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鹤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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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宋嘉实把剩下的菜收到一个盘子里，放进了冰箱，叮嘱她饿了可以吃。

　　“那你要来试试吗？”周林芙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我觉得音质还不错。”

　　在喜欢的人面前唱歌，好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知道周林芙为什么没有意识到，但在唱歌的同时，分明会有些难以启齿的羞耻和在意。

　　好听吗？
　　她在看我吗？
　　她会觉得好，还是不好呢？

　　这些困惑只会在一定程度上，不断折磨他的思想，让宋嘉实不敢尝试。

　　“还是不了。”宋嘉实关上冰箱，准备跟她道别。

　　这个时间点，待在女孩的屋里，实在算不上礼貌。

　　“好吧，那你要去天台吹吹风吗？”周林芙邀请道。

　　倒不是因为其他的，如果对方刚把碗洗完，她就让对方走，会显得仿佛让他过来洗碗是最终目的。

　　现在八点钟，她已经不打算再补救自己的学习计划，准备顺势放纵这一天。

　　反正度过这个周末，以后上学就是根据高三的时间来了。没有惬意的周末，也没有随意支配的晚自习时间。

　　迎接他们的是高难度，高强度的学习。

　　宋嘉实知道楼上有个天台，但很少上去。听见周林芙这样说，还稍微有些诧异。没等他问出来，周林芙已经补上一句：“我也是那天想上去看看有没有晒被子的地方，结果发现天台旁边还有几个座椅和桌子。”

　　那些应该是这栋楼的人摆上去的。

　　周林芙从冰箱里找出了两瓶冰镇饮料，又把周林墨昨天买的冰淇淋拿了出来，给了宋嘉实一个，自己一个。

　　出了门，她走在前面，叮嘱宋嘉实把门关上，也没有锁门。

　　她走在台阶上，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色短袖，正面印有两朵郁金香，下面则是在大腿处的一件蓝色短裤和一双人字拖。

　　微长的卷发就这样披在她的肩后，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揉一揉。

　　但宋嘉实的第一反应却是，她等会儿应该会冷。所以路过自己门前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进去拿了件格子衬衫。

　　“你还冷呀？”周林芙问他。

　　“嗯，”宋嘉实抖了抖格子衬衫，搭在自己的手肘处，另一只手推开天台的大门，“我一不小心，就会冷死的。”

　　“嘁。”知道宋嘉实又在胡说八道，她就没再接。

　　两人走到天台上坐了下来，看着远处的街道和天上若隐若现的星星。

　　还好这边是老城区，没有高楼大厦阻挡视线。

　　聊了会儿学校和这栋楼的事情，周林芙转而一问：“你爸爸是每个月过来一次吗？”

　　“他不来。”沉默了半响，宋嘉实终于解脱似的说出这三个字。

　　“……不、来？”周林芙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地重复了两个字。

　　再婚以后，就一点儿也不管以前的孩子吗？

　　“他再婚了。”宋嘉实勾起嘴边笑了笑，“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都会有新的生活 。”

　　明明是笑着，周林芙却从他说话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颤抖。

　　他继续说着：“大多数人，好像在失去妈妈的时候，就会同时的，失去爸爸。”

　　“所以，如你所见，我现在是孤单的一个人。”这句话，他说得洒脱。

　　周林芙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再挖掘下去，她的心理防线会彻底失控。此刻的脑海里已经拉响警报，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一道声音叫嚣着让她去抱下他，甚至，还可以更过分些。

　　让他，不再孤独。

　　但好在，宋嘉实没有再说。

　　然而只是这只言片语，也已经足够。

　　周林芙深吸了口气。

　　她以为，这种生活只会出现在童话书里面的灰姑娘身上，亦或者电视剧里面的男女主角。

　　气氛在瞬间静了下来，周林芙迫切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份沉默。

　　她把口袋里，自己的mp3打开。微弱的屏幕光在这场黑暗下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她的mp3的列表里有几十首歌，都是自己喜欢听的歌。平时如果睡不着，她会让自己听十几分钟，缓慢助眠。

　　此时她按着按钮，驱使着光标不停往下，找着一首歌。

　　一首，她特别想给宋嘉实听的歌。

　　光标骤然停住，周林芙把耳机线插入，理清线后，拿起一只耳机。

　　她的浅棕色瞳孔已经彻底隐入黑暗，看不见情绪，但语调却可以听出来，她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淡定。

　　耳机递给宋嘉实后，周林芙点了播放键：“我那天听到一首歌，特别想给你听。”

　　晚风拂过，让宋嘉实没做思考，就接过耳机，放在自己的耳旁。

　　音乐响起。

　　“……”

　　“但愿你的眼睛，只看得到笑容。”
　　“但愿你流下每一滴泪，都让人感动。”
　　“但愿你以后每一个梦，不会一场空。”

