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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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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天天鬼混什么不知道早点回家写作业!”
陈鹤风把钥匙插在门孔里,刚打开门,还没换了鞋,就听见母亲在喊。
“知道了。”
“你这是干嘛去了,怎么还伤到了?”母亲瞥了一眼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把切好的土豆丝倒进油锅里。
“没什么,摔了一跤。”
“蠢死了!这么大人了还能摔了!快洗手过来吃饭,吃完了去给你弟弟看看作业,他说作业题不会做。”
“妈,你就让他自己动脑筋思考,他这样一碰上不会的题就知道要答案,他永远都学不会的。”陈鹤风是好意,说的也是好话。
“行了,你别这么自私,你成绩好,他脑子笨,他是你亲弟弟,你给他点拨一下怎么了?”母亲觉得每次陈鹤风说这种话就是不想管弟弟的托词。
“我不需要她给我讲!烦死了!我自己看参考答案!”她弟弟陈楠朝他们吼着。
陈鹤风觉得烦,转身走进房间。她拉开衣服拉链,打算脱掉外衣,手伸进兜里,摸到了巧克力的包装皮。她笑了笑,用胶带把它粘在她的笔记本首页。
饭桌上是断断续续的争吵,或者说,并不是真的在吵架,只是大家说话都像扯着嗓子在喊,就像是吵架一样。
陈楠现在才在上初中,脾气却日渐增长。生弟弟的时候,上个世纪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还在实行,工人阶级的家庭只能生育一个孩子,而她的父母想再生一个儿子,就偷偷的生下陈楠。可能是觉得从小把孩子养在老家,直到上小学才接回来,心中一直有所亏欠,所以对于他整个人都十分容忍。陈楠小时候性格懦弱,话少安静,这和从小东躲西藏有一定的关系。上小学的时候,他被女孩子欺负,导致老师请了家长,父母也没有说什么。到上初中了,性子稍微有所变化,虽不似从前那样唯唯诺诺,有时候会对欺负他的人反抗,但始终是提不起底气,总是处于下风。现在叛逆期,他的性格越发古怪乖戾,脾气暴躁,时常因为母亲说他而吵闹的不可开交。他不受管教,对于母亲指使陈鹤风管他更是颇为不满,心中愤愤不平。
“你自己动脑子想,题目做多了熟练了就会了。我都给你讲了三遍了,听懂了吗?”陈鹤风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非常生气,他根本没有听,一脸烦不可耐,还闭上眼睛假寐。陈鹤风气的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打我干什么?!”
“我问你听懂了吗?!”
“没有!听不懂!你少管我!”陈楠跑出房间去,给母亲告状说姐姐打他。
母亲忙了一天,下班很累,很烦闷,听着两个孩子吵吵闹闹心头烦躁极了。
“你不好好学当然打你!你为什么在别人给你教的时候不能好好听好好学!考不上高中了你就去打工!”
