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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带薪休假的好事不是谁都能够拥有的。
      就算是不带薪的因故请假,时间长了,就还是会有被炒鱿鱼的风险,又何况是兢兢业业的保安职工。

      边忱不想回去,但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可不想真的让路见洲帮他去辞职。

      跟高层那边商量过的结果就是,在职员工必须得有一些敬业精神,身残志坚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幸而,交给他的任务不算重——到值班室里面守着看监控录像,有异常则立马通知专人处理。
      这倒也能够接受。

      结果,在商定回到岗位的前天。

      边忱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斗争与准备,就跟刚结束寒暑假面临开学第一天的熊学生似的。
      忐忑、不情愿,又带着点隐忍的坚持,都能够清晰地摆到脸上。

      路见洲好心地在家陪着他,又听了边忱的意思买回来理发用的剃刀,意图把他那嚣张的不像话的狼尾发型给好歹弄得正常一些。

      边大爷对着卫生间的大镜子一照,简洁地道:“就往短里搞!”

      路见洲斟酌一下,问:“要多少毫米?”

      边忱随口道:“不是负的就成。”

      路见洲:“……”

      边忱突然嚷道:“哎别!能反光的不行,省的别人说我刚出来。”

      “按你本来的,可以吗?”路见洲动作一顿,随后提议说。他其实觉着就边忱还没毕业那会留的发型就挺好,只是他理不出来。

      边忱应得痛快,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过程耗费大约不到半小时,毕竟就算路见洲有耐心,边忱也定不了那么久。

      不论别的,成果看起来还真挺顺眼。

      除却先前那过分的狂放不羁,当下呈现的是,没有刻意摆出那份像模像样的正气来,反倒是带着点利落和随性。将他那俊挺的五官和恰到好处的轮廓线条都彰显出来,连不知在何时积陈下来的阴郁,也被飞扬所取代。

      有点像是回到了六年前。
      在警校帅出名声,确有其事。

      边忱很快就移开目光,笑说:“谢谢法医哥哥的倾力奉献。我对这发型很满意,只是我还是觉得你的要比我好。”

      路见洲收了工具,闻言后抬起手碰了碰自己那搓被染上蓝灰色的头发位置,试探着说:“是因为这个?”

      “对。”边忱肯定地说,“第一次见着时就直直撞我眼里去了。”

      猛地,路见洲身体微僵。
      他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惟能感到心跳如擂,久久难息。

      边忱没觉着有什么异样,他在收拾完掉落的碎发堆,抬脚刚想要走出去的时候,就听到路见洲不高不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原本是你给我染上的,我后来所做,只是不断地在基础上补色。”
      尽可能地还原,却终究是有出入。

      边忱脚步顿住,不由得回头讶然问说:“我为什么……”

      “你跟我说,蓝灰色就像你的警服沾了水泥,又倔又硬的掰不开,总之是全交待在那了。”路见洲笑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道,“给我留上记号,回来找时就能快些认出。”

      正是边忱的原话转述。

      这混账东西还说,会尽快把自己收拾干净再回来找他,结果过去那么久后,一朝给弄坠江差点连命都丢了。

      零零碎碎却值得被珍视的,都得要他去捡拾回来。
      路见洲不会忘记也不会放弃。

      等到真的上班那天,日头正好,车开动后往市中心万达百货广场去。

      那套穿在边忱身上的保安服,不久前才被从犄角旮旯里边扯出来,结束了它的封冻期却摊上了一位低气压的主人。但他确实是衣服架子,穿着丝毫不赖。

      边忱在这一路安静得很,整个人就跟被安全带完全束缚住了似的,他只偏脸往回路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略微有点没出息。

      难舍,故作坚强……各种情绪在边忱的身上,通过细节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白了就是,戏多得都能溢出来。

      那可怜的劲儿,要是被像徐竞这样的一般人见到绝对会对他唾弃不已,也就路见洲看到会真的心疼。

      结果就导致了,车速慢下很多,在公路上都被后边的车冲着摁喇叭。而且在经过什么点心铺、糖果店,或者其他招人喜欢停留的地方时,路见洲都会欲言又止地看向身侧的边忱。

      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想要让边忱心情可以好点。

      到后来,还是选择了一处看着颇为正规而又不冷清的小吃店停下车。
      这会儿挺热闹,正好能见到店中借着排风扇带出来的热烟。路见洲下车后,拿了一张样单,透过车窗询问边忱的喜好。

      边忱饶有兴味地打量那家店,目光停在门口那几个扎堆的小学生身上,扬眉说:“看看祖国花朵们的心头好是什么,让我跟个风。”
      实在容易认出来,校服跟红领巾都明晃晃的,“花朵”们正说说笑笑乐成一团。

      路见洲会意,决定依此效仿。

      于是,有以下话语映入耳中。

      “这波波南瓜饼比我妈做的好吃一百倍,她说给我买了这个,我就得乖乖去上学。”
      “阿姨对你好好啊,我爸都不会哄哄我的,哭都没有用!”
      “咦~你的章鱼小丸子掉下来了,弄得衣服好脏啊!黑乎乎的真丑……你这样去学校,别人都会笑话你的!”
      “你们别理他来看看我的,穿这套是最新买的,一点汗味都没有,不信就来闻闻!”

