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无眠》明灵不顾

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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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是指地球上一回昼夜交替的周期，到了路见洲这里，或许就只是刚刚够他浏览完一遍考卷，在震颤的试场之内生出了四季般的心绪，最后又在该转页时留下引子，勾连着一个个属于明日的答案。

　　知道感觉带有主观色彩，可在视线落在屏幕清楚显示出来的时间点时，他也仍然会存有怀疑。

　　直到边忱带点玩笑意味地提醒他说：“最后一趟的公交车在不远处等你。”

　　路见洲这下是无可怀疑了。

　　他们在这一程里没有认真地去逛街，在先前的某一时刻会像双不知疲倦的陀螺般，围绕着这个世界打转。也会像两条小鱼，很张狂地把这片海洋当作自己的小溪。
　　而这都是建立在两个人的前提下。

　　再玩一个需要双方配合的游戏时，路见洲被蒙着眼睛，听着场外边忱的指令，他完美地避开场中的任何障碍物，结束后得到奖品。

　　边忱帮他解开眼罩，一本正经地“颁奖”。

　　“边哥，给我下个可操作性指令吧，只要是你说，我就做。”路见洲道，“时间，地点，事件。”

　　“三秒后，桥边，过来抱我。”边忱立刻说，“一，二……”

　　周围的人一点都不少，路见洲仅仅思索了一下，在第三声落下的那一瞬间，他把自己撞向边忱的怀里。

　　边忱顺势紧搂着他。

　　偶尔在有意思的地方停留，听着旁人起哄打闹，似乎就让人过于轻松下来，连有没有忘记什么都不可以确定。可是路见洲记得了边忱在短短片刻时的“忘记”。

　　在被店主推销起新款的情侣雪糕时，边忱接过后，带着笑意说：“哦，是吗？那行。”
　　没有否认“男朋友”这个身份。

　　站台等车的人很少，寥寥几个，毫不例外都在夜光下玩着手机，各不打扰也各不注意。
　　告别后的大多数人亦是会维持这个状况。

　　边忱在跟别人通着电话，所以特意走开了一些距离，话音也不高。

　　路见洲就跟在他的身后，手中还拿着边忱的一件风衣外套，那是对方去理发店的时候脱下的。

　　路见洲能很清楚地回想起那时的情景。

　　边忱坐下来，起初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路见洲安慰说：“你别怕，我帮你看着。”

　　“没怕。”边忱一本正经地说，“反正就算这次搞得丑，你都看不了太久。”

　　结果后来发现一点也没有踩雷，照旧是该有的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边忱看着大镜子中的路见洲，说：“染头发吗？”

　　路见洲对此从未有过尝试。

　　边忱转过脸来说：“蓝灰色，不多，我跟师傅借工具。”

　　路见洲点头表示同意，并试图再做确认，问：“你要亲手帮我吗？”

　　边忱说：“也不算帮你，更算在帮我自己。”留个记号吧，好像这样，一回来就能更快地找到。

　　路见洲愿意相信，也愿意任由边忱的所做。前一刻如此，此刻也是如此。

　　他在晚风中取出那一小簇满天星。
　　这才又意识到这同样是蓝灰色的。理应告诉他，蓝是原本的鲜艳，灰是经剩余后残存的败色，这不是什么意外的惊喜。
　　感性却始终占据了更大的一部分。

　　路见洲盯着不远处边忱的背影片刻，随后，目光落到对方先前提着的那个白袋子上，那正被放在候车亭的坐台处。

　　他轻轻伸过手，也想要学着边忱的样子留下个记号，把满天星偷偷放进袋里面去。
　　边忱带走的时候或许还看不到，但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刻，只要翻找东西就能发现了。

　　可是，路见洲在低头时，清楚地看到微开袋口里边的物品，云南白药、医用剪刀、速效救心……
　　风一吹，散了他掌心的满天星。

　　边忱走过来，还拿着手机，说：“中途断线了。”

　　路见洲心不在焉地说：“嗯。”

　　边忱看着屏幕说：“我帮你查下一趟的车还有多久……”

　　路见洲急切说：“不要查。”

　　边忱侧过脸看他，他却只是靠近过来。

　　路见洲抬眸，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说：“边哥，你买的这些，都是你要用的吗？”

　　边忱停顿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不是。备着，有需要的时候大家都能方便些。”
　　自然是指工作时的同事们。

　　路见洲默然半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想的明明很多很乱。

　　边忱迎着他的目光，笑说：“担心我？”

　　路见洲忽然偏过脸去，对着无人过经的站前，没有吭声。

　　边忱就这么盯了他一会儿，平静说：“第一次见面就管我叫前辈，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这样的。”

　　路见洲无可否认。

　　边忱继续说：“无非也就那点事，运气不好才会挂彩。像以前小孩子总爱看的黑猫警长那样一飞一冲，差不多能……”

