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鹤如

53、53

　　转眼间到了周末。

　　虽然说江爷爷主动提得请吃饭，但周林芙也不好意思不提东西过去。她提前给宋嘉实发了短信，问他可不可以一起去买些东西。

　　其实自从那天宋嘉实说了那些话后，周林芙就有些不自在。

　　饶是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曾经的假想敌，在高一的时候，在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自己。

　　因此这两天，在班上跟宋嘉实正面碰上，她都只是轻轻的打下招呼。早上宋嘉实也还是按时等她一起上学，但她也只是在买早饭的时候，回应两句。

　　她只是觉得，一切都像是蓄谋已久，一切都有些偏离轨道。

　　但去江爷爷那边，买东西的意见也只能向宋嘉实询问。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两个老人家的喜好和忌口。

　　周林芙发完短信后，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没再看手机。不过昨晚宋嘉实接到她的短信后，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天，又起来重新找了套第二天的衣服。

　　到了第二天，宋嘉实直接来敲了周林芙的门。

　　一开门，他就递过来半个西瓜，装在塑料袋里。西瓜的重量像是要把塑料袋划破，堪堪得悬在空中。

　　周林芙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你这是买好了？”

　　“不是，”宋嘉实摇摇头，“这是我昨晚回家买的，给你吃。”

　　他的目光，好似从坦白的那天起，就变得炙热又真诚，周林芙都觉得要被灼伤了似的，避之不及。她接过去，连忙回头往冰箱走。

　　甚至连谢谢都忘了说。

　　周林芙放完西瓜，一边关门一边道：“我回来再吃。”

　　“嗯，都可以。”

　　今天是周末，因此早上出来的人很多。有晨练的，有买菜的，还有陪小孩子出来玩的。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沉默。

　　走在路上，宋嘉实率先打破这份沉默：“你想买什么，有想好吗？”

　　“嗯，”周林芙今天背了个单肩帆布包，她从里面拿出来了笔记本，上面井井有条写着——

　　【水果（具体问宋嘉实），芝麻糊或者奶粉，老年人保健品……】

　　没有列举很多的种类，但却都很适合老年人，能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还考虑得很周到。

　　宋嘉实看她认真地还写了笔记，接过来，以一种自己人的角度说道：“给江爷爷他们买水果就好，你不用这样客气。”

　　“不行。”周林芙摇摇头。

　　宋嘉实跟江爷爷他们熟悉，自然可以“不用客气”，但她作为就认识几天的人，是“不能客气”的。然而她向来都是收礼物的人，很少会费心思想送别人礼物。平时大人们有应酬，会互送礼物，但也不需要她去参与决定。

　　她唯一能参考的就是自己的奶奶，但她只记得奶奶特别喜欢金镯子，说是保值。

　　这种公式，也不适用于刚刚认识的江爷爷和陈奶奶吧。

　　因此周林芙昨天上网查了查适合送给老年人的礼物，又结合自己的看法，选了这几种。

　　宋嘉实看了她的计划，提议先去菜市场买水果。

　　那边相比于超市来说更新鲜，而且价格也更实惠。

　　周林芙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只能跟着宋嘉实的指挥走。

　　走到半路，周林芙的小灵通响了起来，她顿住，停在路边接起电话。

　　宋嘉实也没靠近，就站在另一边等她说完，还顺便，观察起来她讲话的神情。

　　偶尔嘟囔，偶尔撇眉，然后又舒展开来。

　　她挂断电话，走了过来。宋嘉实没主动问，周林芙却跟他说：“是我爸爸打的电话。”

　　“怎么？”

　　“问我要不要回去住两天，他下周要出差。”周林芙的言语间，都有丝刚刚和家人们相处的松弛感，“我说不用，下周再回去住。”

　　“好，那下周我送你。”宋嘉实也不拐弯抹角。

　　好像自从坦白后，他就将自己的喜欢，明白又清楚的摊开，没有不好意思，也不惧怕任何伤害。

　　实在是太坦然了。

　　好像他们已经交往了很久。

　　“不过我哥刚刚说他要过来。”周林芙话题一转，特别想试探下他的反应。

　　爸爸要出差，可能不方便过来，但哥哥却是个特别空闲的高中生。

　　“……”宋嘉实跟周林墨打过照面，两人的气场好似天生不和，不过他还是有礼数道，“那他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这就安排上了？

　　好没意思。

　　好像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没办法应对的。

　　“问题不大，”周林芙踮起脚，特别轻快冲他笑了笑，“他已经被我打发了。”

　　她和家人谈话聊天的松弛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宋嘉实也拢了进来。

　　说到这个话题，周林芙下意识问：“宋嘉实，那你爸爸呢？”

　　她只知道宋嘉实的妈妈去世了，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爸爸。

　　大概也是，忙于工作？

　　不过也对，一个人要养孩子，应该很辛苦吧。

　　沉默了一会儿，宋嘉实语调有些惆怅：“我跟他关系一般，而且他再婚了。”

