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鹤如

23、23

　　第二天是月考。

　　周二考语文数学，周三考理综和英语。

　　秉承着将每一次的考试当作高考，二中把时间和高考的时间掐得不差分秒。

　　尽管同学们都已经尽自己的能力准备充分着，但大考临前，还是有着不可避免的紧张。

　　考场是提前一天的下午布置好的，每个教室都划分成了三十个座位，其余的课桌被放在走廊边，整齐的堆放着。因为要模拟高考，这次老师也没让同学们先去教室，而是自己安排时间，准点到达考场。

　　周林芙没拿其他的书，只把自己的准考证和笔袋拿在手里。

　　小灵通被她关机，丢进了校服的兜里。

　　踏进学校，她往考条上标记的教室走去。这次是高一和高二同时月考，学校将考场设置成了对方的教学楼。

　　周林芙高一的时候就在这栋楼，她倒算是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考条上标记的教室。为了防止走错，她在将要进入教室的时候还下意识退了一步，抬头重新确认了一下班级，随后拐了进去。

　　不出意外的，她在靠窗的第一排，看见了宋嘉实。

　　看上去，他是早就到了。

　　只不过对方并没有朝这边看来。

　　他偏这头，独自看着窗外，只留下黑色的碎发。

　　可就是让周林芙，一下子就看见了。

　　轻风阵阵吹过，教学楼中央的树枝随风荡漾着。他清瘦的背影，被框在白色的窗户边，像是挂在墙上的一副风景画，毫不突兀。

　　这是理科班的第一个考场，她朝里面走，轻扫了一下教室里已经坐下的人，有很多都是同班同学。

　　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

　　其间交叉着二班和三班的，但也不算多。

　　周林芙捏了捏手里的考条，再次确定着上面的数字，第一考场002号。

　　她平静地走了过去，坐在了宋嘉实身后。

　　没有主动打招呼。

　　大概是黑板报那件事情让彼此之间有了一层看不清的隔阂，他们心照不宣地，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说过话。

　　包括昨天知道黑板报被评为一等奖的时候。

　　两人在即将达成“熟悉的人”这个成就点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住，又重新变回了“陌生人”。

　　然而，就算说是陌生人，却也不那么纯粹。

　　旁人只觉得，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气氛好像变得格外别扭，却又容不得深究。

　　简单点说，就像是吵架完的小情侣。

　　虽然她和宋嘉实远远不到那种程度。

　　周林芙坐下后，习惯性地将耳边的碎发别住，然后将准考证放在右上角，又从笔袋里把中性笔拿出来，平平整整地铺着。

　　这是她考试的习惯。

　　红色是重点，蓝色是计算，黑色是用来攥写答案的。

　　墙上的时钟旋转着，监考老师并肩走了进来。

　　一男一女。

　　两人站在讲台上，做着考试前的准备。

　　男老师回头，用粉笔在黑板上写着考试纪律、科目、时间。而其中的女老师开口说道：“同学们，有要去上卫生间的抓紧时间，按照规定，考试开始后就不能再上厕所。”

　　许是这句话真的提醒到了一些同学，女老师说完这句话没一会儿，班里已经少了大半的同学。

　　三十个人的教室，稀稀落落地坐了不过十个人。

　　周林芙没去。

　　她今天早上吃得是酸奶麦片，而且离开家里的时候也上过厕所，中途应该不会再去。

　　二个半小时，也不算很久。

　　懒得再出去走，她坐在座位上发呆。

　　看上去，有些格外安静的乖巧。

　　这时，前桌那位“熟悉的陌生人”回头。

　　没有预兆的，两人的视线即刻便对上，更深的，看见了对方的瞳孔。

　　一个是漆黑，一个是琥珀。

　　“周林芙，你有2B吗？”宋嘉实主动开口。

　　话说完，像是为了显得更加友好，他还微微笑了下，露出了左边的梨涡。

　　清瘦少年，眉目清朗。散发出来的温和，让人无法忽视。

　　好像，两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变过。

　　还是“救命恩人”，或者最佳拍档。

　　周林芙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从桌边拿过自己的笔袋，把拉链打开。

　　她和大部分女生一样，无论笔袋里的东西是否用得上，只要好看，都要买来。因此，笔袋被她塞得像只吃得饱饱的小仓鼠。

　　印象里，她是有两只2B铅笔的。

　　她拉开拉链，翻动着里面的物品。这时，宋嘉实朝她这边倾了些，目光也落在笔袋里面。

　　彩笔、铅笔、直尺……

　　还有两只自动2B铅笔赫然在列。

　　躺在一起。

　　在笔袋的最下面。

　　周林芙正想拿出来，又转念想到什么，指尖一顿。

　　随后她拉上拉链，扬起头，看向宋嘉实，一字一顿道：“没有。”

