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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本千叶总算度过了一个相对相安无事的一年。
此处的相安无事是指没有被超过十个人以其高贵的身份施加压力于藤本千叶，给木人增加任务负荷——毕竟藤本千叶现在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再针对下去也没有意义。
但木人没有，而且他还是藤本千叶体外的软肋，脑子有点直的莽小伙。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稍微加上一个刺激的任务，他们就可以看见一个铁青着脸的藤本千叶极其憋屈的向他们做出道歉，低眉顺眼但是咬紧牙关。
何其有意思。
谁会不喜欢欣赏在指腹下垂死挣扎的虫豸呢？
或许是藤本千叶的领域抬高了她的价位，所以才有了减少折辱她的次数的幸运一年。
不算太糟糕，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藤本千叶和木人也已经孤立对方一年了。
期间藤本千叶也不是没想过主动找木人坦白，但就像是之前她拒绝木人一样，木人也在拒绝着你，点头，问好，偶尔合作一次，再漂亮解决之后相视无言，似是千般语言涌上心头却只在嘴边干巴巴的吐出一句“嘿，我们还挺厉害的。”
“是啊。”藤本千叶也只能如此干瘪的回应，努力的想要把话题转移，“木人，我想……”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木人强硬的堵住藤本千叶的话头，径直离开，留下了欲言又止的藤本千叶。
这很糟糕，不过也还有好的地方。
两个人虽然互不交流，但也不算是完全无法交流，只是需要一个中转站罢了。
夏油杰是其中之最。
木人会找夏油杰训练体技，藤本千叶会找夏油杰合作猎杀咒灵，像是两颗相对的行星，绕着这个名为夏油杰的恒星做着相同周期的圆周运动。
这种情况堪称奇观，连常年外勤的五条悟看了都不忍直视。
当然，他只是痛心疾首他的挚友居然“堕落”到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而不是准备和他的下一次切磋。
说起五条悟，藤本千叶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深重讨厌，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似有似无的膈应，像是绵软的鱼刺扎在心头，时不时给她一阵刺痛。
藤本千叶至今没想明白你到底做了什么五条悟会如此弃而不舍的膈应她，说一句话怼一句，难道就因为初见面的时候没好好打招呼？
以他的性格，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是这般膈应的关系，藤本千叶也还是有和五条悟合作的机会。说是合作，其实也不过是高层对她下发的一个小小的命令——监视五条悟，让这个刺头不要太跳脱，跳脱出他们的掌心。
毕竟能做到范围控制的，这个年龄段愿意这么做的也就藤本千叶了。
可是，被刺过一刀脑袋完全打开的五条悟，早就已经不受他们约束了。
而那一年级除了藤本千叶和木人在闹别扭也是和和平平的，灰原和七海明显关系更好一点，对藤本姐弟们两个的矛盾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还要更勇敢一点啊，直接说。”灰原雄总是这么鼓励藤本千叶，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不要犹豫！”
“再等等，我马上就可以了。”藤本千叶依旧是窘迫的摇头，最终选择了旁敲侧击，找夏油杰来联系木人。
这会儿藤本千叶拎着一份蛋糕，已经算的上是自然的坐在了夏油杰旁边。
夏油杰刚刚结束任务，吞噬了一只咒灵，他还能感觉到那种混合着呕吐味的脏抹布味还萦绕在舌尖，刺激的感觉让他激起阵阵冷汗。
“先喝点水，杰。”藤本千叶顺手抛过去一瓶没开封的水，“这个蛋糕奶油没多少，不会腻，喝完水吃点缓缓。”
“谢了。”夏油杰早已习惯藤本千叶的照顾，接过水便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看了看藤本千叶的眼睛就了解到了她的来意，“木人最近很好，同等级咒术师里算是佼佼者，你不必太过担心。”
末了，夏油杰觉得藤本千叶还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又是无奈的笑笑，补充了一句：“放心，他的任务没出过差错，都是二级。”
藤本千叶总算是换了一口气，把蛋糕递过去，一只手撑着脸，嘟嘟哝哝的：“‘你总是喜欢过度关心’，我要是敢说我还是担心木人，你下一句话一定会这么说。”
“你预判了我的预判。”夏油杰咬了口蛋糕，“但我还是要说，作为一个姐姐，你的责任心太重了，木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你的羽翼下，你的保护现在更像是对他的控制。”
