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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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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晖在公司门口驻足良久,他知道老板待他不薄,他也知道最近公司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可是以他现在的状况,他没法再与别人感同身受,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生怕下一秒,那床就空了。
“温老板,您看是否方便,把我最近三个月的工资给结了,我家里出了点事,真的急用。”谢清晖尝试着开口问。
“清晖啊,实在是抱歉,公司现在面临巨大的问题,资金实在是周转不开,而且我家里也出了点状况,希望你能谅解,你相信我,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等到这一批器械卖出去,我立刻给大家伙儿发工资,绝不拖欠。”温建民解释。他心里也很愧疚,可是他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上一批的医疗器械被合作商以次充好,收购者发现后大发雷霆,要闹上法庭,温建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宽限了这一个月,他们抓紧再购入一批上等器材,答应让利卖出去方才平息对方怒气。这一个月,公司所有人都加班加点,员工们怨声载道,温建民都看在眼里,他觉得对不起大家。可是天不遂人愿,在公司出现危机的重要关头,他的母亲查出来得了骨癌。这一刻的温建民,好像一瞬间被抽出了所有的力量,像个孩童般无助。他从小衣食无忧,上学工作一路都顺风顺水,除了儿子的出生有些波折,也算是未曾为钱发过愁,可现如今,竟也跌入缺钱的泥泞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每分每秒却煎熬难耐。谢母的身子眼看着越发差劲了,一家人心急如焚。晚上的月亮很亮,亮光照的人越发孤独和清冷。很多次,谢清秀在便利店打工的间隙,就那样靠着椅子睡着了,猛然惊醒时,一抬头,就能看见窗外孤冷的圆月。
“现在是最好的手术时机,你们家属考虑一下,如果抓紧时间,治愈的可能性很大。”主治医师的助理何医生很年轻,看样子是刚刚毕业参加工作。谢母的病情他一直在关注,他也给予他们很多的帮助和叮嘱。眼看着病人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焦急愁闷。作为医生,最大的成就就是挽救病人的生命。
“她爸,我不想治了。我们回家吧。”谢母哽咽着声音哀求。
“别胡说!过两天钱就凑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做手术,做了手术就好了。”谢父安慰。
“你先听我说,你看看这一个病房的病友,老张前两天做手术,在手术台上没能下来,老刘手术是成功了,人到现在还昏迷着,这脑子里的毛病,醒不醒的过来还两说呢。我也看明白了,人嘛,横竖都是一死,早晚的事,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想再痛苦着走完最后的日子。清晖年纪到了,还得娶媳妇儿成家,清秀还要上学,咱们穷了一辈子了,没给孩子留下什么家底,钱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力改变,未来的日子还得向前看不是?你听我的,我们回家吧。”谢母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谢父眼泪婆娑,两个中年人的手握在一起,一边互相安抚,一边相对流泪。他们就像是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脆弱而可怜。
谢清晖又等了等,还是没能等到发工资。他相信温老板的为人,可是他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这天,他带着大家伙儿闹到了老板办公室。工人们闹的很厉害,大家对没发工资这件事一直都心有不甘,只不过碍于情面,都是私底下说说,没有人真的带头闹起来。这次,正合着谢清晖要工资,都跟着来了。温建民很为难,他想和他们好好商量,可是众怒难平,吵闹推搡之间,不知道谁动了手,砸了好多东西,谢清晖的手也受伤了。最后叫了警察来,温建民也主动承认错误,是他言而无信,他承诺在这批货交易后,立刻给大伙儿发工资。工人都很开心,谢清晖只有无限愁。他带头挑事儿,被开除了。他拿着这几个月的薪水,薄薄的纸张轻飘飘的,一股风就能吹走了。
来到医院,父母告诉他们兄妹俩打算回家。谢清秀和谢清晖都不同意父母的决定,他们这样努力,就是为了留住母亲的命,而今母亲却自己放弃了。谢清晖做了一个决定,他捏紧拳头,叮嘱妹妹照顾好父母,就飞速跑出去了。何医生很担忧,他一遍遍恳求他们留下来接受治疗,哪怕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弃。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出院回家了。
小何医生送他们到门口,帮他们叫了车。他看着老两口颤颤巍巍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伸出手想拦住他们的路,可这手无力的垂落了。他看着他们向着落日余晖中走去,就好像平静地走向既定的死亡。医生们做了很多努力对抗病痛,可是都抵不过病人主动的放弃,不管怎么努力,这种人为的挫败感都让人束手无策。何医生日后回想起来,当他初出茅庐意气风发地想要成就伟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他的第一个病人,他什么都没做到。年轻时他不理解人对于死亡的选择,后来才明白,当初老师说的话是为何意。
