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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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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见洲在办理完出院手续回来领人的时候,边忱正和身旁的一个护士闲聊。
病号·边今日换上了身常服,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虽说人还在轮椅上且发型嚣张,旁有阴影垂落,却丝毫不影响他眉眼的那股俊朗阳光的劲儿。
这较之以往的巨大变化,让人看了都恍然。
隔着一段距离,路见洲脚步停顿,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在这住了有多长时间?你们来查房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过什么异样?”
“一个半月。至于异样,边先生指的是哪方面?”
“就比如,我这房特别招蚊子,还有蟑螂什么的……”
“这倒多虑了,我院的卫生环境一向优良。”
“我比较担忧自己的个人卫生。”
“边先生尽管放心,您被照看得很好。请您出院后也务必要注意饮食,减少体劳……虽说您的伴侣已经替您都接收过一遍,但作为本人也最好注意些才是。”
“一定一定……”
边忱偏过脸,见着了路见洲,说:“你回来了啊,缴费还顺利不?”
路见洲自然地走上去,用手搭上轮椅,回忆了一下答:“挺好,除了有人插队。”
边忱反应慢半拍,随后讶然道:“忒缺德,欺负法医同志对活人心善,宽容大度不计较。”
路见洲忙说:“我又给站回去了,在那人前面。”
边忱给他竖了个拇指,说:“法医哥哥这就很一视同仁,坚决不搞歧视。”
路见洲垂眸看他好几秒,没有反驳。
论现在的心理年龄,这位病号确实较小,大学都还没有毕业,得宽容着些。
“我本还想着要是缴费数额过大,得把自己的底本也用上……对了,徐竞那孙子说我找他借了高利贷,到了现在连零头都还没有还上,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路见洲这才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边走,答:“别跟我见外,别轻信他人。”
那就果然是假的。
边忱没忍住笑了,说:“得,那我就信你。”
路见洲目视前方,片刻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将人推出了一段距离,轮转发出轻响。
“二次的脑部ct检查出来,医生说你的失忆症状……”路见洲斟酌着说,“静养中保持心情良好,善于沟通倾诉或有利于恢复。”
“就是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案,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对吗?”
“是的。”路见洲觉得心里有些堵,“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高兴,那我就……”
边某人却笑得很贱,“要是一直这样的话,就算真的欠了债,我也都装蒜不还了!”
路见洲:“……”可真行,又不心堵了。
边忱收敛后,又转个弯问说:“我现在就不高兴,你打算怎么样?”
路见洲扯开话题,道:“稍等,司机会过来。”
“这就接我、我们回家吗?”
“是。”路见洲答得很肯定,又道,“那里不坏,购置装修的时间不算长,你要是见了不喜欢的话,就……”
其实当初也是为了他才决定在这里定居。
边忱思索了一会儿,有些感慨道:“就在前个晚上,我还在为怎么攒够首付而发愁。”
一路出了住院部,轮椅顺着小斜坡而下,很平稳。
通道旁有个凉亭,三三两两聚着些人。有家属前来送餐,病人就在那坐着闲谈进食。
“我饿了,真的。”边忱大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只往那边其乐融融的场景看一眼,就匆匆移开目光。
“今天的饭食,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好。”路见洲低声说,“不过我叫了司机带外卖过来。”
“都行,没事。”边忱指着一个方向,说,“推推我去那边呗!”
路见洲眉头微皱,“想去吸烟区?”
“对,就闻闻味儿去。”边忱肯定道,又掏了掏空裤袋,“我不抽,我没有打火机,真的。”
路见洲犹豫一下,终还是同意。
那里的人明显变少了,安静许多,丛圃绿意盎然,倒很适合晒太阳。
边忱随意地问:“徐竞说你是病房门神还给他做检查来着,查他什么了?”
路见洲正色说:“有无携带不明物体,或者,有害物质和气味之类的。他上一次来之前刚吃了螺狮粉。”
边忱笑得有点咳,说:“哈哈好,很有先见之明!”
