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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海东青 ...

  •   “吃地图”明显是苏复打的破烂幌子,骆炀竟然还跟着他一起犯傻,这两个家伙都把我当傻子了?
      我说:“你们该不会把地图弄丢了吧?”
      苏复忽然弹跳起来:“对对对!刚才我说错了,是把地图弄丢了!”
      前后意思相差这么大,他以为是鄂伦春语这么好糊弄吗?从今天凌晨开始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地图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说丢就丢。

      我语气一严肃,骆炀便出现横眉冷对的表情,苏复已是嘴唇发白,舌头舔来舔去,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可怜巴巴道:“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一定会动手打我的……”
      我猜八成是这小子冒冒失失把地图弄没了,便宽慰他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瞄了一眼骆炀,抿着嘴唇对我说:“上尉夫人,你还是打死我吧。”
      抱着一种“打死我我也不说”的牺牲精神,从苏复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但一看到骆炀我只有插他眼球的冲动,索性任由他们去,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乌立特邀请我们留宿,我满口答应,骆炀却一口回绝了,并命令苏复问乌立特那块被称为“煞地”的沼泽在哪里。
      我诧异道:“天都黑了你还要赶路?”
      骆炀随口答了一句“废话”便开始收拾行李,将走夜路需要用到的道具,手电就是必备品,一人还有一只口哨用于通讯。
      一天下来我已经受够了骆炀的冷眉冷眼,我斩钉截铁道:“这么晚在森林里赶路,还是赶去沼泽,光是想象就明白有多危险了。不行,一定要等天亮了再走!”

      “等?你要等到我死了才肯动身吗?”骆炀嗤笑一声,“既然害怕危险,又何必假惺惺地答应帮这个忙?”
      听了这话,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不对,昨天骆炀根本没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而是一直在担心我的安危,所以不断劝我回绝伊万诺夫;现在他却是指责我贪生怕死,弃他于不顾一样,与昨天完全颠倒了。
      我还没开口解释,他就挎上挎包走出了仙人柱,我急忙跟上去抓住他:“你搞什么鬼?对我有意见就冲我来,这样贸贸然冲进森林里不是找死吗?”想起今天那只凶猛的东北虎,我的脊背还微微发凉。

      骆炀盯着我看了一阵,说:“你到底来走是不走?”
      我摇头:“不走。”
      骆炀叫了一声“苏复”转身就走,看样子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我又连忙抓住他,说:“怕了你了,我跟你走还不行吗?给我十秒,就十秒。”
      我以最快速度背上背包,让苏复给乌立特道个谢和歉,再以最快速度回到了骆炀跟前,他却告诉我超时五秒。

      森林中漆黑一片,月光透不过厚厚的枝叶,只有映在地上和树上的斑斑点点,加上我们手中的三股手电光束,一不小心,就会被交错的树根绊倒。
      在夜郎王墓里我只有添麻烦和被担心的份,但这一次红毛指名道姓要我来盗这座鲜卑墓,排除下放到基层锻炼的可能,就说明这墓里多少有我才能做的事,所以很不放心骆炀抛下我独自行动。
      四周寂静,虫鸣鼠叫不时一响,黑不见头的森林就变成了密封的箱子,将各种细碎的声音放大,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有生物存在,蛰伏着等待什么。
      三人手电的光束都很分散,苏复手里握着一个97式军用指北针,走一步停N步,左顾右盼。在森林中本就容易迷路,更何况是夜晚,我按照苏复的指示,每走三十米贴一块荧光标识。

