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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三个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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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得出,这是一双腿。
脑袋里彷佛有根神经断了,我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屁滚尿流地朝岩壁爬去。
我把背紧紧贴在石壁上,看见一双满是血的脚站着原地。
让我彻底崩溃的是,这双脚,是悬空的。
我猛地抱起头,埋在腿间。口里心中不停念着: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膝盖上温热一片,可能是血,也可能是泪。
刹那间,从前遇到的所有恐怖画面,一时间全部向我袭来。
可那双悬空的脚,自始至终在我眼前来回摇荡,我的大脑神经已经不堪重负,马上就要溃堤了。
就在我以为我已经疯了的时候,我抬起了头。
手机灯光依然亮着,照出一个人的头。
而那双脚,却消失了。
我双目无神地盯着人头看,看了半晌,我才站起身来,捡起手机。
屏幕上的血脸照片还在,我删掉后,又发起呆来。
洞中暗如长夜,寂静无声。
我想我既然都疯了,就应该无所畏惧了吧。想着想着就是一股无名业火,我一脚向地上躺着的这人踢了过去。
这一脚踢出了平生所踢之大力,这人给立马我踢翻了几圈,仰面躺在地上。
这人大张着嘴,舌头吐得老长,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之像。
忽然,我觉得这人的样子十分面熟。我蹲下身把他脸上的血擦了干净,当他的真面目露出来时,我才知道自己还没疯。
这人,正是骆炀他爸,我表叔。
看着亲人的尸体,总会少了点恐惧,多了点悲悯。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也总归是个亲人。
看着表叔这张脸,之前我还在想他死有余辜,可当自己真的看见他的尸体之时,却又是说不出的难过。
我学着电视上,手扶着他的眼睛,想让他瞑目。这时,我才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表叔他,居然是被勒死的。
要是全身腐烂,或许是大鲵毒死了他;要是缺胳膊少腿,或许是巨齿蛉解决了他。
可是,能这样将他毫发无损地勒死的,就只有人。
我猛地想起那双脚,根本没有多想,抄起手机就向头顶上照了一张。
闪光灯一闪,我都做好了看见一只吊死鬼的心理准备了,洞顶上却什么都没有,好像那双脚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算了,这种东西没的总比有的好。
我心有余悸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回了表叔身上。
心念一转,对了,表叔身上好像不光有电筒,还有枪来着。
想着就觉得云破日出般充满希望起来了,我跪在表叔面前,双手合十拜了拜,“表叔你我叔侄一场,别怪侄儿对你不敬。你也害死过人,现在一命偿一命也怨不得我。要是我能出去,保证年年给你烧钱纸,烧得你用都用不完。至于白粉这东西,您还是别吸了,对身体不好。”说完又鞠一躬,开始搜身。
结果我搜了半天,连内裤都没放过,别说电筒和枪了,火机都没搜到一个。
我记得躲大肚婆的时候,表叔曾点过一支烟,被骆炀禁止了。可他像是被我哥搜过身一样,什么遗物都没有。
我哥?我顿了一顿,看着表叔脖子上的勒痕,想起那条曾经救我一命的蛇。
会不会,就是那条蛇形的东西勒死了表叔?
而这东西,就是哥的?
可哥用的是唐刀啊,还是说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其实我并不愿意相信,哥就是杀人凶手。
他这样杀人,跟表叔又有什么区别?
在表叔身上一无所获,除了差点被双脚吓疯外,等于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还得继续拿着手机,拍一张走几步地前进。
扒下表叔的眼睛,合上他的嘴,我沧桑地叹了口气。
多想无用,继续走吧。
看了眼表叔的尸体,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才拿起手机。
按下快门的时候,心中一直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前面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却不是很害怕了。
向前走了几步,忽地一阵微风吹过,凉飕飕的,让我打了个冷颤。
风中夹杂着一股味道,很淡,淡得我闻不出到底是什么味儿,只觉得十分熟悉。我顺着风一直嗅着,恨不得能抓住它闻个仔细。
贴着岩壁,我跟着这股味道一直走。
味道越来越浓,不是臭味,也不芬芳,有点刺鼻。
让我奇怪的是,这味道越闻越熟悉,平时经常闻到,就跟空气一样无处不在的感觉,可突然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闻到,还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直到没有风也闻得到这股味道时,我才停下脚步,又拍了一张。
照片与之前并无多大差别,我盯着看了半天,找茬似的一处处仔细观察后,才发现照片中有异样。
前面偏右的地上出现了一条影子,细细长长,有点像蛇。
我猛地想起表叔脖子上的勒痕,心中一阵狂跳,几步跨了过去,一心想看清那条蛇影的真面目。
没想到脚底一硬,踩到了什么小玩意儿,抬起脚来在地上一通乱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心中正感到莫名,脚一跺,才发觉那东西给粘在鞋底了。
赶忙拔了下来,拿手机一照,竟然是一根烟蒂。
我心下恍然,怪不得这味道熟悉得要命,敢情是烟味。
烟蒂被踩扁了,但烟卷已经破了,明显有人丢在地上踩灭过,还有非常微弱的火星,周围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烟味。
这里有人。
“是谁!”我对着黑暗大吼了一声,尽量按捺住颤音。
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只有我的声音在回响。
我有些不耐烦,拿着手机又拍了一张,不料正照出前面那条蛇影的真面目。
那他娘的好像就是条蛇,墨绿色的尾巴,不知有多长。
当时我没有去想这条为什么在这,有没有毒,只是反射性地想:再不追,就要溜了!