老师曾告诉他:“小何,救人难救心。你要尊重他人的选择,没有人不想活着,没有人不怕死。在他们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一定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为之放弃。穷苦的人很多,他们眼里的活,是精打细算的活,是权衡利弊的活。人各有各的苦,无一例外。你是医生,只能治疗疾病,没法济世救人,先渡己,再渡人。”
后来,他还遇见因为没钱而放弃治疗的癌症患者,遇见有钱却被其家人管控不愿出钱治疗的可怜人,遇见手术后依然复发死亡的富人。人人都有不一样的命运,却都难逃人间疾苦,最终迎来一样的结局。
谢清晖又一次来到温老板的办公室,他的手放在门上起起落落好几次都没有敲下去。他的内心很煎熬,可他别无选择。在母亲的生命面前,脸面不重要,尊严也不重要,他可以做一切事情,只要能挽救母亲的命。
他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高大精瘦的他低垂着头,他走的很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那一刻的窘迫和难堪让他无法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老板,上次带头闹事是我不对,我给您道歉。”他鞠了一躬。
“没事都过去了,既然已经这样了,你一定能找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工作。”温建民当时一气之下辞退了他,也是有些愧疚。
“老板,感谢您这些年的栽培。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能否借我一些钱,我日后一定还您,希望您能看在这些年的份上,帮我一次。”谢清晖的脖子和耳朵红透了。
“清晖,真的很抱歉,不是我不帮你,是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了。这批器材卖出去本身也没有赚到什么钱,我也真的是无能为力。”温建民想到母亲的病,他叹了口气。他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可是堪堪挪出来的三五十万,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母亲的命,更何谈其他。
“温老板,我真的求你了,我妈妈得了病需要做手术,能借的人我们都借了,真的再没辙了,求您帮我这一回,日后做牛做马我一定好好报答。”谢清晖有些急,他急急忙忙的说着话,急急忙忙就要跪下去求,他的眼睛红红的,为了母亲的病,也为了这似有若无的可笑自尊。
“我是真的没办法,你站起来,不要跪我,我真的无能为力。”
“求您了温老板,多少都行,您帮帮我。我妈就在医院躺着呢,没有钱没办法手术啊!”
“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实话告诉你,你妈在医院躺着,我妈也在医院躺着呢,我真的帮不了你啊!”
“老板,您别这样,您别开玩笑,我没骗你,我妈真的生病了在医院……”
“我妈也真的生病了在医院!谁又能帮帮我?!”
“这么多年了,一直觉得您是个好人,您不借我钱就罢了,何必找这样拙劣的理由!你们这些大老板,出去吃个饭随随便便几千上万,这些钱是多少穷人好几个月都赚不到的,我借了钱就一定会还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啊!”
“你给我出去!”温建民对他的道德绑架有些愤怒。现在这一切,都是他和妻子兢兢业业辛苦熬出来的,一直以来诸多困难,他自己清楚。他的父母不过是普通工薪阶层,老实纯朴的过了一辈子,他虽衣食无忧,但着手创业并未靠家庭半分。
“温老板,你没有过过没钱的日子,你根本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吃糠咽菜还要考虑第二天有没有菜果腹,我们穷是我们活该吗?谁不想一出生就在罗马啊!这天底下的穷人就该死吗?我们没有钱,就没有资格拥有活着的希望吗?!”谢清晖在听见温建民找一样的借口拒绝帮助他时,他的理智不复存在了。他自嘲的冷笑,他破口大骂,骂这些资本家的冷血无情,骂天道不公。穷人和富人本身就不公平,人的出生本身就不公平。这一刻,贫穷带来的悲苦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大脑,他对富人的恨意从心底里窜出来,席卷了他的良善和纯朴。
“穷人没有错,那富人就有错了吗?富人不帮助别人有错吗?难道把机会让给更加贫苦的人才算对吗?我妈也得了重病,我也想我妈活着啊!”温建民气到大吼。
谢清晖愤然起身离去,办公室的门被甩的哐当作响。
穷富本身没有错。穷人眼里的富人自私傲慢,富人眼里的穷人刁蛮偏执,而这些穷人和富人也都没有错。有错的是那些持贫富对立意见的人,是挑起团体争端的人,是那些把命运不公错怪在他人头上的人。世道混沌,依然有许许多多良心企业家在有余力时源源不断的帮助他人,或多或少,都是他们的情谊,而非义务,可他们还是坚持在自己成功之后回报社会,帮助身陷囹圄的人。国家也需要那些正直善良的富人,慈善也是以慈爱之心为基础,因为他们善良的心和强烈的道德感,才能更好的完成社会第三次分配。许多人从这之中获得了更多的救济,怎么不值得传颂呢。所以凡事没有绝对,不是天底下的富人都是坏的。
“妈,爸,清秀,我筹到钱了,快,咱们去医院做手术!现在就去住院!”谢清晖声音洪亮轻快,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睁得很圆,可是仔细看,却双目无神,没有光泽。
谢母很疑惑:“儿子,哪来的这么多钱啊?”