      至于在旁听的边、路二人此刻……

      来不及跟风就先自个儿抽风了,边忱笑得有点咳嗽,得到安慰后心里顿时就平衡了不少,对路见洲说:“他们说的我都想要,可以吗?”

      路见洲没半点犹豫,确认点单后下一刻就扫码付款去了,在回身时,差点都要被小学生们冒着星星的羡慕目光给整个地包裹住了。

      “我也要一个这样的爸爸……”
      “想得美,快看,他已经有一个大儿子啦!”

      边某给人当了“儿子”还没半点羞耻感,在车再次被驶动之时,他故意把车窗调得更低了一些,把那副欠到不行的脸显露出来,出口就是大言不惭。

      “这我监护人,哄我去上班。不可外借,谢谢。”

      *
      城市边缘,连霓虹都避之不及。
      这带旧出租公寓的布局并不合理,密密匝匝还严重影响市容,早年就被政府部门派人过来交涉过,目前却还没能落实下改进方案。

      在将边忱送到相应地方后,路见洲就驶向了这里。

      车停在了数百米之外,公寓内围的道路还算干净,只是越入里头,就越能感觉到阴潮的味道。红漆写下的幢号有点模糊不清,但路见洲还是找到了确切的位置,他脚步未停地朝楼梯口而去。

      斑驳的扶手上布满了尘泥,在某一拐角处,还能看到地面上未干的痕迹,像是醉鬼呕吐出来被草草清理过的,有点令人恶心。

      路见洲眸色略沉,继续提步向上。

      不多时,一中年男人扶着旁处正下楼来,和路见洲正面碰见时,还有些慢地朝他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道:“你又来这里啊,东西都快收拾完了吧。”

      “嗯。”路见洲轻轻应声,从他身边经过,闻到了一阵残留的酒味。

      “还是要帮那位续租吗?不要的话,我就让我一个哥们儿从工地宿舍那边搬过来住。”

      “是。”路见洲答,“在未确认要彻底退房之前,都会一直续下去。”
      那是边忱先前住的地方。
      就因为这样,所以路见洲想要为他保留着。

      “嗳,真是舍得,他有你这样的亲戚怎么不早点搬出去,非得连房租都要跟我这种穷邻居借!”

      路见洲闻言停下,回过身问:“现在可还有欠?”

      中年男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算还清了,至于那一点零头,就当是我给他的酒钱,我可是从他那拿了不少。”

      路见洲心里一沉,没来由似地生起阵烦躁以及难言的钝痛。

      这些年始终一声不吭,边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在对应楼层站定,打开被贴满小广告的木门,再次进入逼仄的单人公寓房间,扑面而来的还是那种陈年不化的枯寂感。
      窗帘很厚也关得很紧,让这里更加暗沉,地板是路见洲上一次走前特意打扫过来,故而没有沾上太多灰,搬家用的纸箱子还有几个留在这里。

      路见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进去。

      这里的原有物大部分都被他整理好带了出去,也就是属于边忱的东西,本来也没有多少。
      当然带走的是经筛选过的。

      有一些物件他不想再让现在的边忱接触到,却也不想将之丢开,故而就留放在了这里。毕竟这些都是属于边忱的过去,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路见洲得承认,每回碰触到他们的曾经,他都会有点情绪上头,这就像是种本能。
      就比如在和边忱说起他蓝灰色头发的时候,就是如此。

      对方所保存的其实很少。
      能窥得的记录,就跟断片的一样。

      ——毕业汇演时,借卡进入,在观众席最不显眼的位置看完了全场。
      ——愿聘送外卖,藏了私心,此后那份特定的货单也都随着众流风雨无阻。
      ——临期告别时没有再见面,却保留了票,在短短间隔着的另方车厢陪送他一程,中途离去得无声无息。

      借着光明的遮盖,自己却只能躲在暗处。

      为了能间接触碰到他,尽力往可以碰触到的地方靠近。可在能够拥抱到他之前,首先得把全世界都拥抱个遍。

      这份沉重的感情太过于安静。
      安静到不足以惊动任何,却能规避风险和牵累,没有沾染而保留纯粹。
      ……
      路见洲是在后来才渐渐知道,边忱曾为他所做过的这些。

      原来当初,边忱在很多时候都并没有失约,甚至在极尽所能地默默陪着他,给予的关注和在乎远比他意料中的要多。
      不经意留下的痕迹,便是证据。

      但路见洲没有再执拗地去找,因为那个人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像个稚童尚在踽踽迈行。
      他要重新教他,把自己教给他。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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