母亲并未安慰他,其他任何事母亲都十分纵容,一旦提起陈楠那一团糟的学习成绩,母亲是一点也不会容忍的。
“还有你!就你这暴脾气能干成什么事!不想教就算了,何必闹出动静,不够烦人的!”陈母朝着陈鹤风说。
“妈,我没打他!我给他教了三遍,他就是不听!我能不生气吗!”陈鹤风走过来解释。
“行了,你们俩滚回去!他不听就算了,别念书了打工去!你也对他没耐心,我看你给你表妹教作业耐心好得很,对他就是这样大呼小叫的!我知道你不想教,算了,不麻烦你了,养女像姑姑,你和你那个姑姑一样自私自利,对别人都好,对自己的亲弟弟反而像外人!”母亲骂完了一通,心里舒坦了许多。其实无非是看着弟弟不上进,她心里也急,而姐弟俩总是一天是非难断,她感到厌烦。人永远不知道,无心之言最是伤人。
“你让我教,我教了,我教了三遍他还是不会,他眼睛都不睁开,我还要怎么有耐心?!”陈鹤风对着母亲喊道。
她母亲气极了,她觉得自己的孩子们都不懂事,这么晚回来了还要给她闹事惹她心烦,气不过便抓起扫把去打陈楠。
“让你不好好听!你看看因为你家里闹了多少事!让人家都懒得管你,学习差成这样别人都看不起你!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陈母一边骂一边打陈楠。
陈楠一样朝着她大吼:“你们真让我恶心!就知道打我!”他嘴里一边喊,一边跑回房间用力摔上门。他对母亲和姐姐的管教愤怒到极致,尤其是对陈鹤风的恨意达到了顶峰。他觉得都是因为他姐姐,他姐姐学习好,他学习差,她姐姐总是给母亲说三道四打小报告,所以母亲打他骂他。他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永远都不会明白只有他家里人才是真心为他的前途在考虑,他觉得家里人是在针对他。有些人,有些道理,从生到死,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
陈鹤风在房间听着,她感到难过。母亲看起来是在打弟弟,可是嘴里一句句的“人家”和“别人”说的就是她。从小到大,母亲一骂她,就是那句养女像姑姑,和你姑姑一样自私。她知道母亲和姑姑之间并不愉快,他们也很少来往,但是这样一句流传的老话,养儿像舅舅,养女像姑姑,是母亲每次指责她的时候都能利用的最好的利剑。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他们经常早出晚归,一天都不在家,她听到的最多的一句叮嘱就是:“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而她每次都能得到母亲的赞赏,说她真懂事,父母能依靠她了。后来,每次她喜欢的玩具或者零食,弟弟都会抢夺,哪怕他自己也有属于他的那一份,而母亲总是会对于弟弟的大吵大闹哄着,告诉她“你是姐姐,你要让着弟弟。”刚开始,她会觉得不公平,她不同意,她会哭会闹,会撒泼打滚,可是换来的是母亲的指责,骂她这么大还要和弟弟抢东西,骂她长那么大了还不懂事,最后从她手里拿给弟弟。再后来,她就不再争抢,她觉得没有争的意义,因为永远都是一样的结果,母亲却很高兴,和一众亲戚夸耀说她的女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让着弟弟了。她看得出来母亲说的高兴和欣慰是真的,可她自己并不开心。她曾经会为母亲的夸赞开心一整天,因为她做得好,母亲说她是最懂事的小孩。她当时以为,懂事乖巧是天底下最好的形容词,她不知道,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懂事听话,就像是枷锁一样,束缚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哪怕后来挣脱镣铐,那些痕迹都一直留在心上,永远不会消退。而他们的父母,也永远不会对大的孩子照顾小的孩子这种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任何的疑虑。他们觉得,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如此,理应如此,本该如此。
陈鹤风的胳膊碰到了桌角,伤口处又慢慢渗出了血。她觉得有点疼。
平淡无奇的夏日,窗外有蚊虫在鸣叫,树叶绿的发暗。
“同学们,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大家认识一下。”班主任上课之前说。接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走进来了,她扎着高马尾,皮肤白皙,和大家穿着一样的校服,但是却比大家都好看许多,那些男孩子们叫喊起哄。
“大家好,我是陈鹤风。”简短的发言,有一丝洒脱随性。
贞远寒看见她走进来的那一刻惊呆了,居然是她!她激动地朝她挥手,然后用手指使劲比划着指向自己。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贞远寒清楚的看见陈鹤风淡淡地朝着她笑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新来的这个漂亮女生是谁,男生们嬉笑着讨论谁会把她拿下。这些青春期的男孩子,他们的调皮叫人讨厌。