　　她面色冷淡的，丝毫没有撒谎应该有的心虚感。

　　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告诉他。

　　我就是不借给你，你又能怎样？

　　宋嘉实撤回落在笔袋上的目光，有些怔愣。片刻，他回了句：“好，谢谢。”

　　有病。

　　周林芙盯着宋嘉实的后脑勺，恨不得站起来跺脚。

　　自己都这样做了，他竟然还给自己说谢谢。

　　这人，是不是受虐狂？

　　还是想让自己愧疚？

　　好烦。

　　他清瘦的背影被白色的衬衫罩住，在微风浮动中显得有些冷清。

　　这微风却完全不能抚平周林芙躁动的心。

　　算了。

　　还是把铅笔借给他吧。

　　如果对方是因为没有2B铅笔而没有涂机读卡，那她也算是胜之不武。

　　也挺，不好的。

　　总之，她再也不想陷入愧疚的漩涡里。

　　绝对不要。

　　周林芙边这样想着，边拉开笔袋的拉链。

　　因为提前知道了大概的位置，轻而易举的，她摸到了2B铅笔。

　　还没彻底拿出来，只见前排突然动了起来。

　　宋嘉实打开自己的笔袋，从里面拿出一支2B铅笔。然后转过来，看着她。

　　露出了一个“夸我”的表情。

　　他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铅笔，“我有。”

　　周林芙：“？”

　　没等她说话，宋嘉实把铅笔搁在她桌上：“借给你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更烦了。

　　-

　　周林芙就这样拿着宋嘉实的2B铅笔，考了两天的考试。

　　因为无论她事后怎样说要还给他，宋嘉实都说自己有两只2B铅笔，让她先拿着用。

　　那就，拿着吧。

　　周林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却还是遵循着自己的内心，答应了他的话。

　　考英语的下午，外面阳光尚好，温和却不刺眼。

　　顺着窗往外望去，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反射着金灿灿的阳光。

　　已经是四月中旬，学校里的花朵朵开放，映照着这个春天的和煦和生机勃勃。

　　考场里的窗户被推开，余下微风往里面。

　　不冷，温度合适，刚刚好。

　　微风抚平了许多同学紧张的心情，也拂过宋嘉实的肩颈和发梢，他做题的时候，端坐得笔直，像个老学究。

　　特别是遇见难题时，抵着下巴，思考的片刻。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看完题后，签字笔便立刻落下，轻轻地划过纸张，留下黑色的墨迹。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是周五，学校考虑到这两天产生的考试压力，以及需要给老师留出时间改试卷，便大手一挥地宣布——

　　连放三天假。

　　听见这个消息，校内顿时一阵欢呼。

　　不过考完英语后，还是要先回一次教室。

　　吴小楠提前通知了班里的同学，此时已经在教室内等着。

　　她准备趁热打铁地总结一下英语考试的内容。

　　见周林芙进来，她招呼道：“周林芙，你把英语试卷拿下去发，这时周末的作业。”

　　周林芙一边发试卷，一边听着吴小楠的讲话。

　　吴小楠简单点评了下试卷的难度，以及最后的作文便结束了。话落完，她又嘱咐大家，假期虽然要放松，但绝不能松懈。

　　“你们手里拿这三张英语试卷，借着假期的空隙一定要写完。我们周一回来，先讲月考试卷，再讲这三张。”

　　“三张？！”人群里不知谁说了句。

　　另一些还没有拿到试卷的人跟着哀嚎道：“三张？我还以为就这一张呢！”

　　吴小楠板着脸，敲了敲讲桌。“就算是假期，也要保持做题的感觉。你们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个高中生，也要因为自己是一班的一员，作出表率。”

　　她这话一压，人群里便没人再敢说话。

　　周林芙站在教室的各个角落，分发着手里的试卷。

　　她是个不喜欢他人麻烦自己的人，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所以在别人提出要帮她一起的时候，她摇了摇头。

　　“不用，你们坐着听老师说话就好。”

　　试卷马上就要发完了，周林芙拐了弯，走进最后一个过道。

　　这时，吴小楠说完假期的事情，突然话题一转，提到了黑板报。

　　“我们班黑板报的事情，我也要对周林芙和宋嘉实提出表扬。这次事出紧急，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要谢谢为此辛苦的这两位同学。”

　　话音刚落，吴小楠的掌声响起，班里的同学也纷纷跟着鼓掌。

　　班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话题中间的两位。

　　而此时，试卷刚好发到宋嘉实和胡韬那排。

　　话题的变化太快，周林芙有些愣住。宋嘉实却抬起头，从她手里接过英语试卷。

　　然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其他人都以为，是因为得奖。

　　他却在想。

　　好像终于在某个大家都注意的场合。

　　她和他，有了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