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殊方

11、铜线裹尸

　　说时迟那时快，裂缝里的家伙瞬间冲了出来，我根本来不及躲避，条件反射性地用手去挡。
　　这家伙冲过来，一口咬到我手上的电筒，强大的冲击力把我撞到对面的岩壁上。

　　我活了17年，从来没尝过被撞吐血的滋味。
　　当时只觉整个身体在岩壁上弹了个来回，五脏六腑胀痛无比，胸腔内腥甜一片，一口吐了出来。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骆炀惊叫了一声：“小心！“
　　眼前手电光闪烁不停，我知道那家伙又杀回来了。
　　骆炀又把我扑倒一边，身后便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撞墙声。

　　“你没事吧？还能跑不？“骆炀急切地问道。
　　我说你放心，就凭你刚才这一扑，我绝对会带着你一起跑的。

　　突然间，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咂嘴声再次响起。
　　我抬起头，看见那个从裂缝里冲出来的家伙，它好像被撞懵了，停在原地没有动。
　　灯光虽然微弱，但我还是看见了那个浑圆的肚皮。

　　这次，我才算是看清了她的真身。
　　什么狗屁人鱼，原来是她的下半身被一圈圈发绿的铜线给缠住了，只剩两只脚露在外面，光看身形的确很像人鱼。

　　这是铜线裹尸？
　　贵州安顺曾挖掘出一座楚墓，里面的尸体就是以铜线裹住尸身。
　　这种怪异的葬法难道就起源于夜郎？可为什么要缠住她的腿呢？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让她把孩子生出来。

　　夜郎是个尚武的民族，君主大都比较凶悍。可这个女人，从壁画上来看，八成是王妃，这个夜郎王究竟残忍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如此虐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我还未来得及可怜她，这死三八又冲了过来，一口咬到了骆炀。
　　不过还好，骆炀穿的登山服有夹层，她只咬破了衣服，一大堆巧克力从内包里滚了出来。

　　一时间，这个女人就不动了，我们更不敢动。
　　她趴在地上，昏暗中看不清她的举动。我突然记起，她的两次出现，好像都是在骆炀吃完巧克力以后。

　　这女的生前估计是个甜食爱好者，我扶起骆炀，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跑。
　　可没跑多久，咂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样跑肯定是不行的，就算让我跑出世界纪录，大肚婆只要一个低难度弹跳，就能把我们叼回去。

　　骆炀看了看身后，对我道：“先别慌跑，赶紧找个小洞！”
　　我一听，赶忙打起骆炀的手电找了起来。

　　喀斯特地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洞。
　　很快，我就在洞顶找到一个洞，不高，跳得高一点就可以抓到洞口；而且很小，胖一点的人都挤不进去，菩萨保佑这万万不能是个直洞。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脚很重很重，根本跳不高。

　　要命的咂嘴声逐渐逼近，逃生出口近在眼前却无法进去，磨人的感觉再次袭击我的大脑。
　　这时，骆炀突然推开我，蹲在地上，忙道：“你踩着我先上去！”

　　如果我可以先进去，以骆炀的身高，我就可以把他拉进来。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我说了句你忍着点，便一脚登了上去，飞快地爬入洞中，然后伸出手去拉骆炀，他用另外一只脚登着岩壁上来，整个动作配合得天衣无缝。

　　万幸的是，这个洞不是直洞，而且还比较大，可以站起身来。
　　就在我以为又一次大难不死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骆炀居然卡在了洞口，进不来！

　　我顿时就傻了，这家伙看上去挺瘦的，怎么就给卡住了？
　　使劲拉了几下，骆炀被疼得直掉眼泪。我大叫你这肉怎么都往肚皮上长啊，他说因为他吃过只减四肢的减肥药。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我肠子都得笑抽。

　　原本天衣无缝的配合顿时变得乱七八糟，他的登山服内只有一件T恤，脱了也没用。
　　我急得直跳脚，骆炀更急，但他更多的是怕。整个人十分慌乱，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脸色都惨白了。

　　就在我们慌乱不已之时，一束灯光从另一侧照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灯光闪烁不停，好像有人正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没过几秒，我就听见了喘气声，那人转眼便跑到了我们跟前——是表叔。
　　我不由大喜。这真是时势所逼，以前我看见他只会大悲。

　　“表叔，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帮骆炀，那个大肚婆就在下面！”我喊住表叔，他跑得满头大汗，听到我这话顿时脸都绿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后面，只见表叔头灯扫到的地方，有几个长长的黑影，“唰唰”两下闪过。

　　我的天，他居然没有甩掉那些变异蜈蚣！
　　这回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骆炀眼睛都红了，急得到处乱抓，恨不得自己可以弹出来。

　　表叔东张西望了一番，好像这时才发现骆炀。只见他猛地抓起骆炀的手，塞了什么东西在里面，然后用绷带缠住。
　　我以为表叔要像纤夫拉船似的把骆炀拉出来，当我过去帮忙时，才发觉自己很傻很天真。