想着就是一大步跃了过去,可这一脚下去,我不但没踩到蛇,他娘的连地都没踩到,重心一个不稳就要摔下去。
眼前一片漆黑,搞不好是个万丈深渊。我拼命挥舞着双手,保持身子平衡,不让自己掉下去。
胳膊都要给我甩飞了,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我双眼一闭,突然一只手猛地抓住我,将我往后一拉。我兴奋得一转头,不禁向心中最最期待的方向想去。
不料我竟然和两张脸,同时打了个照面,一张满是皱纹,一张满是鲜血。
而且那张满是皱眉的老脸,就这样向我倒了过来。
重心再次不稳,加之面前一股力量压下,我连挥手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一个人抱着摔了下去。
滚得跟无敌风火轮似的,这个人重重地撞在地上,哀嚎了一声。我也不管有没有撞着头,赶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人手中的电筒斜照在他脸上,显得这张脸有些吓人。
但我还是忍不住抱住他,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老管爷爷!”
老管被撞得哎哟哎哟地叫着,我这下可能抱着他的伤处,疼得他直抽冷气,“你这小兔崽子还不快滚开,想压死你爷爷我啊!”
我们滚进了一个坑里,幸好不是很深,但是很窄,我们俩塞在坑底,转身都有点困难。
我放开他,又是捶腿又是捏腰,伺候得跟孝孙一样。
老管见我这般装怪讨巧,无奈一笑:“你看看你这张脸,想黑死人呐?”说着就往我脸上一抹,满手是血。
我吓了一跳,两只手在脸上抹上抹下,心说这么多血,这张脸估计残废掉了。
抹了半天才发现只有血没有伤口,八成是膝盖上的血粘在脸上了。
我问老管:“管爷爷,你怎么在这儿啊?”
“什么管爷爷?跟以前一样叫老管得了,不然折福。”老管干咳了一声,“我这不是听见有人在喊我嘛,觉得这声音听着好耳熟,就找了过来。刚过来,就看到你在那里挥手,我还想拉你一把呐,结果自己也落下来了。”
“你一个人来的?”我想起刚才那张血脸又是怎么回事?
老管看了眼上面,压低声音道:“刚才,是有人推我下来的。”
我一惊,大叫道:“是谁?!”
老管赶紧挥手让我小声点,“我也不清楚,搞不好,不是人!”
那张血脸不是人,自然就是粽子了。
可我只听说粽子会咬人,还没听说粽子会推人的。
我有些害怕地抬头看了一眼,坑外什么也没有。我小声问道:“那我们还要上去不?”
老管瞪我一眼,“废话,不上去还躺在这等死啊?”说完就准备起身,不料脚一崴就痛哼了起来。
老人家经不起摔,像刚才那样一阵乱滚,老管没摔个经脉尽断已经很不错了。
我把电筒拿过来,说我先上去看看情况。手里拿着电筒,在坑里到处乱照,觉得光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一样。
这个坑也是人工挖掘的,照来照去,灯光却照出了坑壁上刻的一个图案。
图案是个呈倒“V”字型的符号,大约有一米宽,寓意不明。
但吸引我的,并不是这个图案,而是图案下方的一张白纸。
电筒光照在纸上,反射出塑料纸特有的光泽。
我伸手拿过来一看,脑袋中便是一个轰响。
这是一颗费列罗椰蓉巧克力。
手里捏着这颗还未拆封的费列罗,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态度对老管道:“你的?”
“啥玩意儿?”老管看了一眼,“啊,是我捡的。”
没想到真是他的。我一愣,“你在哪捡的?”
老管支吾了半天也没啃一声,我想起那根抽剩的烟蒂,又道:“你是不是在这里抽过烟?”
“小少爷你真是料事如神啊!”老管尴尬一笑,“烟也是我捡的。”
捡屁捡,明明就是在表叔尸体上顺的,我暗自嘀咕。
怪不得我在表叔身上什么都找不到,原来都被老管这家伙捷足先登了。
心中难免不平,原本已经升级成“爷爷”级的老管,现在又被打回了原形。
我没好气地叫老管拿着手电,自己扒着石头往坑上爬去。
刚才我们滚下来的这个坡很陡,我又没攀岩工具助阵,爬得我简直认为这坡纯粹是90°的。
费气拔力地,我总算要爬出了坑。
双手撑在坑外,正当我准备把脚挪出来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脚。
因为有被脚吓疯的经历,现在我只要一看见脚,就产生条件反射。
双手一软,眼看着就要掉回坑里,这时一只脚狠狠地踩住了我的手,疼得我哇了一声。
这只脚踩得很用力,我也因此没有掉下去。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伫立在眼前,灯光耀眼得看不清这人的容貌,我不得已用另一只手遮挡。
这人俯下身,拧起我的下巴,笑道:“嗨,好巧啊,咱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