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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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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平静流淌着,只不过,因为周围朋友们的存在,贞远寒多了许多开心,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一拍即合的默契和快乐。她有时候会想:正如云芷说的,可能她和曾经的朋友缘分不够。她不再常常想起那些人,尽管想起时深感惋惜不甘,对错也不再过分纠结了。她每段旅程都能遇见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上天待她的确仁慈极了。
人一定要明白珍惜,并及时珍惜,很多时候,失去的已经成为了定局,悲叹惋惜于事无补,只会徒徒浪费现在的光阴,到那时候,往事不可追回,当下也未能抓住。
不要用曾经的灰色,填充现在的五彩斑斓。
卓煜璟喜欢唱歌,他有低沉的嗓音,唱民谣很好听,他总是喜欢在自习不想背书的时候,问贞远寒要不要听歌,他唱。贞远寒总会开心地点点头。在卓煜璟这里,贞远寒听马頔,听赵雷,听陈粒,听李志,听很多很多人,而不只是陈奕迅了。她一边听着他唱,一边想象乌兰巴托的夜里旷野的风;想象南山南边醉酒梦里的拥抱;想象安河桥下清澈的水一样令人难忘的董小姐的微笑;想象望向受伤的斑马的悲戚的目光;想象对墙漫谈理想的南方姑娘;想象孤鸟鸣着歌飞往孤岛去。卓煜璟告诉她,民谣唱的是故事,是一个个难以忘怀的梦,是不曾触及的理想和远方,是现实里找不到的乌托邦。贞远寒问他怎么喜欢这些听起来很悲伤的歌,他说听的是故事,虽然很忧伤,但他听歌唱歌就很快乐。贞远寒听他唱歌也很快乐。等唱完悲歌,卓煜璟又开始唱《男孩别哭》、《New Boy》和《海阔天空》,他甚至粤语歌也唱的很好,虽然贞远寒也听不懂粤语,不知道是他胡乱编的还是真的是那样唱,到不会唱的地方他就开始自己编胡乱哼哼,但快乐依旧从歌声里传递出来,感染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两个人总是随着唱歌在座位上摇晃起来。他们俩就像快乐的小精灵,没有男女之别,没有琐事之争,只是享受着每一个阳光照耀的清晨。不想学业,不想未来,他们才是真正地活在青春昂扬的十七岁。
语文老师叫向北妲,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带着一股怪异的慈祥和憨厚可爱,估计是她父母希望她能考上北大,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儿,再加上她体积确实有点大,所以大家私下都叫她北大。每节课,向老师初次生气的时候,眼看着要爆发,她就会深吸一口气,抿抿嘴使劲忍下去,嘴角扯出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笑,然后说:“孩子们,你们好好学习吧,你们看看北大,看看清华,看看复旦,这些理想的象牙塔在向你们招手。你们要相信自己,你们一定会赢。”如果仔细看,她的眼睛里冒着能杀人的光。等到第二次第三次生气,她忍无可忍,就会站在讲台最居中的位置,眉头皱着,双臂交叉,然后唾沫横飞的尖声骂道:“谁再说话就给我滚出去!谁再睡觉也给我滚出去!不想学习的都给我滚出去!我讲课好辛苦哦,我的嗓子都冒烟了,难道是我活该吗?!还不是为了你们!”事实上,她的嗓子也没哑,反而因为生气变得尖锐刺耳声音更大,她每次气的浑身发抖的时候,同学们都在下面偷笑,因为她会假装骂自己,实则指桑骂槐,不是同学们冷血,而是真的很搞笑。
向老师讲枯燥的文言文,就和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大家都在打着盹,眼睛半开半合,贞远寒困的头都要掉了,她转身,看见旁边的卓煜璟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煜璟,你睡着了吗?”贞远寒问。