      乌立特为苏复指的路很有猎人特色,他没有说是向北还是向南,而是确切描述某一个特殊的景物,例如一棵大树或者一条小溪。
      由于视线受局限,我们无法利用这些标志性物体,苏复随手绘制的地图也令他大伤脑筋,他走着走着就会突然扑到树上,摊开地图,用手电照一阵子才继续开路。
      这样赶路效率极低,说不定天亮后再走现在都到达目的地了。我想骆炀不可能分不清,他的举动不像是赶路,倒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一样,必须立即离开鄂伦春人的部落。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祈祷黑灯瞎火的,别在森林里迷路。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狼嚎,树叶沙沙,扯动着我的神经。我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半,不算很晚,但已经是那些大中型食肉动物活动的时间了。
      手电光扫在桦树上,树皮白森森的,看上去很瘆人,我故意避开视线,却无意间发现前方黑暗的树林中有一抹红色的亮光。
      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叫上苏复,两人飞奔过去,一看之下脸色都白了。
      树上是一块箭头形的红色荧光标识,是我亲手贴上去的,看来我们迷路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我最先贴的是蓝色标识,然后是绿色、黄色,最后才是红色,也就是说我们并非一直在兜圈子,有可能是中途遇到了岔路却没察觉。

      然而当再一次碰到树干上的红色标识时,我们便发现不对劲了。

      刚才我把防水布撕了,系在树上,以防走回头路,但眼前这棵树上并没有布条,而且荧光标识的位置也不一样。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又绕了一圈,还绕到了另一个地方曾经走过的地方,这样情况让我有些郁闷,骆炀早已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断威逼苏复。
      苏复握着指北针,脑袋都快抓破了,也想不通为什么会绕圈子,鼻尖上都是汗珠,他怕摔坏就没带眼镜,现在镜片上都起了一层雾气。
      头顶偶有凉风刮过,树叶却静悄悄的,草丛里的虫鸣也消失了,这种莫名的安分就像暴风雨的前兆,格外压抑。

      苏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我们只好顺着标识又走了一遍,没想到这一次的红色荧光出现得更快,把我的希望完全扑灭。
      加上前面两个,这已经是第三个标识了,我们已经绕了三回道。
      不过半个小时,我就感觉精疲力尽,勉强系了根布条,突然被骆炀一把抓了下来,狠狠踩在地上:“这些破布条一点用都没有!一个破林子到底要花我多少时间!?”
      苏复被吼得心惊肉跳,脸色惨白,我道:“不是你死活要赶夜路,我们会迷路吗?少在这里怨天尤人,快点想办法出去。”
      如果不是谨记红毛“对他好一点”的教诲,我早就扑上去和他干架了,总之今天是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更不顺眼,电压很高。
      骆炀皱了皱眉,一个字没说,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去,我赶忙拉上苏复,生怕这个问题儿童在迷路的状况下走丢。

      快步走了一阵,骆炀忽然停了下来,我一把抓住他,却发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手指僵硬地指着前面,说:“我们好像又走回来了。”
      离我们仅有三米的树上,一块荧光的红色标识,还有一根撕得破破烂烂的布条。

      苏复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一抬头就看见这个残酷的现实,惨叫了一声:“怎么回事?这是异次元杀阵啊!”
      骆炀皱着眉一脸疑惑,我对苏复说:“拜托你讲通俗点好不好?这叫鬼打墙。”
      说得虽然轻松,但我心里真不好受,那种不祥的预感又冒了出来。
      树林里枝叶过于茂密,看不到北极星,苏复手中的军用指北针也不应该出问题,难不成我们真的碰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并非迷信之说,因为生物在本能下的运动轨迹就是圆周,之所以能走直线全凭眼睛与大脑的纠正,这就是为什么在缺少参照物的地方,比如坟场、森林,物体千篇一律,难以识别。
      但是我们做了荧光标识,按道理不应该会出现鬼打墙的情况。仔细回忆刚才走过的路线,我们顺着标识一直走,一路上并没有看见其它标识,因此便认为没有走重复。
      这根贴着标识,绑着布条的树,无疑说明了我们刚才仍然走了一个大圈。
      而且,为什么只有红色标识?另外三种颜色呢?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叫他们跟着我继续往前走,果不其然,没走多久,又一块红色标识出现在我们眼前,上面也系了一根布条。
      苏复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整个人稍微镇静下来。
      骆炀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不是我死命拽他,他压根不想跟着我。
      我心里默数着三十步,走到第三十步时,湮没在夜幕中的树林一片漆黑,除了我们手中的手电,没有一抹光亮。
      我立刻调头往回走,骆炀被我拽得几乎摔倒在地,走回刚才绑着布条的地方我才放开了他。

