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夜郎王 ...
-
一切都彷佛凝固了，瘦猴的脸告诉我他死得异常痛苦，他大张着眼和嘴，代表着恐惧，和不可置信，而他姑且被称为死亡的过程，我看得一清二楚。
当哥的手掌触碰到他时，他的惨叫就随之响起，然后，我看见他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捏住，每一块骨骼都在发出“咔咔”声，身体在一秒内扭出了各种怪异又可怕的姿势，如同正遭到机关枪的连续扫射。
在他砰然倒地之后，我还看见，瘦猴原本已瘦小的身子变得更加瘦小，几乎比死之前缩小了整整一倍，就像被扔进海尔全自动甩干机里一样，没把水分榨干休想出来。
但是，瘦猴全身上下，没有出现一丝的伤痕，一丝的鲜血。
极端诡异的死法。
此时此刻，我真希望骆炀突然戳我的眼睛一下，插瞎最好，我宁愿瞎了，也不愿看到上述的情景；我宁愿瞎了，也不愿亲眼证实我哥，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怪物。
六年的时间绝不算长，但也绝不算短，六年里，他由一个品学兼优的毕业生变成一个盗墓贼，再变成一个杀人犯，现在，又变成了一个怪物。
我很想冲过去暴打他一顿，然后再质问他这六年你他妈究竟干什么去了？但是我冲过去的后果，就是第二个瘦猴，第三个老管。
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向他走了过去，因为我隐隐觉得，如果此时我不过去，我就会失去我哥，不是六年十年，而是一辈子。
哥并没有因为连杀了两个人而有所好转，当他发现自己误杀了瘦猴之时，只是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在嫌瘦猴脏了他的手一样。而他抬起头，看见正向他走过来的我时，那对永无波澜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丝诧异。
我走得飞快，骆炀奇迹般的没有拦我，可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就像十几公里那么远。我双眼紧紧盯着哥，什么都不敢看，什么也不敢想，我怕自己要是多看一眼别的，多想一点别的，我就会忍不住转身逃跑。
“太子爷，你想干啥？别过去，别过去啊！”洪老七吼得嘶声力竭，几个箭步冲上前来拦住了我。
我推开他继续走，这次洪老七没有由我任性，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这时我才体会到大叔的能耐，这双手的力气之大，让我根本没有再次推开他的机会。看来，他是铁了心不准我过去了。
没想到在这时，哥突然开腔了，他问我：“你过来干什么？”
我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句，语气还冰冷得要命，跟我杀了他老爸又来奔赴丧礼一样。按道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哥泪流满面地说：“你别过来！”这样才对吗？
“你不能再杀人了。”我说，被洪老七这么一拦，哥这么一问，刚才那股冲劲早已消失不见，我开始感到一丝胆怯，话音都变得有些不稳当。
哥说：“你以为你过来，我就不会再杀人了吗？”
这句话听得我心头一痛，像被锥子刺了一下，疼得鲜血直流。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会理智地处理一切事物，除了我，就如同他所说的：如果能理智，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这时，我猛地想起：这句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空气，什么都不是了。他不是可以为了我去招惹天狗，拖住骆炀吗？可这一刻又把我说得一文不值似的。
在他眼里，我还是不是他弟弟？我到底算什么？
我有些激动地说：“就算不为了我，你也要为自己着想吧！”
此话曾被某人调侃为被打入冷宫的嫔妃，抱住皇帝老儿的脚大哭道：皇上！就算不为了臣妾，也要为臣妾肚子里的皇儿着想啊！
闻言，哥向我摊开了双手，说：“那你过来。”
“二爷！”洪老七竟胆大包天地吼了哥一声。
我当时就愣在原地，不敢动了。
哥朝洪老七挥挥手，示意他让开，洪老七焦急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但始终爷命难违，他胆再大也不敢包了我哥。他松开我的肩膀，往旁边跨了一小步，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暗示我不要过去。
刚才还积极活跃的骆炀，此刻全然化身为挖鼻屎看好戏的围观群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接到我的眼神，他只是说了一句：“YOU GO,I GO。”
我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我们两之间的距离只有五步，洪老七蠢蠢欲动，但又摄于哥的淫威而不得。哥摊开的手掌上全是血，视觉冲击力极强，我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逼自己不要多想，哥肯定不会害我的，又跟踩地雷似的跨出了一步。
“噗”一声脆响，这一脚彷佛踩在了雪地上，松松软软，我连忙低头看去，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心直升到天灵盖。