“我困的要命!要是能困死我就死了!安全起见,我们俩换着睡,前二十分钟我睡,你盯着北大,后二十分钟你睡,换我站岗。”卓煜璟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说。
“好。那你赶紧睡,我坚持一下,二十分钟了我叫你。”贞远寒强撑住头,用余光瞧着老师。
时间好像流逝的很慢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也仿佛飘向远处去了,一切都在老师尖锐的声音中变得遥远,慢慢安静下来。迷迷糊糊中,贞远寒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
突然,一顿猛拍头打醒了贞远寒,她偷偷斜着眼睛看,北大就站在她身边,那庞大的身躯和一堵墙一样压在她身侧,泡面一样的头发贴近她的头和肩膀,尖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还伴随着迅速拍打后脑勺的巴掌声。
“清醒了吗?都高三了!你还睡觉!好大学都让你睡没了!”亲切美丽的向老师此刻的声音尖锐地就像巫婆一样。
贞远寒想抬头回应老师她已经醒了,不用再打了,但是巴掌还未停,就像二倍速敲木鱼一样一下一下拍着,拍打了将近一分钟,贞远寒从没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长到足够让全班同学都清醒。她头都抬不起来,也没法说话,只能无语地翻白眼。同学们看着语文老师机械般神速拍打的动作嘿嘿偷笑,贞远寒又尴尬又气愤。她数了数,足足五十三下。
北大许是打累了,终于停歇了,又继续走回讲台讲课。
贞远寒闷哼了一声,就听见卓煜璟憋笑的声音。她气愤地看向卓煜璟。
“笑什么你!”贞远寒很气恼。
“北大那一声和鸡鸣一样,给我吓清醒了,我以为发现我了,吓得我汗都出来了,结果是发现你了!哎,不是说好我先睡你看着吗,你咋睡了呢?”他忍着笑捂着肚子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感觉我没睡啊,我看着呢。”贞远寒觉得她的眼睛睁的蛮辛苦的,她甚至用手按住太阳穴,好让眼皮绷紧不至于合上,她一直在留意老师的动向,可究竟什么时候闭上的,她也不知道。
“我害怕北大打我,我都不敢抬头不敢动,我就用余光看,只能看见你的下巴点的和捣蒜一样快,我都要笑死了,我怕连累我,我还得憋着不能出声,我把这辈子最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不顶用,你懂吗这种感觉?”说完,卓煜璟又是一阵闷声大笑,憋的他脸都通红了,他一遍一遍掐自己的大腿才慢慢停下来。贞远寒气的用胳膊肘捣他。
后来的每一次相见,这件事都会被卓煜璟提出来笑一次,永远都不会过时,每次卓煜璟笑的都要背过气去,最后以贞远寒追着打他收尾。不论年纪多大,疯狂大笑和追逐打闹的那一瞬间,他们仿佛都回到了那样青春昂扬的十七岁,在日后的每一个老去的时光里,这份快乐都会被加深,一遍一遍烙印在心里。
贞远寒后排连着是小夫,凯子,驴蛋,大牛,虚狗,他们是全班最闹腾的同学,成天傻呵呵地,每次被校领导抓抽烟和逃课的同学里都会有他们,虽然有些同学觉得他们影响班级荣誉,但贞远寒却觉得他们又快乐又喜庆。大牛的同桌叫沐雯嫣,她也不是上海本地人,虽然反应慢了些,但善良朴实,没什么心眼,待人真诚。他们俩总吵架,因为沐雯嫣普通话说的不太标准,所以大牛总是学她的方言笑话她,他们俩就老打架,而沐雯嫣每次都败下阵来。贞远寒看着大牛天天欺负沐雯嫣气不过,每次都会站出来帮她说话,帮她打大牛,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好朋友。