　　骆炀的手中缠着一根燃烧棒，他还一脸迷茫地看着我们。
　　一看之下，我就明白表叔根本没打算救骆炀，而是准备拿他当诱饵。

　　“我操！你还是不是人啊？”我正要松开骆炀的手，表叔居然一脚踢在我肚子上。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狠，毫无防备之下，我被踢翻在地，抱着肚子疼得嗷嗷直叫。

　　燃烧棒一点燃，表叔就跑了。可他才跑了几步，就转过身来逮我，拖着我一起跑。
　　这厮肯定是怕我救骆炀，毁了他的大计。
　　骆炀此刻才明白了表叔的狠毒，一时间更加慌乱，拼了命地想出来，可他的手被绑住了，根本使不上劲。

　　“放开我！妈的，我叫你放开我！”我想挣脱表叔。可我浑身疼得厉害，我才想起我被大肚婆撞得差点吐血。
　　表叔拉着我的手，拖着我跑得飞快，我只觉屁股都要被磨起火了。

　　只见骆炀手中燃烧棒的火光，离我越来越远；他的呼救我听得一清二楚，他好像在叫我，可他已经怕得语无伦次，听不懂他在喊些什么了。

　　我气得发飙，死命甩开表叔，手忙脚乱地往回爬，我听见身后“咔嗒”一声，脑勺后面就抵了一样冰凉凉的东西，“兔崽子，老子救你是给你老爹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就在此时，骆炀异常惨烈大叫起来，只见那团火光瞬间就掉了下去，惨叫很快就消失了。

　　我瞪大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短短几秒，可能会令我痛苦一辈子。
　　骆炀，这个救过我无数次的人，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害死了。

　　我整个人顿时一软，不敢想象，骆炀是怎么死的，是怎样被那些怪物给吃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表叔用手电照了照，还松了口气，甩开我朝我不屑地嗤笑一声后走了。可他又是走了几步，又倒回来拉起我。

　　没有心思去揣摩他的意图，我浑身难受不已，我第一次这么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汉，但我发誓我是想救骆炀的。
　　可是，可是我力不从心？
　　骆炀受了伤，中了毒都还能救我，我呢？

　　我只会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

　　瞪着表叔，我心中好像有团火，想喷出来烧死这个人渣败类！
　　骆炀就算不是他儿子，好歹也是个人，他居然如此之残忍。
　　以前，我只是觉得他坏，也没想到他会坏到这种地步，愤怒之余也不由胆寒。

　　我突然又有点想哭，我把骆炀当朋友看。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朋友惨死，感觉死亡离自己是这么的近，好像随时会冲过来，在不经意间夺走你的性命。
　　三爷爷是这样，骆炀是这样，我可能，也是这样。

　　像行尸走肉一般，我被表叔拉出了这个洞。
　　横亘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地下河，不宽，水流也很缓慢。

　　表叔拿着步枪，拍拍我，示意我先过去。
　　就知道这个畜生没这么好心救我，他压根是打算拿我来趟地雷。
　　我猜想，要是我运气好没趟中，活着走出这了个洞，表叔十有八九要绑架我，威胁老爸给钱。

　　但如今我也没得选择，要是被这种人一枪毙了，死了都觉得丢脸。
　　而且，我一定要找机会逃脱，怎么的也要为冤死的骆炀讨回一个公道。

　　我衣裤也懒得脱，就拎起鞋走下了水。其实表叔也不傻，知道地下暗河的恐怖。
　　地下暗河中有许多无可救药的致命点，比如虹吸。

　　所以探洞时，不管多么老经验的人，都要尽量避开河流，避不开，就得用皮筏通过。
　　像我这样毫无准备地走下去，就是等于送死。

　　不过我也不傻，我知道表叔是个旱鸭子，只要我走到离他够远时，就潜下去游走，赌他也不敢自己下水。
　　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表叔居然端着枪，紧跟我后面，以防我逃跑。
　　我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没有办法，只好先装乖，再找机会。

　　水很冰，清澈见底，河底全是鹅卵石，踩上去硬邦邦的，有点疼脚。
　　刚走到河水没过膝盖的地方，我就感觉到脚下有动静。

　　表叔用枪指着我，骂道：“别给老子玩花样。”
　　玩你妈的花样，我在心底暗骂。
　　站在水中，仔细观察着四周，这里到处都是石笋石柱，顶上挂满了钟乳石，很原始。

　　动静越来越明显，可河水依旧缓慢地淌着，像静止的一般。
　　我总觉得这种动静不对头，这感觉，像是河床在动。

　　抬起脚来，不料我的脚刚一离开河底，就有一股力量用力一拉，脚又被扯了回去，竟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头皮一炸，随即就听见一声婴儿似的啼哭，从脚下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