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种可能》鹤如

7、07

　　这天还是周五。

　　一班的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这意味着上完体育课之后就可以放两天周末假。

　　西远二中虽然是重点高中，但平时却很注重劳逸结合，从不过多的占用学生晚上和周末的空闲时间。这些时间留给大家自由支配，或是放松，或是学习，都由自己决定。只有到了高三的时候会让大家必须来上晚自习。

　　这就导致没上高三的各位一到周五都有些莫名的兴奋。倒数第二节课的铃声刚刚响起来，班上立马就有好几个男生背上早就收拾好的书包，手里抱着个篮球冲了出去。

　　体育老师徐磊今天只让一班的学们围着操场跑了两圈。回到终点集合之后，他趁着大家还在歇息的时候，快速地总结了一下这节课，然后便让同学们原地解散，随意活动。

　　只是最后下课的时候记得再回来集合一次，他要查人数。

　　以往的体育课，通常要占据半节课。不止是跑圈，停下来之后还要散开做原地的热身运动和课间体操。今天竟然只简单地占用了前五分钟，让大家有些没准备。

　　这个大家是指的女生。平时的体育课，女生们通常就是还剩下半节课的时间去超市买点零食，再围坐在树下遮荫聊天，等着最后的集合下课就行。但今天兀地松懈下来，她们倒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几个女生聊了一会儿天，不知是谁突然提议，要不然打个羽毛球。但大家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谁的手边带了羽毛球拍。

　　“要不然去器材室借两副球拍吧？”其中一个女生提议。

　　“啊，可是我没有带学生证。你们呢？”她旁边的女生又看向方亭。

　　方亭也摇头，“我没有，等会儿放学我还要回教室，所以书包没拿下来。”

　　“我也没。”最开始提议的那个女生吐吐舌，视线环绕了一下周围，最后落在了另一颗树下坐着的周林芙和姜其瑞身上。

　　学校的所有体育用品都放在器材保管室里，但要去借器材可以，必须要用自己的学生证登记，还要把学生证压在那里。平时还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在那儿负责看守，所以去打人情牌是万万不可能的。

　　必须要看证件行事。

　　其实大部分的同学都不喜欢过去借体育器材，其中一点就是大爷非常认真负责，登记证件的时候就会浪费很多时间。不仅要写上姓名班级所借器材，还要写班主任姓名和电话。而且大爷还有些耳背，几个同学登记完之后，说自己要借的是篮球，结果递出来的是乒乓球。

　　大家听完都哈哈大笑，递出来是个乒乓球就算了，居然也没给他拿一副球拍。

　　但一想到今天是周五，反正剩下的时间还有很多，大家难得不嫌麻烦的想玩会儿体育项目，都陆陆续续地往操场后面的器材室走去。

　　班上的男生倒是没有借器材的烦恼，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基本上都爱打篮球，平时的体育课都提前带好了篮球，甚至还可以趁着上午的大课间时间，也偷摸地出去打个半场。

　　今天就是胡韬负责把篮球带过来。老师一宣布原地解散，他就和平时的几个一起打篮球的铁哥们迅速地占领了一块好位置。

　　即便现在是春日，但温度回暖的速度还是很缓慢，没有阳光的阴凉处还是有些微冷。

　　胡韬下半身就只穿了个运动短裤，却像是不觉得冷。许是他们几个男生上课之前已经在篮球场打了一会儿，再加上后面跑了两圈，此时正是大汗淋漓。

　　宋嘉实也跟他差不多，他坐在篮球架下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里面剩下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衣。他刚把校服搭在篮球架上，胡韬便立马走过来制止他，“你赶紧把外套穿上，别着凉。”

　　宋嘉实的右手还扶着篮球架，一听胡韬在说话，还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神悠悠地朝他那短裤看去。

　　胡韬领悟过来，反驳道：“我靠，你跟我能一样吗？你也不看看你今天早上咳成什么鬼样。”

　　“还行，”宋嘉实越过他自顾自地朝篮球场中间走去，“中午吃了药，现在没事了。”

　　“我的天，你还是坐下来休息会儿行不？明天你就得去参加竞赛了吧？”胡韬一边说一边把他拽回来，重新摁在篮球架下坐着，“今天消停点啊，下周体育课咱再一起打。”