沐雯嫣的憨厚老实不是傻,她会用心尽力对待每个人。她每天拿着烙饼和贞远寒云芷分享,贞远寒从没吃过这种从磨面到打油都是纯自产的食物,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沐雯嫣的父母都是劳动人民,是勤勤恳恳靠着双手吃饭的人,他们虽然生活清苦,没有那么好的物质条件,但是家人互相爱护,守望相助,做彼此的后盾,大家一起为着向往的生活而前进,也充满了希望和快乐。每一个踏踏实实辛勤劳作的人,都会得到幸福和快乐的。人一辈子不怕穷,不怕苦,就怕不上进,怕满腔怨言而颓废度日,只要肯努力,只要一家人同心协力一直在向上走,苦日子总会一点点变得甜起来,希望和爱会带来好运。父母的爱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沐雯嫣妈妈每周都会给她送一次烙饼,有时候忙了会托人带到从村子里来城里的公交车上,或者带给别人,这些沉甸甸的,不是饼,是爱。而每次,沐雯嫣都会和大家分着吃,这份爱,便传递到了每个人,贞远寒也从中收到了沐雯嫣给予的爱和温暖。
进入十一月,天气终于凉下来了。树叶纷纷掉落,想为炽热的夏季跳一曲舞谢幕。南方的秋天来的很是温柔,它一点一点渲染着周围,不似北方的秋简单直接,一瞬间送来“自古逢秋悲寂寥”的苍凉。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大家都鼓足了劲儿开始往前冲,贞远寒也有些慌,晚自习也能坐住稳下心来学习了。前面的杨清衍学习很好,给了贞远寒许多帮助。
“远寒,已经高三了,你的基础薄弱,这两天我针对你做一个学习计划,你就按照计划慢慢稳步前进,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一定会有收获。”每天中午放学,杨清衍都会给贞远寒讲半个小时的题,他很有耐心,教的很仔细。
讲完题,杨清衍先回家了,贞远寒撑着头看着他收拾东西离开,坐在座位上回想刚刚这道物理题。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向了远方。她和杨清衍是怎么变成好朋友的呢?她初来乍到,学习成绩不好,考太差被老师训斥了,老师说让她自己找同学去结成辅导对子,她看着她的好朋友们,一个个都和她不相上下,她无奈地摇摇头。别的同学,都对他们这些差学生避而远之。这时候,杨清衍主动和她说,他可以教她。虽然她基础很差,但是杨清衍极其耐心,有时候教好几遍,贞远寒实在听不懂,心里愧疚难当,杨清衍还会安慰她说没关系,他再讲一遍好了,就当是自己复习了。贞远寒从来没见过这样好脾气的人,他对待每个人都温柔和气,她从没见过他生气是什么样儿。他就如君子,衍衍清风,温润如玉。有一次体育课结束,大家又热又渴,贞远寒把带来的一大桶可乐都分给了大家,然后撕了书皮折了一把扇子,呼呼扇着风。她随处夸赞她的扇子,骄傲地和别人说她多聪明,然后给他们扇了扇风让他们感受风力。别人都调侃她,只有杨清衍对她说,你真聪明。后来,杨清衍就把这些一直记在心里。他和她说,她人很好,热情善良,会给他分享零食和饮料,那么热的天还会给他扇风。贞远寒知道这个缘由时内心很震惊,她的无心之举,竟然让杨清衍一直感激在怀。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为了好朋友。杨清衍就像哥哥一样教导贞远寒,给她讲题,鼓励她努力学习,夸她聪明学得快。其实贞远寒真的很聪明,小时候时常得到别人的夸赞,妈妈很是为她骄傲。可后来青春期叛逆就不好好学习了。现在,再聪明的大脑,也无法追赶上别人日复一日积攒的努力,基础薄弱,要赶上去很难。
关时崇是杨清衍的同桌,却比杨清衍顽皮多了,学习也比贞远寒好很多,有时候还会惹的贞远寒暴躁地跳起来打他,但是他还是会让着她。贞远寒想吃面包却不想去买的时候,就会骗关时崇去,他一脸不情愿,最后还是骂骂咧咧去了。他说,如果她以后把他当朋友,那他就是她永远的后盾。
真好,贞远寒想,虽然离开故土到陌生的环境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但这里,有云芷,沐雯嫣和卓煜璟这样的知己好友,也有杨清衍关时崇这样时刻帮助她的后盾,还有小夫凯子驴蛋这些嬉闹玩伴,她觉得很幸运。曾经她也遇见这样一帮好朋友,可是最后都没能长远,好像上天总喜欢让她先喜乐,再给她泼一头冷水告诉她这些都是假象。贞远寒用尽全力,想要抓紧握在手里的东西,她想好好珍惜,想要不负他们,不负遇见。
