与坐。后面跟进来的小哥给两个人倒水，荣与道了谢，干脆地把卡递给江择远：“剩下来的我会尽快。”
　　江择远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荣与把水端起来喝，入口才发现是酒。转头看那倒酒的小哥，小哥冲他眨了眨眼。江择远说：“喝点酒好放松。”
　　荣与没有接这句，只是问江择远要不要查一下卡里的金额，江择远示意不必。荣与说：“那请您开收条吧。”江择远又笑，干脆地写了收条，荣与接过来立马就要告辞，江择远这一回没有站起身，只是让那小哥送他出去。
　　出了小屋子的门荣与转头，小哥好像猜到他要说什么：“您叫我阿桃就可以。”荣与应：“谢谢你。”
　　这酒吧熟客异常地多，一路上都有人跟阿桃打招呼，荣与只觉得浑身不对劲，穿越人群花费了太多时间。
　　终于站到酒吧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阿桃跟荣与说：“店您可以先开着。”
　　荣与一愣，问他为什么。
　　“老板没说立马要收就可以开呀。”阿桃答得坦然，又冲他挥手，“您回去注意安全。”
　　荣与心说我有什么安全可注意的，但还是道了谢。

　　房子正好要到期，趁着周末，荣与去找了个小的一居室。搬完家才告诉了宣溦，宣溦过来在屋里转了一圈，问他如果阿姨过来怎么办。荣与把书往玄关上方的架子上垒：“没事，不让她过来就行了。本来也不常来，这么远的。要真问起来就说要攒钱买房。”
　　宣溦打量他：“你怎么这么稳啊老哥？”
　　“那不然要怎么办？要死要活有用的话我一定死去活来。”荣与说完自己笑了。
　　宣溦笑：“看起来你是习惯了糊弄人过日子的。”荣与点头，说能糊弄就先糊弄，生活的真谛就是糊弄。
　　他拒绝了宣溦要借钱给他的提议，玩笑说让宣溦在路上走的时候睁大眼睛，说不定会抓到荣然。
　　两个人对看着笑完一场，宣溦哎哟一声：“不要笑了，累得慌。其实你可以让江老板那边继续找荣然，他们的门道肯定比我们多。他们都找不到那我们多半也找不到。”
　　荣与点头，继续整理书籍。沉默了一会儿，宣溦说：“程老师回来了。”
　　嗯，是该回来了。荣与这么答。

　　这新租的屋子格局有点奇怪，面积不大，但是玄关却预留得很宽松，而且玄关没有直通客厅，反而是正对一扇窗，一个小小的拐角后面才是客厅。傍晚一个人的时候荣与去挑晚上要看的书，发现那里可以吹到风。
　　二十四楼，风来去都这么自由。荣与想到程延家玄关处的酒柜。他其实不经常想到程延，生活一忙碌，有时候会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个人。
　　想到酒柜之后就没办法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强迫自己的思绪转向荣然的事情，后来放空。在柜子边站了挺久，空手回的卧室。

　　跟阿桃说的一样，荣与等了两天，江择远似乎没有立马拿走书店的意思。他于是把店员都招了回来。
　　以前书店的基本事务都是荣然打理，荣然不在，纸包不住火。荣与也懒得找借口，全员到齐的当天就开了个小会，避开具体过程，只说店面随时会转让，但不确定转让时间，也不知道转让之后会不会继续开书店。大家愿意留的可以留，不愿意的结完工资就走。
　　店里氛围冷了些时候，某天荣与过去，一切忽然恢复正常。江择远的人没出现过，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偶尔碰到不熟悉的东西，荣与就会想一会儿荣然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居然这样不了解荣然了。不过说不定从来就没了解过。人怎么能完全了解另一个人呢，哪怕是兄弟。

　　A大正式放了寒假，荣与通过一个研究生同学找到一个家教兼职，平时除了在店里就是在上课。
　　尽管说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是拖得一天是一天，但荣与这一回也不得不考虑起更远的事情来，比如开学回古籍室上班之后店该怎么打理，比如江择远突然说要把店拿走，或者忽然来要钱该怎么打发。不知不觉地，人变得有点焦虑。
　　“喂！”宣溦在他耳朵边大吼一声。荣与吓了一跳，往后让了让，宣溦说：“跟你说半天了，想什么呢？”
　　“什么？”荣与问。
　　宣溦笑得狡黠：“我说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荣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也不追问，到了晚上才懂她的意思。
　　结束了晚上的家教课，宣溦就在他家楼下等着，她说他最近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一下。荣与本来以为大不了就是去喝个酒，却发现宣溦带他去的地方就是江择远的酒吧。
　　进去根本来不及问什么。虽然上两回来也觉得这里吵，但是今天似乎格外热闹。宣溦拉着荣与就朝人群里挤，荣与侧过头看到阿桃，阿桃笑着看他们，指指舞台。
　　就是阿桃这么一指，整个酒吧忽然暗下去。灯再亮时光线显得暧昧，音乐响起，有人在尖叫。

　　荣与对舞蹈一无所知，也看不出好坏，但他能感受到台上人的动作很有力量感。节奏强烈。就三个女孩子的外形来说，似乎都有些偏高了，中间那个尤甚。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就集中到了那姑娘身上。
　　紧身的黑色内搭，露出一截白净腰线，外面套了一件衬衫，偏中性，一头腰线以上的长发披散着，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那人的目光有一瞬从荣与脸上扫过，很平淡。尽管看不太清，但荣与蓦地觉得那人眉眼有些眼熟。
　　跳过一支爵士，场子里气氛已经热得不得了。另一些女孩子上台跳钢管舞，荣与转头想找宣溦，发现宣溦已经牵着一个不知名姑娘的手跑到了舞台的另一边，正在蹦跳。旁边有人在交谈，跟喊话似的。
　　-Z小姐还要跳吗？
　　-啊？听说还有一支！

　　荣与揉揉耳朵。他实在提不起更多的心绪了，转身想挤出去，没想到进来难出去也难。走了没两步，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喝彩。
　　歌是《处处吻》。台上放着几把椅子，最中间交叉腿坐着的就是刚才领跳爵士的那位高个女生。她换了黑色丝绒质地的裙子，略有些紧身，裙子长度到大腿处，鞋跟不高，只是显得人不可亲近。一头长发依然披散着，颈子上戴了宽的choker。脸上妆很浓，表情却很淡。
　　荣与的身体保持着跟人群相反的方向，转过头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一抬眼正好跟那女人对上视线，女人忽然勾起嘴角，荣与心跳蓦地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