“我们老板借给我的,哎不说了,快收拾东西走,我们去医院。”
“你们老板借的啊,你们老板真是个大好人啊,清晖,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谁说天底下富人都坏,这不是让我们遇见活菩萨了嘛,真是幸运极了。”谢母很开心,不止是为着借到钱做手术开心,也是为了儿子这些年所遇良人而开心。她的眼泪婆娑,声音颤抖着,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也想要活着。
谢清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母亲的眼睛里满是感激的泪水,太清澈了,他怕从里面看见自己的样子。
“公司账上的钱怎么不见了!说话!”办公室里,温建民大发雷霆。这些钱是他留着给母亲治病用的。做手术,加上后续治疗,这些钱其实远远不够。有时候生个重病,一家人的境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有甚者,会压垮一整个家庭。
“现在立刻报警!别让我知道是谁,我绝不姑息!”
警方在调取监控时发现,凌晨部分的监控被人删除了。好在发现的早,通过专业的数据恢复软件恢复了部分视频。视频上可以看到,有人潜入公司财务部动了手脚。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但是温建民了然于心。是谢清晖!这么多年了,本以为情谊还是有的,却没想到他竟可以极端至此。
他气的浑身发抖,握紧拳头,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喂,老婆,怎么了?”
“妈,妈进了抢救室。你快来!”妻子慌乱地说着。
温建民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他此刻六神无主,顿了几秒,他飞快地站起来跑出去。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门口是妻子在稀碎的哭。中途护士进进出出,他着急地拽住他们的胳膊说:“求你们了,救救我妈,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多昂贵的药,一定要救我妈,求你们了。”身材魁梧的男人,此刻就像迷失的孩子,心里的害怕和恐惧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怜。
“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挽救病人的。”
抢救了八九个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缓慢的走出来,面色沉重。他的母亲抢救无效而亡。
温建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的脑子里空荡荡的,医生说的话就好像在脑海里飘着,不真实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情况还不太糟糕的母亲,怎么就一夕之间命数尽了。他这几个月没有好好合眼,在家和公司两头奔波,虽然波折,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明明公司已经走出困境,明明手术钱都备好了,可偏偏母亲没了。他眼神空洞,望着手术门前的地面发呆,他没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清晨的阳光格外明媚,光线顺着山头扫下来,暖意充满了整个小院。谢清秀一家人在收拾东西,打算重新回去医院治疗。正在这时,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进来了一批警察。他们说,谢清晖犯了盗窃罪,要带走审问。
谢母一听就急了,慌慌张张的向警察解释说那钱是老板借给他的,不是偷的。她一下子跪下去,恳求警察不要抓走谢清晖。谢清秀也不敢相信哥哥会犯法。谢清晖被带走了,他们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相对无言,谢母泪流不止。
太阳一点一点升上来了,才是四月天,竟有些热。
“妈,我们进屋去吧。别担心,他们一定是冤枉哥了,等警察查清楚了就会放哥出来的。”谢清秀安慰道。
谢父在院子里坐着,点了一支旱烟,他看了一眼憔悴的谢母,没有说话。他好像接受了儿子偷窃的事实。他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太刺眼了,照的眼前一片花白。
过了两天,清晨天还蒙蒙亮,谢母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披了件衣服就悄悄出门了。她一路打听,找到了谢清晖所在的公司,又从他们公司的人口中打听到温老板家的住处。房子是小洋楼,看起来温馨豪华。她敲了敲大门,有人开门说主人最近家里有事,不见客,她恳求了好一番才让她进去了。
“您是谢清晖的母亲?”温建民淡淡地开口。他看起来很憔悴,可是眼前的农村妇女看起来更加憔悴不堪。
“我是。我今天来是向您赎罪的。”
“话不多说,您请回吧。事情自有警察决断。”温建民很冷静,也很冷酷。
“温老板,请等等,就几分钟。真的感谢这些年你对清晖的栽培,能遇见你是我们三生有幸。清晖他从小就是懂事善良的孩子,家里贫苦,孩子跟着糟了不少罪。如今做错了事都是因为我,都怪我,我生病了,他才急的乱了分寸。求您看在这些年的份上饶过他这一次吧。”谢母说着话,眼泪不断地涌出,这么多年辛苦度日也未曾流泪,如今却为了孩子悲伤难耐。
“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就要受到该有的惩罚,这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我无权决定。”
“求您了温老板,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还小,二十几岁啊,要是坐了牢这辈子就毁了。都是我的错,求你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吧。”谢母楚楚可怜令人动容,可温建民的心沉入谷底。
“体谅你?你可知道,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我母亲也得了癌症,我母亲也需要钱做手术,这钱还被你儿子偷了!而我母亲现在去世了!”