　　宋嘉实见他这太监般操心的模样，有些气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就是不准我碰球。”

　　胡韬难得露出一副正经神色，“那我问你，你明天还参加竞赛吗？”

　　“这两件事不耽搁。”宋嘉实无可奈何地表示。

　　“那我实话告诉你吧。”胡韬先是咳了咳，又朝两边张望了下，故作神秘小声道：“我这不是感觉你这两天挺倒霉的，又是被罚值日，又是写好的作业不知所踪，就让我奶奶给你算了一卦。”

　　“嗯？”

　　“她说你最近运势不佳，诸事不利。”

　　“……”

　　瞧见宋嘉实幽怨的眼神，胡韬就想笑，又补上一句：“没事的，我奶奶还说了呢，你也不全是倒霉，你还有点桃花运哟 。”

　　“噗——”坐在他俩旁边喝水的男生，实在没忍住。

　　就胡韬如此关心宋嘉实的态度，就胡韬说话的那点语气词，也就特意提到的桃花运。

　　怎么看，都有点误会。

　　　胡韬也没在意其他的，继续说道：“你还是在这儿呆着看我们打吧。信我！我小时候吃鱼的时候我奶奶说我会被鱼刺卡住，结果那一顿饭，我他妈就真得就被卡住了。”

　　宋嘉实脑速飞转。

　　吃鱼被卡住的几率是50%，如果把条件加上小时候，几率就可以升至80%，再冲着胡韬现在也调皮捣蛋的德性，估计小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那被鱼刺卡住的几率完全有可能是90%。

　　宋嘉实不知道迷信是否有依据可言，但补充的这句话已经充分说明，胡韬的奶奶是个善于观察的人。

　　没正面回应这个话题，宋嘉实的视线越过胡韬，落在篮球场中央站着的那三个身上，笃定道：“你们人不够。”

　　胡韬赶紧道：“够了够了，2v2。”

　　两人在这边的拉锯战相当持久，站在篮球场那三个人用篮球都要把地砸个洞出来了，张程伟大喊道：“胡韬，宋嘉实，别磨蹭了！”

　　宋嘉实嘴角上扬，哦了声：“那怎么还在喊我呢？”

　　“他们喊你，你也不要过去，宋嘉实你又不是一条小狗，怎么能被呼来唤去的，你说是不是！”胡韬也算是为了阻止他去打篮球变得有些不折手段，此刻拿出说教的腔调，一板一眼。

　　宋嘉实看他这模样，这下是真忍不住笑，点了点头，“嗯嗯，我不是狗，既然如此你就赶紧去吧。”

　　“你大爷的。”胡韬反应过来，怒骂一句。但见宋嘉实这反应，应该是已经被自己劝降。他便安心地朝着张程伟他们那边去了。

　　结果自然如胡韬所说，他们四个男生2v2也挺好的，两个人打配合，比五个人各打各的看上去更有趣。

　　宋嘉实在旁边休息放空，随即就开始胡思乱想。

　　明天就要竞赛，现在再复习也不能学习多少，反而有些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

　　他视线从篮球场上收下来，又朝操场外的树下看去。

　　附近这一片树下站着的都是他们班的女生，却没有看见昨天一起回家的那位。

　　他今天早上已经把雨伞还给了她，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雨伞的变化。

　　不过，他也不是为了邀功，没关系的。

　　宋嘉实一边想着雨伞的事情，一边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也许给别人清洗雨伞，只是出于一种礼貌吧。

　　在篮球架下休息了一会儿，粘腻的汗液被彻底蒸发，此时路过一阵风，反而有些莫名的冷。宋嘉实站起来把篮球架上的校服取下来，重新穿上。

　　他的个子高，站起来比坐下的时候更加吸引视线。胡韬在三分线外把球传给张程伟之后，便注意到了站起来的宋嘉实。

　　隔着大约五十米的距离，正常文明的说话方式显然已经不适合他们的交流，于是胡韬扯着嗓子大喊：“宋嘉实！你再坐远点儿！别被球砸到了！”

　　“……”刚拉上校服拉链的宋嘉实抬起头睨了他一眼。

　　无语。

　　这时胡韬身边的张程伟刚好接过球准备来个三步上篮，宋嘉实见视线还落在自己这边的胡韬，忍不住提醒，“胡韬，防守！拦他！”