“就像是他们对我一样吗，那可算不上保护。”藤本千叶反驳，“那些家伙只会压迫，我只是想要木人循序渐进的了解这个世界。”
“但实际效果是一样的，被动的了解这个世界的样貌。”夏油杰已经把蛋糕完全塞进了嘴里，昂起脖子，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这样子吃会噎着的！”藤本千叶突然从对话里脱身而出，拧开水瓶盖递到他手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杰难道不也是这样吗，把保护别人当成自己的责任。”
“嗯？”夏油杰嘴里仍然充斥着蛋糕渣和水的混合液，只能鼓着嘴看着藤本千叶。
“可实际上，杰你也是一个人，你又不是神，真的不必要这么压迫自己。”藤本千叶说着，然后低下了头，“好吧，也许我也看得清别人看不清自己。”
“那为什么不一起试着做出改变呢。”夏油杰终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蛋糕，看着藤本千叶，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我想……也许……我们可以……”
“啊，打扰你们了吗。”
灰原雄打着招呼走了过来，话题瞬间被中断，约莫是觉得有些尴尬，藤本千叶顺势起身买点饮料，顺便狠狠地迫害了一下对面的自动贩卖机。
一罐可乐的钱，两罐可乐的货，三罐可乐的气。
“都给你，小心别被喷一脸。”藤本千叶丢给灰原雄，“话说灰原你怎么来这里，出了啥事情？”
“只是明天的任务啦，地点挺远的。”灰原雄比了一个远距离的手势，“有什么想要我带的吗。”
“悟大概也会吃的，就要甜的吧。”夏油杰不过垂眸片刻就得出了结论，“千叶要什么。”
“我对吃的不感兴趣。”藤本千叶摇了摇头，“就算了，你要是开心就给自己带一点。”
灰原雄料到了藤本千叶的回答，挑了挑眉毛：“对了，我记得木人也在名单里。”
话语轻飘飘的，但是很难不承认，藤本千叶心动了。
“那就……帮我多照顾照顾他。”绞了绞鬓角的头发，藤本千叶悄悄地，“我回来想和他好好谈谈。”
“早该这样了！”灰原雄锤了一下手，“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吧，任务结束之后你们两个肯定能和好！”
藤本千叶笑笑：“借你吉言。”
“咒术师还干的下去吗，不会觉得辛苦吗。”原本沉默下去的夏油杰再次说话，目标直指灰原雄。
“这个嘛……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凡事不习惯想的太深，”灰原雄托这下巴，仅仅认真了一瞬就得到了答案，“但我觉得能竭尽全力做我力所能及的事！那感觉好棒的！”
很标准的灰原式回答，藤本千叶在心里面评价。
“这样啊……”夏油杰回味着这句话，一个声音却强势的介入。
“你说得对”身材丰满而高挑的女人出现在三个人面前，目光灼灼——主要是对着夏油杰，“你就是夏油同学？”
看见夏油杰颔首，女人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露出一个笑容：“那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九十九小姐。”夏油杰还没做出回答，藤本千叶率先颔首表达了敬意，“您怎么来了。”
“hi，藤本同学。”九十九由基很是自然的和藤本千叶打了个招呼，“你也在啊。”
藤本千叶刚要点头，九十九由基又补了一句。
“那么，上一次的回答有结果了吗，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女人或者男人都可以哦。”
又来了，藤本千叶有点苦恼的点了点额头，摊了摊手做出“我怎么可能知道”的样子，第一次见面或是现在都是，她堂堂正正的问出这般问题，着实是把平日里伪装的成熟的藤本千叶打了个猝不及防。
该回答什么她藤本千叶怎么知道。
“我喜欢胃口好的女孩！”
藤本千叶或许不知道你自己的答案，但灰原雄永远可以得到自己的答案。
夏油杰仍是以一副怀疑的姿态打量着九十九由基，明显的表露出不信任的态度。
藤本千叶不得不悄悄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夏油杰，再次提醒：“这就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级术师，九十九由基小姐。”
他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卸去了层层怀疑——夏油杰似乎对藤本千叶说的话抱有极高的信任度。
“需要我回避吗。”看着灰原雄笑着说拜拜，也不禁让藤本千叶产生了回去的想法，自觉的站起身也想跑。
“没事，你也要找的。”九十九由基没有多说什么，揽住藤本千叶的肩膀，轻轻一掼，藤本千叶原本站直了的身体就跟不受控制了一样坐了下去，卡在了九十九由基和夏油杰中间，“毕竟高专里的家伙都和我不合，你却还没有，我还能和你聊聊。”
藤本千叶尴尬的笑笑，心里暗自肺腑就算她讨厌九十九小姐，她也没胆子去明目张胆的讨厌一个特级咒术师，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道理谁都懂，讨厌高专的藤本千叶自然会对同样被讨厌的九十九由基表示出些许好感。