      “你干什么?当现在是散步吗?”骆炀发火道。
      我说:“不是,你没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骆炀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我想他也察觉到了,只是无法确定。
      “我们第一次走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标识上系了布条,或者把标识放在其它地方,方便区分各个标识。每走三十步,我就改动一次,但刚才我们走了三十步,却没有看到任何标识。”
      我还没把话说完,苏复一推眼镜:“我懂了,怪不得我们会碰上鬼打墙,因为标识被人拿走了!”
      蓝绿黄三种颜色的标识消失,红色标识也在明显减少。我们就像迈进了一个漩涡,从大圈慢慢缩成小圈,其实我们一早便在兜圈子,因为缺少标识才未察觉。
      标识越来越少,兜的圈子越来越小,直到走到了漩涡尽头才醒悟过来。
      那此刻我们面对的就不仅仅是迷路,还要面对一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是谁拿走了标识?

      我心说难道是顶爷的人?但如果是他的人,为什么不直接站出来跟我们火拼,反而玩这种阴招?
      这时,身后的树林突然一阵响动,由于神经紧绷,树枝与物体摩擦的声音都异常震耳。
      三人对视一眼,骆炀拉开我的背包,掏出了两把手枪,扔了一把给苏复,在包里又翻了一会儿,递给我一支水果刀。
      其实他给我的是一把□□,是种阔头弯刀,还他奶奶的镶着钻,摆明了是个装饰品,能不能削果皮都是个问题。
      我强烈抗议,要求更换装备,骆炀得瑟地把背包扔给我,偌大一个包里,除了□□外,满眼都是锅碗和瓢盆。

      原来这小子故意整我!我操起一口平底锅,咬牙切齿地瞪着骆炀:“我们是来野炊的吗?居然让我背这些东西,你怎么不干脆把烧烤架也捎上啊?!”
      骆炀一副“如果装得下绝对让你背”的样子,说:“就只有两把手枪,刀不用就还我,那还是从尼泊尔带回来的纪念品呢。”
      我当即给他一锅盖下去,头顶忽然一股劲风刮过,我看见一个黑影“嗖”的一下钻进了漆黑的树林中。

      苏复慌忙举起手枪啪啪乱按,发现没有子弹才掏出弹匣装上,这时,那个黑影又突如其来,朝苏复袭去。
      树林中太过黑暗,我只能听见树叶啪啦乱响的声音,苏复的手电光晃来晃去,混乱至极,根本看不清黑影的真面目。
      苏复那小子一定是忘了拉保险,按了半天的机括,一发子弹都没有。
      我和骆炀正要上前帮忙,忽然“喀嗒”一响,只听一连八个震耳欲聋的枪声刺破夜空,火光闪烁,如同惊雷一般打在树林里,群鸟纷飞,落叶簌簌。

      黑影再一次消失,枪声仍在四周回荡,我扶起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苏复,他却指着黑影消失的方向说:“快、快追!”
      我问:“那是什么东西?”
      苏复只管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一片雪白!”
      世上只有他不确定的东西,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如果他说不知道,不是未解之谜,就是眼镜掉了。
      苏复摸索着戴上眼镜,立马催促我追着黑影,我把军刀别在腰间,慌乱之下提着平底锅就追了过去。