　　“在你旁边！马上要进球了！”宋嘉实越说越激动。

　　胡韬刚刚的目光都落在宋嘉实这边，也不知道现在球场上的状况如何，他匆忙转身也匆匆奔着球而去。

　　宋嘉实见胡韬已经拦下篮球，之前放飞的思想也慢慢聚焦。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搞错了件事。

　　宋嘉实：“哦，刚刚忘了，你们是一队的。”

　　“……”

　　“……”

　　胡韬倒是在最后一步反应了过来，但行动却已经收不回来。

　　篮球被从手中脱离出去，飞出场外，张程伟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着的双手，大叫着要告状，质问胡韬是不是对面两个人派来的间谍。

　　对面两个人笑成一团，他们俩倒是想拦，但张程伟本来就一米九的个子，长得又壮实，哪儿拦得住？却没想到是人家的队友亲自帮忙。

　　胡韬大喊罪魁祸首：“宋！嘉！实！”

　　“嗯？”宋嘉实已经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你别在这儿瞎指挥。”

　　“行，那我自己去找个球玩会儿。”

　　“……”胡韬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随便你。”

　　胡韬心里没把他说的找个球玩当回事。

　　宋嘉实不仅学习挺好，而且打篮球的技术也不错，他就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书呆子。再说，他自己去找个篮球玩，总不能真的自己把自己砸成傻子吧？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宋嘉实满意地离开。他在篮球架边上无所事事地坐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特别太无聊，心思好像就变得特别活泛。

　　总会想到昨天的事情。然后，心情就会变得像小时候去河边看烟花时的感受。

　　烟花在盛开的一瞬间，你为这漫天的灿烂而快乐，然而烟花余下的灰烬，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最后在他心里演变成极大的幸福和痛苦，交织在一起，只会让感官变得麻木。

　　宋嘉实右手插进校服的裤兜里，摸见那里有张学生卡。现在离放学应该还有段时间，他可以去器材室借个篮球玩会儿。

　　适当活动，放松下心情，也扼制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走了一段时间后，胡韬和张程伟又投了一球，成功扳回一局。

　　球落地之后胡韬转身朝宋嘉实离开的方向看去，见他慢悠悠地朝操场后面走，也没再去管。

　　另一边。

　　周林芙和姜其瑞坐在树下聊天。

　　姜其瑞拆了包薯片，因为周林芙不吃，她索性抱着这大袋薯片边吃边讲话。

　　周林芙心里有事，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姜其瑞左瞧右看，突然瞥见操场中央出现了宋嘉实的身影，她没忍住惊叹，“我靠，林芙，你看那边，宋嘉实现在居然还有时间跟胡韬他们打篮球！”

　　听见这个名字，周林芙下意识地朝着姜其瑞说的方向看过去。

　　在看见宋嘉实的瞬间，她的第一反应是，对比其他几个男生来说，宋嘉实穿得也有些过于保守了吧？

　　其他几个男生不是短裤就是短袖，他却像个另类，用校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几个人的装束，其他几个男生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宋嘉实却淡然得像潭湖水。

　　湖水突然开始移动。

　　姜其瑞：“不对，欸，他怎么走了？”

　　周林芙视线没移开，“他应该没有在打篮球，校服都还套着呢。”

　　“也对。”姜其瑞点了点头，没再在意。

　　她刚刚八卦的点不过是，明天宋嘉实就要去竞赛，班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件事，却没想到当事人却颇有闲心，还在操场上闲逛。

　　看来学霸就是不一样，对所有的事情都游刃有余。

　　周林芙之前本来有些放空，但姜其瑞将话题引到宋嘉实那边之后，她的视线就没有再离开过。

　　宋嘉实跟胡韬在说什么。
　　宋嘉实站在操场上顿住，摸了下自己的裤兜。
　　宋嘉实朝着体育器材室的方向去了。

　　周林芙把手伸进自己的衣兜内，确认了下那张方方正正的校园卡还躺在那里。

　　她偏过头，突然开口：“姜其瑞。”

　　“啊？”姜其瑞应声回头。

　　“你要打羽毛球吗？或者乒乓球？篮球？”

　　“什么时候？”

　　“现在。”周林芙坚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