我踩到的是瘦猴的手，按常理应该是我被绊倒，但瘦猴的手彷佛变成了威化饼干，一踩就碎。注意，是威化饼干而不是一般的饼干，因为他碎成的不是块，而是粉。
瘦猴的肌肉就连最基本的凝聚力都消失了，就像每一个细胞都死亡了一样，无法再组成一个生命体。
如同一道闪电劈下，在我和哥之间劈出了一面只一步宽的火墙，我就像被火烧到一样猛地弹开，以前看武侠小说，总说某某高僧坐化，一阵金光过后化为一堆粉末，随风飘啊飘，多么庄严多么神圣。
可事实上，那团恶心又恐怖的肉粉，谁看谁不怕？
弹开后退一步，这纯粹是惯性，哥只是冷冷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手，但我知道，这一退也就意味着我们玩完了。
我特想抽自己一耳光，赶忙道：“我不是在怕你。”
“你这不等于醉鬼老念叨自己没醉嘛？易殊同志，撒谎是不对地。”该死的围观群众拍拍我的肩膀。
“诶，我说你这臭小子能不能少放点屁呐？可没人当你消化不良啊。”洪老七横眉冷眼来挤兑。
骆炀一副苦瓜脸：“打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消化就不良了。”
听罢洪老七还乐哼哼的，然后才反应过来，喷着口水大骂：“你爷爷的！”两厢就这么吵起来了。
看来只要跟骆炀说过话的人，都会变得抓不住重点。
哥也不再多看我一眼，他捏了捏眉心，提起唐刀就朝那张黄金面具划了几下。这几下划得很是讲究，每一下角度都不同，刀法纯熟，哥一收刀，黄金面具就从那人的脸上剥落了下来。
金灿灿的面具落在地上，带着一种只属于黄金的诱惑力。
那嵌坐在石柱中的人毫无动静，昏暗中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感觉，不愧是夜郎王。
但我总觉得既然他是夜郎王，就不会这么简单地让别人得到这张面具，哥也略带疑惑地看了看那人，突然脸一黑，大叫了一声：“跑！”
话音未落我的手腕就疼了起来，洪老七对哥的命令贯彻得已经够底了，没想到骆炀更厉害。
没想到祸不单行，这时一阵闷雷似的声音忽然炸响，整个溶洞大厅竟开始摇晃起来，一些不稳定的钟乳石和石笋如雪花般簌簌落下，伴着阵阵隆隆声，一片天崩地裂之感。
混乱中我被骆炀拉出了十多米远，而哥却还站在原地，洪老七把另一把唐刀递给了他，他握住两把刀再次摆出了螳螂攻击的姿势，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只见一张脸突然从石柱中探出来，双眼下陷，相貌极为眼熟，这张脸我肯定在哪见过，可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回忆得起来？
我心说不好，这夜郎王竟然连自己尸体都布下了机关！
还没看清哥有没有受到夜郎王的攻击，我只觉浑身一凉，竟然被骆炀拖下了水。
这是真的被拖下了水，骆炀一把抱住我，一手捡起洪老七掉地上的手电，转身跳进了溶洞大厅中的水池里。
耳边隆隆作响，就像火车正经过你身旁，我毫无准备地跳进水里，除了被呛得不轻外，就是缺氧。
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因为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将我们吸走，就跟被扔进抽水马桶里一样，冲你没商量。
我们两飞速翻滚着被激流卷入，身体彷佛不是自己的了，只能仍由水流拉扯，如同被吸入黑洞，要在黑暗中永无止尽地盘旋。直到胸口和后背传来一种剧痛，就像整个人在墙壁上狠狠拍了两个来回，我才意识到我们可能被吸进了一个洞里，本能地就想抱住头。
结果头还没抱稳，后脑勺就壮烈了，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说不好，我要晕了。
就在这时，我感到有人紧紧裹住了我，那种被拍墙的疼痛感也不再出现，周围就只剩下火车经过似的隆隆声，所有知觉开始逐渐离我远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但肯定没有很久，因为我一直能听见声音，那种隆隆声一直延续了很长时间，我才听到浮出水面时水花溅出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人在沉重地喘息，接着是一个沉闷的倒地声。
虽然我能听见，但我动不了，已经没有剩余的力气去支撑其它感官。昏昏沉沉地，我彷佛得了一觉，几分钟的深度睡眠过后，便自动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眼球就开始发酸，我用手使劲揉了几下，越揉越吃力，一看，手腕上还拷着那个手铐呢。我顺着手铐看下去，只见另一端拷着一只手，无力地挂在铁环上。
手电躺在一旁，似乎进了水，灯光并不明亮。我咳了几下，嗓子里一片腥甜，肺部剧痛。
算起来，这是老子第三次溺水了，看来今年命犯龙王。我扯了扯手铐，那只手还是无力地垂着，跟断了似的。
我又扯了扯，没反应。继续扯，还是没反应。
不耐烦了，我手脚发麻地爬过去，凭着感觉给了地上这人两巴掌，下了杀手的。
这臭小子自杀居然还拖着我，不扇死他对不起自己；拖我死也要给我个理由先，不把他再扇活过来问个明白还是对不起自己。
依然没反应。
他脸上全是水，这两巴掌扇得我满手都湿答答的，我握拳准备给他来一顿，才发现这水好像有点粘。
我单手做掐指状，试了试这水的粘度，隐约觉得大事不妙，连忙一把抓过手电照过去，只见骆炀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浑身是血。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夜郎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