　　倒是能看出来关系一般。

　　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读高中，还要抽空照顾自己的日常生活。

　　可是从平常的相处中，根本看不出来。

　　周林芙想，早知道，之前还是应该，不讨厌你了。

　　你已经，够可怜了。

　　-

　　两人在菜市场买了些新鲜的葡萄和香蕉，考虑到老年人也不适合吃含糖很多的水果，容易升糖。周林芙买完，说要再去超市买些芝麻糊和豆奶粉。

　　这些东西，也能够当早饭吃。

　　两人走出菜市场，跟其他人擦肩而过，突然有人喊住宋嘉实：“小宋？”

　　“咦，”宋嘉实侧头，连忙打招呼，“王奶奶。”

　　王奶奶乐呵呵道：“小宋，今天也出来买菜呀？要不上我家里吃午饭吧。”

　　说着说着她注意到宋嘉实旁边还有个小女生，故而一起邀请道：“小姑娘也一起去。”

　　宋嘉实笑着婉拒：“不用了王奶奶，下次吧。今天我去江爷爷那边吃。”

　　“哎呀，”王奶奶故作愤愤不平道，“他这老滑头，向来就喜欢霸占你。”

　　宋嘉实挠挠头，笑容清澈道：“王奶奶，你下次到我家来吃吧。”

　　“行。”王奶奶也没为难，刚刚本就是开玩笑，她也知道宋嘉实跟江爷爷住对门，更方便。她转而问道，“这是你女同学？”

　　王奶奶知道，宋嘉实是住在自家小姨之前的房子里，还有个表妹，但表妹也不常来。除此之外，她也没看见过宋嘉实跟其他人来往过。

　　向来是独来独往的。

　　最得空，也是跟他们这些老人聊聊天。

　　然而他有礼貌，又常常帮他们的忙，所以这栋楼上上下下，都对他颇有好感。见到他这次旁边多了个女生，多关心两句也正常。

　　“嗯，同学。”宋嘉实态度坦然，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撩人高手”。他看向王奶奶，“她住三楼，这两天刚搬过来。”

　　“哟？”王奶奶这下认真地审视着周林芙，毕竟也是未来的邻居，然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她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三楼？左边右边呀。”

　　宋嘉实：“右边。”

　　王奶奶：“那不是姓周的那家吗？”

　　周林芙：“是我爸爸。”

　　“哎呀，你都这么大了呀。”王奶奶见她这样说，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既然是从前就认识的人，她言语中也没有刚刚那样戒备。也不怪她防备心重，自从她老伴走后，她就是一个人住，对于新来的人都得仔细的了解下。

　　王奶奶这次更热情，她就喜欢热闹，于是道：“下次你俩一起来我这边吃饭，就下周。”

　　“好。”周林芙乖乖点头。

　　“不过我看最近也没看见老江出来下棋了啊。”王奶奶看向宋嘉实。

　　“江爷爷前两天把腿摔了，估计在休息吧。”

　　“啊呀？严重吗？我也没听他们谁提起这事情。”王奶奶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复，有些震惊，她顿了顿，“那我赶明儿也过去看看他。”

　　她是个热心的，跟小区里的人关系都不错。

　　“那我先进去买菜了，不然等会儿就不新鲜了。”王奶奶想起正事，跟他们告别。

　　“好，再见，王奶奶。”

　　王奶奶走远后，周林芙盯着宋嘉实看了会儿。

　　他好像确实是老年人会喜欢的类型。

　　清爽干净，成绩优异，为人礼貌，做事认真。跟现在这个年龄所有吊儿郎当的男孩不同，他有一种，自己独特的味道。

　　像是春天的栀子花。

　　心里这样想，便也这样说：“宋嘉实，我发现你很有老人缘。”

　　“嗯哼？”宋嘉实反应了两秒，感觉到她是在夸自己，也颇为自得，像是翘起了小尾巴似的，回头看周林芙，“是吧，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就像一个魔咒，将周林芙的思绪定格住，反复循环着这一句话。

　　“是吧，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夸不得。

　　一夸就要上天。

　　宋嘉实提着塑料袋，见她跟不上自己的步伐，又落后几步，看她：“那你猜猜为什么？”

　　“为什么？”她下意识问。

　　“因为我，聪明勇敢有力气，我真的羡慕我自己……”本来是正经地在说话，但他还没说完，便开始哼了起来。

　　周林芙也反应过来，这是猪猪侠的主题曲。

　　“宋嘉实，你是猪啊？”她追问。

　　“嗯，那你呢？”

　　可恶，又绕进去了。

　　宋嘉实笑了笑，正经地接着说：“大家喜欢我，是因为我们住的那栋楼，大部分都是老年人，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住，还在上学，平时都很照顾我。那我也应该发挥自己年轻人的一份力，帮忙给他们买买药，修下电路，再通下下水道。”

　　他越说越认真，周林芙也听得认真。

　　直到“下水道”这个词蹦出来，他也依旧说得随意，好像只是出门帮忙炒了两个菜。

　　周林芙没想到，他还会通下水道。脸上的惊讶和怔愣根本都藏不住。

　　宋嘉实继续道：“不过，我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周林芙下意识接道：“什么？”

　　“比如说——”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坚定不移的，和她一起到老。”

　　少年的话如夏日的风，一起就停不下来。肆意地贯穿她的心脏和神经，让她整个人被紧紧环绕。

　　而之前的那句话变成了咒语，反复盘旋。

　　看吧，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因为他是宋嘉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