“白雲白雲,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那天我见义勇为英雄救美救的那个大美人。”放学后,贞远寒高兴地和白雲分享他们见面的过程。
“确实长的很美。”白雲说。
“等哪天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你们也能成为朋友的。”
“远寒,你和她不过是一面之缘,有时候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轻易就结交朋友。更何况,她才刚转学来这里。”白雲有些担忧。
“知道了白雲,我懂你的意思。不过呢,我看着她的脸,尤其是她的眼睛,我就觉得她一定是个好人。”贞远寒开心地分享她的推断。
“才刚刚告诉你知人知面不知心。”白雲无奈地敲了敲贞远寒的额头。
“知道啦!”贞远寒亲昵地蹭了蹭白雲的胳膊,两人一起手挽手往家走去。
陈鹤风在后排看着贞远寒和白雲说说笑笑地走了,便背着书包独自离去。傍晚的微风舒爽,白天的燥热也不复存在了。她正走着,有人拉了一下她的书包背带。
“走那么快干嘛?一起啊。”来人是魏光燃,他笑嘻嘻地,看起来阳光温暖。
“不用了,你走你的吧。”陈鹤风立刻拒绝了他。
“好歹相识一场,不用装不熟吧?诺,给你,当做是给你的转学礼物。”魏光燃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包装的很精致。
“我不要!”陈鹤风没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性子还是这样倔呢?给你就拿着,毕竟咱们俩以前也是别人嘴里说的金童玉女呢,过去的不计较,咱们以后从头开始好好相处。”
“过去?过去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事情。我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们没什么关系。”陈鹤风说完,没有任何停留,立刻就走了。身后的魏光燃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朝着她冷笑了一声。
学校的男生有路过朝她吹口哨的,她都一概不理。第二天放学还是如此,魏光燃不依不饶,非要让她接受这个礼物,陈鹤风都不肯。魏光燃觉得有些烦躁,怒骂道:“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仗着皮相勾三搭四,以为自己有多正直,清高的要死,要不是当初我从那一帮小混混里救你,你早就不干净了!”
“魏光燃!”,陈鹤风真的有些生气了,她看着魏光燃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高高在上地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气血上涌。“我感谢你曾经出手相助,可仅此而已!就因为你帮了我,我就要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吗?!不可能!很多人都诋毁我,其实我知道,都是拜你所赐!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话说到如此份上,气氛降至冰点。
贞远寒在拐弯处的小商店买了根棒冰,边走边吃着,恰好看见陈鹤风和魏光燃,也恰好听见了这番话。她气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拿着棒冰,指着面前人。
“魏光燃!你说的什么话!你给陈鹤风道歉!”
“呦!贞远寒,怎么哪都有你呢?你少管闲事!”
“我才不管你的破事!要不是看在白雲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和你有交集!但是,我听见你侮辱陈鹤风!你必须给她道歉!”
“贞远寒,我才是看在白雲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你最好赶紧滚!”
贞远寒气的差点就要冲上去撕扯魏光燃,陈鹤风一把拉住了她。
“贞远寒,不必理他,我们走。”陈鹤风拉着怒气冲天的贞远寒转头就走。
他们俩走了好一会儿,路边有个椅子,便坐下来休息。
“真是没看出来,魏光燃居然是这种人!太恶心了!怪不得我一开始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贞远寒,”陈鹤风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帮我?”
贞远寒看着突然认真的陈鹤风,也认真的回答:“我相信你,你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陈鹤风突然笑了,像是晚上清凉的风。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你又不了解我。”
“我回答不上来为什么。你的眼睛很干净,很清澈,我的感觉告诉我这个答案。你信不信有些事情就是凭感觉?”