直到这个时候,贞远寒才明白,正真对的人,不是依靠认识时间长短来衡量的,不仅如此,每个朋友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无法区分排名先后,每个人都占据着独特的那部分最重要的位置。
旧的一年就快要结束了,马上又要迎来元旦,每个人都要迎来新的自己。
南方冬天也会冷,寒气一点一点渗入骨头里去,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好像是寒冷里面还夹杂了痛苦因子。贞远寒哈着气,搓了搓手。
“阿芷,雯嫣,上海的冬天会下雪吗?”贞远寒缩着头,问道。
“不知道,这鬼天气说不准。”沐雯嫣回答。
“会的吧。会下雪的,远寒。”云芷温声说道。她看着贞远寒,轻抚了下她的背。虽穿着羽绒服,但贞远寒还是感受到了云芷手心传递出来的暖意。她懂她,她在安慰她对于故乡的想念。
元旦晚会,班级有凯子驴蛋这些活泼热闹的主儿,参加节目倒是很积极。他们表演了一个唱跳节目,跳到一半的时候逐渐和队形分离,变成各跳各的,闹得底下同学笑成一片,最后索性搞怪罢了,就当是牺牲形象给大家图个乐乎。
卓煜璟也报送了歌曲,他选的是BEYOND的《逝去日子》,这首歌年代感十足,贞远寒天天听他早自习在朗朗书声的掩盖下练习着唱,直到在舞台上。
黑暗中,大家都在期待,谁也看不清谁的脸。音乐响起的一瞬间射灯全部打开,五颜六色填满了整个会堂,照映在台下每个人的脸上,那些青春的面庞都填充着五彩斑斓的喜庆,那些带着笑的眼角和嘴角,让人想起春天的暖阳。贞远寒在台下看着卓煜璟一身朋克风的打扮,他快乐地唱着歌,每个人都被这种热闹氛围渲染,下面同学都在跟着哼唱,跟随音乐鼓点摇晃。贞远寒突然就想起石胤山来,他也曾这样站在台上唱着歌,他从一团黑蓝的迷雾里走出来,就像忧郁的王子。而卓煜璟,就像太阳,周围都散发着阳光,所到之处,照耀着一切都变得生动快乐起来。卓煜璟不似石胤山唱歌那样专业,但是,他不怯场,自信大方,更能让人感受到快乐。贞远寒好像有点明白以前白雲说的话了,她们都觉得石胤山并不是一个很阳光的人,看似对谁都礼貌,实则疏离,只有她不觉得,许是她以前心太大,并未发现石胤山周身散发的淡淡的忧伤。突然,没由来的一阵心痛让她面露苦色,想起石胤山,想起白雲,所有的快乐最后都会被浓浓的悲伤替代。
贞远寒和云芷,沐雯嫣,卓煜璟他们一大群人一起浩浩荡荡走出会堂,几个人打闹着,根本不在意行为礼仪。这里没有山,远处能够看见高楼大厦上闪烁的霓虹。那些建筑物冰冷又孤独,但许多建筑都站在那里,又像是互相默默陪伴着,温暖安心。会堂门口的大灯照耀着前面一大片空地,就像是舞台中心打着的一束光。贞远寒抬头望去,突然看见洋洋洒洒慢慢悠悠的小雪花。
“你们看!下雪了!”贞远寒大声喊道。
“哇!真的下雪了!我说的没错吧远寒,我就知道,如果你想看见雪,那只要一直在心里想,并且坚定地相信,就一定会下的!”云芷兴奋地拉着贞远寒的手大叫。
“你还是蛮幸运的,刚来上海第一年就看见雪了,我记着我刚来那一年冬天,愣是一点雪没下,只有冷冷的雨。”沐雯嫣说,她也很开心,因为南方实在是太少下雪了。
“可是,这么小的雪,路面都湿不了,怎么堆雪人打雪仗?”贞远寒失望地说。
“这里可是南方,能下点儿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什么其他的。”卓煜璟吐槽着贞远寒异想天开,一步跑到院子里,然后仰起头张大嘴巴,让雪花飘进嘴里去。“你们快过来!真好看啊!”然后,所有人都往院子里去了,他们打闹着,奔跑着,和那些雪精灵一起,在十二月疯狂地舞蹈,尽情地欢乐。
哪怕雪花不是主角,只是背景,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快乐。只要他们在一起,不论在哪里,不论下雪还是天晴,他们都会乐以忘忧,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