“我会替你防着。”路见洲给他递过来一小包饼干,说,“刚想给你去买,可那个姑娘直接就送给我了。”
是巧克力带牛奶味的。
边忱抬眸微怔,在此时忽然想要收回昨天有过的想法。
就算这些年确实过得寒碜,也不能说就没遇着啥好运。
“这多好啊,说明你的人缘比我好。”边忱将饼干分成两半,把一半递过去,“不过你怎么都不笑了?你要是在刚才再笑一下,估摸着我们这会就能有更多的饼干。”
酒窝在对方脸上一闪而过,他早对此有了发现。
路见洲没有收下那一半,“都给你。”
他顿了顿,又说:“可惜现在笑也没有了。”
“不可惜,你要是愿意再给看看酒窝,我随时都能攒钱去给你买饼干……哎,这有点犯规!”
边忱话还没有说完,就如愿地见到路见洲冲他笑了一下,很短促却让他清楚记下了。
“司机来了电话,我先过去一下,你在这里等等我。”
等对方转身走了,边忱还在抓着一块饼干傻乐。
他居然给这笑晃了下眼。
要是他以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个男的对自己笑了一下就乐,决计会觉得自己有毛病。虽然现在跟以前的那条界限已很是模糊了。
他视线移过,正好见有个社会哥在石凳上翘腿坐着。
“这位哥,方便借个火?”边忱伸了根烟过去。说来也是稀奇,他在读警校那会可从不碰烟,偏偏昨晚在床上翻找的时候找到了这个。
倒像是现时的他随身携带着的。
社会哥瞥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不是所有的黄毛都有打火机。”
边忱笑了,说:“误会,我没搞毛发偏见,可这吸烟区呢,你也是闻味儿来的?”
社会哥点点头,神情多了几分柔和,把放在旁边的一个袋子拎过来,从里面拿出包东西展示,说:“见着没?这是纸尿裤。”
边忱说:“我没瞎。”
社会哥又说:“我媳妇儿生了,我得戒烟。”
“哦。”边忱应了声,慢慢转着轮椅找别人去了。
等点上烟,他干盯几秒后,尝试着放进去吸一口,动作带着点不确定和谨慎。可这一回还真就让他确认了一些事情,这感觉简直熟悉得很,仿佛一下子就能让略带空落的心情踏实不少。
可手里拿的这根烟质量不太好,由内而外都有种劣质的感觉,估计是便宜货。
边忱只抽了半根,有些嫌弃地掐灭丟开,却失误没能丢进垃圾桶里,那截烟头就在地上滚了滚。
他弯身去捡起,想要重新扔进去,却鬼使神差地又放进嘴里贪吸了一口。
这一下瞬间令他怔住了。
仅仅是下意识做的一个细节,就能说明很多事情。看来这些年,他的习惯改了挺多,连带着还有了不小的烟瘾。
边忱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再从徐竞那里得知自己牙坏掉了的消息后,在对方前脚刚走,就仔细地去看过了。
确实在尽头处有着两颗蛀牙,齿面有着像抽烟留下的痕迹,虽然浅得几乎都看不出,对外观的影响微乎其微。
可他对这个实在是熟悉,烟鬼老爸生前就有这种情况,要远比他严重得多。
边忱本是最憎恶那种烟味,况且他后来立志从警,格外注意身体健康,就更不会碰触这些东西。
后来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如果连这都变了,那又有什么是不变的?
又想起黄毛说的戒烟,那他呢,要不要也把烟给戒了?不过人家是因为老婆和孩子,戒的时候心里都是乐的,那他又是为了什么?他可是连自己这烟瘾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莫名其妙,又费解。
这感觉真不太得劲。
“啪”的一下路灯亮起,给周边的人影染上层暖光。护工在忙着工作,偶尔经过也是神色匆匆。病人散步的散步,吃饭的吃饭,闲聊的闲聊。
而只有边忱例外。
他不知道现在这是个什么处境,只可以承认,自己似乎是有点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