“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求您饶恕清晖吧,您也是当父母的人,你也有孩子,天底下没有父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出事,我求您了,您就放过他这一次吧!”
“不可能!温姨,送客!”温建民吩咐道。
温姨过来拽谢母的胳膊,她一边往后退,一边急语:“温老板,要算起来,也是你有错在先!一开始就是你拖欠工资,可是工人们没有怪怨你!我儿子没有怪怨你!他们都能原谅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清晖也原谅他呢!你也有孩子,若将来你的孩子有事你也不会不管不顾啊!我下九泉也死不瞑目,我一定会好好瞧着,我诅咒你永远不得圆满!若将来你的孩子出了事,我……”谢母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直到消失不见。温建民生气极了,这种理所应当的道德绑架让他愤怒难耐,他失去了母亲,可她竟然拿自己的儿子做诅咒,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他站在窗户边看着妇女远去的身影,又渺小,又瘦弱。
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人类本来就很渺小。
温建民的儿子温白泽走过来给父亲递了一杯茶,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男孩子已经长的很高了,但是从小到大身体差,看起来弱不禁风。温建民夫妇为了这个孩子也倾尽了不少心血,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妻子喝药打针求神拜佛受尽苦楚,很努才保住了这个孩子,孩子从小到大体弱多病,抚养的很是艰辛。他看着眼前的儿子,谦逊有礼,性格温柔,心里得到了一丝宽慰。
在破旧的公交车站,谢清秀和父亲找到了母亲。母亲就呆坐在站牌前的凳子上,眼前的车辆来来往往,停了又走,她无所事事,无动于衷。
“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和爸找了许久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清秀抱着母亲开始哭。
夜色如水,月色朦胧。村子里的老槐树上乌鸦啼叫,四月份已经有虫鸣了。
“她爸,我今天去求了温老板,我求他放过清晖,他不同意。”谢母躺在床上,流着泪。
“孩子做错了事,自然该罚。你好好顾身体,这样才能看着他平安回来。”谢父安慰道。
“我怎么能不急啊,清秀清晖这俩孩子懂事善良,要不是我这病,他也不会做这种事。还有那个老板,我以为他是个好人,谁知道他这样狠毒,一点点机会都不给我们清晖,清晖该怎么办呐。”
“不是你的错,谁也不想得病,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缠苦难人。唉。”黑暗中,谢父的眼角悄悄滑落了一滴眼泪。
“穷人穷命,一辈子都无法改变。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苍天要这样对待我们一家人,凭什么那些富人都是越来越好,而我们穷人就是越来越糟糕呢?这世道一点都不公平,临了了,我都不能见到儿子,我死不瞑目啊,我恨他们,他们都不得好死…”谢母哭着,谢父只是搂着她的肩膀安慰。
没过几日,谢母去世了。她走的时候并不平静,眼睛也没有合上,仿佛还看看想见的人一眼。回看她这悲苦的一生,她的老实敦厚并未带给她福气,而爱和恨,好像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穷人从来都不信努力就能成功,努力就能有好日子过,他们日复一日努力,只是为了活下去。穷人嫉妒富人,痛恨富人,这一切在他们的磨难下似乎也合情合理,尽管他们自己也明白,人生而为人的差距并非人之过错。但不同的是,明白且欣然接受的人,在磨难中依然坚信努力的意义,依然满怀着希望。而明白却难以释怀的人,一辈子只是耿耿于怀,自怨自艾,怪人怪己,最后自己跌下深渊,还要带着别人一同下坠。尽管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人人不一样,人总该放过自己,放过他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为自己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