      别看苏复身板儿小还是个半瞎,追东西却是一把好手,蝴蝶什么的一扑一个准。
      他跑得飞快,身手灵活,失忆前绝对是个武林高手,我反而有些吃不消。
      黑影已经消失,我正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犹豫,忽然瞥见地上一抹荧荧亮光,竟然是我们贴在树上的箭头标识,而且是蓝色的。
      一路追去,断断续续分散着四种颜色的荧光,苏复就靠着这些曾经害苦了我们的标识,追踪那个来去莫名的黑影。这小子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眼睛居然还这么尖。
      我跟着苏复,骆炀跟着我,三人飞快地跑着,树林里一时间像炸开了锅,沸腾的水,虫鸣鸟叫此起彼伏,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跑了大概十分钟,面前的树林豁然开朗,出现一块完整的平地。
      苏复刹住脚步,我弯下腰直喘气,抬起头时却发现苏复张着嘴,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棵三十米高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巨人一般耸立在眼前。
      这是一株连理树,有三人合抱这么粗,两棵原本高大粗壮的松树绞缠在一起,松树早已枯萎,只剩下扭曲的枝干,光秃秃的,就像两只干枯的手。
      树上挂满了布条,层层叠叠,就像挂满红布带的祈愿树,仿佛能把这两棵大树压垮。布匹早已褪色,破烂不堪,不过如此庞大的数量聚集在一起,还是能看出曾经的五颜六色。
      但夜黑风高的,碰上这么鲜艳的颜色准不是好事。

      平地的四角立着四根鼓状圆柱,将手电照过去,柱子只有连理树一半高,但至少也有十米,上面绿色的锈迹斑驳,应该是铜柱,看样子有点像祭祀的地方。
      乌立特没有跟苏复说过这里,我们八成是走错路了。

      可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手电光的照射范围内,一闪即逝,藏在了巨大的连理树后。
      我很确定现在这个是人影,而非刚才那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正准备过去逮住那人问个清楚,一个黑影却迎面扑来,掠过我直朝苏复飞去,看来这东西记下苏复的八枪之仇了。
      伴随着尖锐的叫声,苏复握着空的手枪拼命抵挡,骆炀表情怪异地看了黑影一眼,拉开保险,苏复反而叫他不要开枪。
      我将手电打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纯白的羽毛,竟是一只大鸟。
      这还不是一般的大鸟,是只海东青。

      相传十万只鹰中才出一只海东青,满族奉之为“万鹰之神”,是萨满的化身,力大无穷,飞如闪电,是种凶猛的猎鹰,其中以毛色纯白的“玉爪”为上品。
      现在已普通的海东青都已极其罕见,更别提可遇不可求的玉爪。
      我们面前这只纯白的海东青,无疑就是一只玉爪,难怪苏复下不去手。
      但海东青这样的猛禽,不仅凶猛,而且聪明,它会用坚硬锋利的喙猛击猎物的头部,或者其它致命的地方,很多体型比它大上好几倍的动物,也难逃一死。
      这只海东青攻击十分快速,苏复用手枪和手电连挡两下,力道之大,均被震脱了手。

      眼看那锋利如刀的喙要扎进苏复的脑袋,我大脑一热,也不管手里握的是什么,抄起来狠劲抡了过去。
      只听“邦!”的一个闷响,平底锅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海东青的小脑袋上。
      估计这只鸟被我拍懵了,扑腾了两下翅膀,暂时停止了攻击,我一看有戏,举起锅底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乱敲乱砸,跟打地鼠似的,见一个头打一次,海东青都要被我打得飞不起来了。
      其实是它被彻底激怒了,尖利的叫声中充满怒意,不顾一切地向我攻击,如果它采取俯冲战术,我的脑袋八成已被穿孔。

      正值人鹰酣战之际,一个嘹亮清脆的口哨声传了过来,如一缕清风。
      海东青毫不犹豫停下攻击,展开洁白如雪的翅膀,姿势优美地一个滑翔,飞向连理树,就像一闪而过的流星,无声无息。
      标识大概就是被海东青叼走的,这种鸟有夜视能力,标识的荧光吸引了他。它的飞行速度极快,又悄无声息,我们自然不会察觉。

      那个人影终于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一抬手,海东青就伸出利爪握住他的手臂,稳稳当当地落在上面。
      这场面真是帅呆了,我看着这人向我们慢慢走了过来。
      他个头十分高大,将近一米九,穿着宽大的满服,须发灰白,络腮胡稀疏,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目光矍铄,与臂膀上海东青的鹰眼一样,锐利无比。
      我见他一身鄂伦春人的打扮,问道:“你是不是席布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海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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