　　“天上人间，如果真值得歌颂。”
　　“也是因为有你，才变得闹哄哄。”

　　“……”

　　是特别，想给他听的歌。

　　宋嘉实偏头，看着她，不发一言。

　　此刻，两人对视上，周林芙率先移开视线：“我是看见网上有人说，这是唱给她女儿的歌，是一个母亲对刚出生的孩子最真挚的祝福。”

　　“祝福，吗？”

　　“你也是饱含祝福出生的小孩，宋嘉实，”周林芙察觉到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停了片刻，“你不会孤单一人的。”

　　她靠在椅背上，视线放空，盯着远处，说：“那些毫无理由的分别，也许是一次又一次的让你成长。那些痛苦，也会在漫长枯燥的岁月里，成为你成长的动力。”

　　“宋嘉实，你一定会幸福的。”

　　说出这句话时，时空仿佛有一瞬间错乱。

　　周林芙忍不住自嘲。

　　上帝啊。

　　春天时，那个我讨厌的恨不得他每天都倒霉的人，在这样的一个夏夜，竟然真诚的喜欢，他能比世界上的谁都过得好。

　　宋嘉实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没移开过。

　　他初中的那个暑假，外面是夏日蝉鸣，嬉笑吵闹，而他关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没能走出来。
　　不敢看见阳光。
　　最后的结局是，这导致他有些幽闭恐惧症。

　　直到他遇见了周林芙，在她还不知道他的姓名时，他已经将她奉为自己的太阳。
　　她偶尔露出的笑容，就治愈了他的凛冽寒冬。

　　“宋嘉实，”不想再局限在这个话题上，周林芙起身，双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微风拂过，发梢贴近她的脸庞，却依旧不减她的容貌，“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像个医生。”

　　“是吗？”宋嘉实跟着她起来，站在栏杆处，看着远处的夜色，“其实我大学是想去学医的。”

　　他看上去，确实能照料一切，得心应手。

　　“救死扶伤，”周林芙念完，喝了口饮料说道，“确实挺好的。”

　　“不是的。”宋嘉实摇了摇头。

　　这并不是，他最初的理由。他最初的动机，在很早之前，比这个稍有分量的理由，更为深刻。

　　“初中暑假的时候，我一直在房间里，也不想看见阳光。”
　　“我不停地重复着那一天，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最后我想，如果我是一名医生，能不能把她从死神那里抢回来呢。”
　　“那我就不会孤单了。”

　　那一天，他们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是哪一天。
　　那个她，他们也都心照不宣的指导是哪个她。

　　周林芙不敢再看他，抱了抱自己的双臂：“抱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好像无论话题怎么说，只要落在他这边，都会变得无比沉重。

　　宋嘉实不想再困在过去，也不想让她困在自己的过去。

　　他以一种比刚刚更为轻快的语调，看向周林芙：“还没问你呢，你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设计？”周林芙有些模棱两可。

　　虽然她是个很有规划的人的，但对于未来，她依然会有些迷茫。

　　从小到大的成绩，其实对她而言是一种顺势而为。起码让自己，在以后能够有更多的选择。

　　但她也发现，只有静下心来画画的时候，她不会有负担。当然，没有成堆的比赛会更好，然而她对自己的要求又向来很高。

　　找不到平衡。

　　也许上了大学，会有改变。

　　宋嘉实看过她的画，点了点头：“那你准备考美院，还是综合性大学？”

　　以她的成绩，似乎都不是问题。

　　“……”

　　周林芙不知道要不要说，自己会出国这件事。

　　目前还不确定，但爸妈已经在咨询这方面的事情。

　　以周林墨的成绩，在国内也不能上个像样的大学。到时候应该是打包，一起出国。

　　越想越远，周林芙只能说：“不知道。”

　　“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去一个学校。”宋嘉实也趴在栏杆上，微风拂过他的短发，顺势将他清脆的话语刮入周林芙的耳畔。

　　一个、学校。

　　虽然她一直接受着国内的教育，但父母和她自己，都想尝试下国外的教育，也想去领略下外面的世界。

　　不是说崇洋媚外，但是能够见识到许多不同的事物，是非常值得的。

　　几乎就要在说出“我大概会出国”这句话后，周林芙对上了他清澈坦然的目光，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的。

　　他大概不是玩笑话。

　　下一次，再说吧。

　　至少，不能在今天。

　　周林芙失去了所有的勇气，沉默了下来。

　　耳边的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和远处马路上的车辆喇叭声交响起伏。

　　远处的街道有店家也在放歌，意外的和他们耳机里的是同一首。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紧紧把那拥抱变成永远。”
　　“能不能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把故事听到最后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