“我信。”贞远寒拉着陈鹤风的手,夏天的气温很高,两个人手心里都有了些汗,这种感觉并不黏糊,让陈鹤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和慰藉。
贞远寒和白雲讲陈鹤风越来越多,讲她如何美貌,讲她总是被女生围堵。白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有感觉,贞远寒心里,陈鹤风已经占据了很大的位置。甚至现在,他们去小卖部买零食,去出操跑步,去厕所,都会叫上陈鹤风一起。
“那个薯片真好吃,等我们大课间了一起去买吧。我要买两大包。”贞远寒一脸幸福地说。
“好,给你买两大包。”陈鹤风回应。
“远寒,我就不和你们俩一起去了。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今天有些困,大课间我就补觉了。还有,你少吃些零食,对身体不好。”白雲说完就坐下开始收拾东西。她不知道心里为何有些发堵,她好像并不喜欢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做什么。而每次,看着贞远寒热情高涨,她总怕扫她的兴,就又跟着一起去了。陈鹤风和贞远寒一样开朗活泼,每次去玩,他们俩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有时候贞远寒一个眼神,陈鹤风都能瞬间明白,好像比起她,他们俩更适合成为好朋友。她心里渐渐有些害怕,她怕贞远寒离她越来越远了,她知道她应该相信贞远寒,但是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心,让她无法忽视,这种隐隐约约的恐惧让她想像乌龟一样躲进壳里。
“那我们俩去,白雲你好好睡一会,我去给我们买吃的。”下了课,白雲就和陈鹤风一起蹦蹦跳跳出去了。白雲看着他们俩的身影远去,她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她最近都没有休息好,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哇,又有好多零食哎!风儿,你想吃这个小饼干吗?它看起来真好吃,我们买了它吧。”贞远寒询问陈鹤风的意见。她现在叫她“风儿”,因为她总是对着她唱“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好,你想吃我们就买了它。”陈鹤风看着她笑着说。
“再买点这个抹茶小蛋糕,我跟你说白雲最喜欢吃这个了,她一次能吃三个,厉不厉害?还有这个香辣火腿肠,不过我喜欢甜口的,她可太能吃辣了,我们每次去吃牛肉面,她香菜和葱都不要,就只要辣椒还不要辣椒油。那个跳跳糖上次我和白雲吃完牛肉面吃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好吃你不要买它……”贞远寒还在絮絮叨叨给陈鹤风说着白雲的喜好。陈鹤风心里想,贞远寒一定非常非常爱白雲,以至于对一个人的喜好了如指掌,像肌肉记忆一样习以为常,她说起白雲时,眼睛总会笑成一弯月亮。
白雲总会为贞远寒的一点点举动而感动不已,她会为自己的私心杂念感到自责。可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人一旦心里滋生出来一点异样,那就会像火苗一样迅速燃烧起来。白雲最近的心情明显很低落,贞远寒发现了,问她她总说没事。月考成绩也很不理想。
天气很燥热,让人无法静心凝神。白雲写了一张字条悄悄递给魏光燃。
“同桌,你能陪我说会话吗?”白雲写道。
“好,我看你最近总是心情低落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我和贞远寒是这么好的感情,可我就是心里觉得不安。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我不该不信任她的。”
“你也没错,你就她这样一个好朋友,最看重她,她又喜欢交朋友,你难免会恐慌。”
“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建议是你去和她说开,有些话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如果她真的变了,那你也没什么好勉强的,你又没错,你对她从来都一心一意重情重义,你问心无愧。而且,陈鹤风这个人名声不好,我和她是老乡,很早就认识,她一直和一帮不三不四的人一起,你可不要和她走太近。”