　　路见洲没有笑，连看都不想看他了。

　　边忱连忙收敛神情做出调整，故作严肃说：“路见洲，你这是觉得我不得行。”

　　路见洲犹豫几秒，硬梆梆说：“没有，你一直很行。”

　　边忱：“……”

　　路见洲很固执地道：“警察叔叔，你得跟我说实话。”

　　边忱有些自嘲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没法上线和我聊天，我能接受，多久我都能接受。”路见洲凝视着他，加重语气道，“所以你顾忌什么，我又不会跟个变态狂那样没脸没皮纠缠你，不停地发消息轰炸你！更不会泄露你的信息，也绝对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边忱没有辩驳，只是搂过路见洲的肩。
　　他自然没有这些意思，路见洲其实明白，但此刻只是想发泄。

　　缓了片刻后，路见洲继续道：“可是，你得跟我说实话，至少让我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边忱从来就没有想虚化掉什么，不过是觉得还不是时候罢了。
　　毕竟路见洲现在是自由的，跟他也就只是见过两次面，没太必要。

　　但显然路见洲不这样认为。
　　乖小孩要是较真起来一向很倔。

　　公交车恰在这个时候到了，路见洲没有听到边忱的回答，掉头就想上车走人。

　　边忱忙把对方拉住了。
　　在门开时，他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师傅，他上错车了。”

　　等终于把路见洲带回到原地，两人看着最后一趟公交车渐开渐远，心情却都出奇地没有任何不悦。

　　边忱有点讪地说：“耽搁了你的车……”

　　路见洲诚实地说：“不用说抱歉，我本来也没打算走。”

　　边忱笑了一声。
　　接着又是沉默下来。

　　边忱想了想，还是对路见洲很坦诚地道：“简单点说吧，罗冠瑜能在我们那搞保险推销不是没有理由的，有空的时候听他说几句，也一般不会嫌烦。”

　　“干这行的向来被当成眼中钉，可谁都惦念家里老小，要是没法在这方面太尽责，就想着找些别的来做保障。”
　　“就像谁说的，要是自己没福，好歹能给老婆将来改嫁留一笔嫁妆，就当是陪着走到底了。”
　　“那是最坏的结果，一般没这么倒霉。”

　　“这些都不算什么，收着工资总得好好做事。反正吧，究不了就不究，值得就对了。”
　　边忱的语调始终没什么起伏。

　　路见洲却做不到，把他拽得更紧。

　　边忱说：“至于我干嘛要招惹你吧，可是你自己偏偏撞上来的，我就是喜欢你了能怎么着。”
　　扯那些默默无私的傻不傻，他又不是差劲得要死，也不是怎么潦倒晦气。再者，更不是让路见洲没有时间考虑。

　　“无论怎样，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今后有我无我，都希望你好。”
　　边忱话音刚落，来电铃声响起。他很快地拿起接通，没有再避开路见洲。
　　因此，尽管他声音很轻，在近距离之下还是有一些字语清晰地传入路见洲耳中，“边界”、“支队执法”……

　　路见洲很专注地看着对方。
　　在此刻的光影下，他看不出多余的修饰，却似乎能看到沉着和坚毅。

　　成为其亲属会有可能面对什么样的风险，路见洲不是不明白。
　　此刻没有被忽略，反而是更加明晰。

　　边忱不是可以被他放在手中的干花“满天星”，而是一片鲜活广阔的“满天星”，会照耀过很多很多的地方。若是凝聚起来，哪怕是短短时间就已足够让他欢喜。

　　边忱突然停止了和那边的对话，回过脸来，语气随意地说：“乖小孩，给哥点根烟。”

　　路见洲会意，很快就从边忱的风衣外套中找出烟盒，很不熟练地使用打火机点燃烟头，却没有递过去给边忱。
　　他就像是意外发现某个渠道可以更靠近对方，拿起来香烟往自己的唇边送，猛地被这味呛了好几下。

　　边忱一发现就连忙制止了他。
　　冷冰冰将这次对不良习气的沾染扼杀。

　　边忱偏过脸，暂时还没法多理会他，电话那头正讲述着重要内容。

　　路见洲刚放进口中去的那根烟，眨眼间就被边忱抢过叼着，微弱白雾中的侧脸尽是闲散肆意。

　　路见洲怔怔望着对方。
　　在这瞬间宛若失去了思考和隐忍的能力，下一秒，他听到自己颤着声音说：“边哥你别咬烟了，咬我吧。”

　　边忱似是停顿了下，散漫地笑说：“咬什么咬，又不是狗。”

　　路见洲再管不得别的，凑上去就要扯他。

　　边忱却立刻就反客为主，丢开烟把人牢牢抵在身前，低下脸与之炙热地接吻。
　　来得突然又猛烈，连带着通话都随这动作短暂中断，哑着的嗓音和沉重的呼吸都成了此刻印证。

　　边忱说：“只给你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