“我好像也不是很喜欢陈鹤风,可能我还不了解她吧,如果她真的是那种人,那千万不要影响了远寒。”白雲很是担心,不是她不相信贞远寒的为人,而是她太明白贞远寒了,她嫉恶如仇,又心怀正义,她不会无视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而这样,也会不可避免的让她跌入无妄之灾的境地。
“贞远寒要是眼明心亮,自然无法受到别人影响,要是她本身也不过如此,那和她臭味相投也能想的通。但这些都与你无关,不管是做朋友,还是上大学,从来最重要的都是你自己。你好好调整心态,最近成绩都下滑了,看你一天精神也不太好,有问题随时和我说。”
魏光燃的一番话让白雲茅塞顿开。在贞远寒面前,从来都是她一直为贞远寒考虑,为她出谋划策,她全然的看懂了她,却从来没有人读懂自己。直到遇见魏光燃,她也可以在无助的时候有依靠,有人为她出谋划策了。
夏天的风炽热,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那是纯真的颜色,是青春最美好的样子。
“远寒,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白雲?”贞远寒开心地挽着白雲的胳膊。
“你最近和陈鹤风看起来挺好的。”白雲弱弱地开口,她不知道如何去说。
“白雲,我发现她真的挺好的,和我们又能玩的来,而且她根本不是别人嘴里说的那样,别人总说她高傲跋扈,目中无人,道德败坏,不知检点,无非就是他们嫉妒她学习好又长得漂亮罢了。你和她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其实她很好。”贞远寒兴奋地和白雲解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好事。
“我应该不会和她成为朋友。我觉得我和她不是一类人。而且,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她,可能是别人的原因,若是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估计她自身也可能有问题,她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
“白雲,我没有想象她,是我亲眼见到的她,是我亲自接触和感受到的她。她不是那种人。”
“远寒,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根本不在乎她是哪种人。我在乎的是你!我怕你跟着她会影响到你!你和她一样都喜欢玩,可是她的成绩依然雷打不动,而你却再一次退步了。我们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才努力提高了一点点成绩,不能这样功亏一篑!”白雲很焦急,她是真的为贞远寒而担忧。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她不会影响我的,而且她也不是坏孩子。白雲,你不要听说她,而要试着了解她。”
“远寒!魏光燃都和我说了,他们俩是同乡,陈鹤风一直都和小混混打交道,她真的没有你眼中那么好!你不要再跟她接触太多了,不然一定会给你带来麻烦!你第一次不就是救了她,那些人还来找过你好几次吗?真的听我的吧,不要和她密切来往了。”
“魏光燃这样说的吗?他可真有脸说!你把他当朋友,我怕你伤心,有些事没有告诉你,上次你说帮他给朋友选礼物,你知道给谁吗?根本不是什么朋友,那个礼物就是给陈鹤风的!他喜欢陈鹤风所以逼迫她答应他的请求,而陈鹤风不答应,他就诋毁她!这不是我编的,当时我就在场!你为什么这样相信魏光燃,他只是一个男生,你宁可相信他的鬼话也不相信我!”提起魏光燃,贞远寒心里一瞬间怒气冲天。
“我相信他,他会站在我这边为我考虑!而我现在和你说这些,是怕你误了前途!远寒,你不该这样说魏光燃的,你知道吗?其实我心里压抑很久了,最近我茶饭不思,还是因为他,他鼓励我要及时解决问题,我才能鼓起勇气和你说这些!”
“他跟你说几句你就觉得他是好人了?好话谁不会说啊,又不用付出什么代价。白雲你不要太天真了好不好?”
“远寒,现在不是魏光燃的问题,是陈鹤风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你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我们一起好好努力考上理想的大学才是要紧事。”
“我知道你认真努力,但人生不是只有高考这一件事的白雲,亲情,友情这些同样重要,还有学着如何看待别人也很重要!”
“你是我唯一的好朋友,我对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哪怕一丁点,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利己主义的人吗?”白雲说完就红了眼眶,贞远寒一看见她的眼泪,就开始慌乱。她知道白雲说的是真话,她也知道白雲有多看重自己,所以白雲只要一伤心,她就十分后悔愧疚,但她还要假装骄傲地不肯低头。贞远寒只想赶紧结束掉这个话题,她认为只要他们不提起,他们就和从前别无二致,但有些东西哪怕刻意藏起来,也会在自己心里赤裸裸地浮现。
“好了,白雲,好好想想吧,等想清楚了再说,我希望你不要全然相信魏光燃,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更不要喜欢他,否则他一定会伤害你!”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白雲一个人站在夏日的晚风里,天气阴着,居然飘起了雨滴。她的眼泪悄悄的流下来,蒸发在夏日的热气中,不见踪迹。她的好朋友就只有贞远寒一个人,而魏光燃,是她高中生活的意外收获,他拿她当朋友,她真心很感激他。
她们两个人依旧做什么都在一起,只是之间莫名其妙有了一些异常。她们会刻意避开陈鹤风和魏光燃的话题,谁也不提起,用如同大厦将倾的深厚感情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关系。日子久了,大家以为都会忘记,那些不愉快也会过去,可是心上既然扎根了刺,一旦触及,就会痛彻心扉。白雲和魏光燃的感情越来越好了,贞远寒眼看着他们俩说说笑笑,他们俩经常一起吃饭,白雲每天会把他们的杯子都带回家去装绿茶装咖啡,带早餐一起吃。
这些都是属于他们俩的。
贞远寒发觉到白雲有多看重魏光燃了,甚至超过自己,她心里开始赌气埋怨,她觉得都是那个男生花言巧语骗了白雲,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白雲,周末去我家一起写作业吧?”贞远寒问道。
“不了,我和魏光燃说好了在教室一起学习,正好我有几道题不太明白,找他讲解一下。”白雲解释道。
“白雲,你还要和他一起吗?我说过,魏光燃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对女生的不尊重和恶劣态度令人发指!你是没见过他那种肮脏的样子,也没听过他嘴里肮脏的话!”
“远寒,你一定要这样说魏光燃吗?我是没有见他不尊重女生,但他很尊重我。”
“怎么尊重你了?不过是花言巧语几句你就觉得是对你好了吗?”
“就算他不是好人,那是别人眼里的他,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白雲有些生气,她不高兴听见她的朋友被人诋毁,更是伤心贞远寒误解他们俩,别人对她说三道四她都充耳不闻,但唯有贞远寒不可以,她是她最亲近的人。
“他对你还真是好!好到你要为了他和我吵架!他什么人品都不重要吗?他只要对你好就好了吗?你就这么缺爱吗?!我对你不好吗我不够关心你爱你吗?”
“我想要更多的朋友有什么错,我想要更多的爱有什么错?贞远寒,凭什么你可以随意地交朋友,和所有人都热络,我就不可以?“
“当然可以,但不能是他!你又傻又天真,被他表面上骗了你都不知道!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他?!所以才找什么理由说是因为担心陈鹤风影响我!”贞远寒气到发抖。她亲眼见过魏光燃的恶劣行为,亲耳听过他的口不择言,他一定不是良人。她现在心里宁愿相信,是因为白雲喜欢魏光燃了,所以才对陈鹤风有偏见。
“贞远寒!我是担心你!这不关魏光燃的事!而且,我说了我和魏光燃只是好朋友,你竟然胡乱猜测我!别人都可以胡说八道,我不在乎,可为什么那个人是你!”
“难道不是吗?每天带你们俩的杯子回家装咖啡,每天带家里做的早餐一起吃,白雲,这待遇真不错啊,我贞远寒都没这等特权!可我哪一次去买吃的没有给你买过,哪一次没有记得你了!我告诉所有人你白雲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在我心里你比石胤山都要重要成百上千倍!可是你呢?你如今和魏光燃倒是比我还要好!”
“你告诉所有人我最重要,可是大家看着你和陈鹤风天天在一起,他们背后指指点点八卦是不是我和你闹翻了!是不是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他们背着我说悄悄话就像是在打我的脸!你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我根本就不困!我就是不想和你和陈鹤风一起去!我不想给你们扫兴!我不想碍眼!什么谢清秀,什么沈浩宇王曼姝,我和她们只是同学而已!因为你,所以我愿意和他们成为朋友,因为你乐于助人,我就陪你一起帮助他们!但是他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不会带坏你,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可陈鹤风不是!我不想看着你一点点走向错的路!”
“可真是为我好啊,明明是因为魏光燃,非要说成是为我好,白雲,我竟然不知道你这样善辩。那好,我来想个解决办法,如果我和陈鹤风不再往来,你和魏光燃也断绝关系,你可以吗?你能做到吗?”
“贞远寒,一定要如此咄咄逼人吗?我说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魏光燃也是,你可知道这么久以来,我因为你而流的眼泪,因为你失眠,因为你成绩退步和家里人闹矛盾,都是他一直在开导我,都是他在陪着我一点点走出黑暗,你又在哪里呢?你在和陈鹤风一起吃喝玩乐!现在你却要我忘恩负义和魏光燃闹掰!”
“为了一个男生,你要舍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值得吗?”
“远寒,我不想失去你,可我也不愿失去他这个朋友,他没做错什么,我不该这样对他。”
贞远寒听到她的回答,气红了眼眶,不怒反笑:“好,既然你做不到,你舍不下他,那就这样吧。说来说去都是一样重复的话,每次你都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累吗?!”贞远寒说完就转身走了。她的倔强让她的背挺得笔直,可是在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一样滚滚落下,她甚至都没能忍住走出教室门再狼狈地流眼泪,她低头快速离去,脚底下似有千斤重。
她想过,和任何人都有可能闹矛盾,都有可能走散,唯独没想过白雲,她一直非常坚定的认为,她和白雲就是天生一对,他们俩这辈子都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是亲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互相伤害的人。哪怕到世界末日,他们俩都不会独活,会一起选择悲壮同死。她想在每一天都有白雲和她同在,她们要一起过属于她们的未来。可是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个男生,他们就此决裂。那一瞬间,贞远寒对他们之间的情谊产生了怀疑,也是她第一次,把怀疑这个词用在白雲身上。
白雲趴在桌子上哭的很伤心,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偷偷瞥着,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停下脚步问她究竟怎么了。魏光燃默默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
她很失望,她对贞远寒的心天地可鉴,她每走的每一步路都会把贞远寒算在她的人生中,包括上大学,贞远寒说想去有海的地方,她就把心中的目标从离家近的北方默默改到了有海的南方。她一直鼓励贞远寒学习,一直为她的成绩忧愁,她做很简洁明了的笔记和速记口诀只是为了让贞远寒学习起来能够尽量有趣且容易。她的付出好像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像她有多心痛,只有她自己明白。可是似乎,贞远寒终究不懂她,她为她的所有担心,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究竟谁对谁错?不得而知。世间之事就是如此,谁也说不清楚当初是谁先走错那一步,才导致了这一步错步步错。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心偶然闭了眼,才有了偏差。
上天看得见,贞远寒和白雲,他们都太爱彼此了,他们想要的彼此,是情投意合灵魂对等的彼此,是可以不分你我完全合一的彼此,而这一点,竟是他们身上最如出一辙的地方。同一的个体,同一的爱,并非因为二者融合就变得无坚不摧,相反,会变得岌岌可危,因为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同一。一旦合二为一,就有了弱点,有了可以攻略的缺口,而人本身就是独立的个体啊,没有办法完全成为另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心甘情愿让自己主宰的世界注入其他人的魂魄。此时的贞远寒和白雲,他们在心里计较着自己为对方的付出和爱,他们互相指责着彼此的不理解,他们眼高于顶地审判着对方,用爱化作利剑互相刺向对方的胸膛,全然不顾满身泥泞的自己,缺陷的自己。
若是当时能低头看一看,说不定,就可以发现走向彼此的双脚原本已经快要迈出去了。
这是心高气傲的十六岁,是斗志昂扬的十六岁,是爱恨交加热血沸腾的十六岁,是对未来充满着无限希冀与憧憬的,爱也热烈,恨也热烈的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