“都深有体会吧，咒灵是杀不完的这个道理。”九十九由基单刀直入，直接讲述自己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对症治疗总归是见效甚微，我更想推行我的原因疗法。”
很难想象，藤本千叶一边对这种想法心动非凡一遍恐惧九十九由基继续讲下去这个话题——夏油杰的情绪明显不稳定起来，藤本千叶觉得他的思维可能要爆炸。
这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对虚弱的人用最烈最猛的药，藤本千叶可不能确信这会带他去一条死路还是指明一条生路。
于是藤本千叶张了张嘴，想要说出几句阻止的话，右手突然被重重的握了一下，打断了她的蓄势。
是夏油杰握住了藤本千叶的手，他略表歉意的看了藤本千叶一眼，然后转向九十九由基。
他想听下去。
最佳的阻止时机已经过去，藤本千叶阻止不了夏油杰继续问下去了。
“原因疗法？”夏油杰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灼烈，他应该想到了什么，只是藤本千叶不知道他所想的是恐怖的想法还是温柔的想法。
“不是猎杀咒灵，而是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九十九由基看着天花板，淡定的作出了讲解，“你们都上过理论课，咒灵可以看做是人类自身泄露出的咒力累计沉淀形成的东西。”
“那么要创造一个没有咒灵出现的世界，方法总共有两个。”
“一，让全人类的咒力消失。”
藤本千叶怔怔的看着九十九由基伸出来的两根手指，轻轻的念叨了一下她的第一个方案，然后面色一凛。
另外一个方案绝无可能，那样的想法偏激而且，这太可怕了。
“二，让全人类学会控制咒力。”
唉？！惊讶的人变成了藤本千叶，这与她所设想的第二种方法出现了偏颇，不过她还是快速敛住心神，继续听下去。
“以这种构想我认为是不错的，而且也有具体的成功实例，那个人我想你们都熟悉。”
“禅院甚尔。”藤本千叶黑着脸说出了这四个字。
“没错。”九十九由基打了一个响指，“因为天与咒缚的作用，咒力与一般人无异的例子我也见过许多，但能做到咒力完全为零，放眼全世界只有他一人。”
“他身上令人感兴趣的地方并非仅此而已。禅院甚尔虽然咒灵为零，却可以凭借五感感知咒灵。因为彻底摒弃了咒灵，□□与咒力彻底划清了界限反而获得了抵御咒灵的耐性。”
“简直是个超人，所以败给他甚至是被重创也不用感觉到羞愧。”九十九由基说着，捏了捏藤本千叶的脸，“我曾想对他进行一番研究，结果却被他甩了。但不得不说，他的去世，实在令人可惜。”
是挺可惜的，就是感觉这可惜像是对实验用小白鼠意外暴毙的那种，藤本千叶用舌头轻轻顶了顶从内侧被捏过的脸，吐槽道。
“天与咒缚的例子过于稀少，所以我现在专注于二号方案。”九十九由基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藤本千叶的想法，只是继续讲下去，“毕竟，术师是不会生成咒灵的——当然，术师死后变成诅咒不计入范畴。”
本来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夏油杰似乎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开始专注，藤本千叶甚至能感觉到他轻微的战栗——意外夏油杰还死扣着她的手。
“术师相比起非术师，极少出现咒力泄露的情况。虽然行使术式的咒力消费量以及容量各有差异，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流动。术师的咒力会在本人体内进行流转。”
“大概的说，如果全人类都变成了术师，那就不会再有诅咒出现。”
那将会是一个仅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你在心里把结果说出来，右手手骨被捏的嘎啦嘎啦疼。
夏油杰想的绝对没有九十九由基那样纯粹，或者换句话说，夏油杰一切的行事基于他心中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藤本千叶不敢想象他会说什么，就像她不敢细想之前她听见九十九由基说话时脑内一闪而过的疯狂。
“那么，把所有不是术师的家伙统统杀掉不也一样吗？”
果然，藤本千叶的大脑一片放空，和你之前想的完全一样。
“你说的是「可行」的，夏油同学。”九十九由基的脸那么的平静，仿佛那些话语不过是寻常无聊的口嗨。
她甚至还看了藤本千叶一眼，直面藤本千叶那不解又有点责怪的目光，就好像是在说“你刚刚不也是这么想的么，为什么要掩藏。”
藤本千叶没得反驳，你确实这么想过。
“应该说，你提出的设想是最简单的方法。”九十九由基还在和夏油杰讲述，“对非术师采取间苗法，作为生存战略，让他们适应术师。”
“简单来说，逼迫他们进化，向着术师的方向进化。”
“这不可行。”藤本千叶终于是找到时间出声，“无论是‘清洗’还是‘逼迫进化’都不可行。”
“起码我们没权利执行。”藤本千叶嗫嚅着，“我们并没有凌驾于任何生灵之上的权利。”
“但是你也有这种疯狂的想法不是吗。”九十九由基一语道破，“你讨厌非术师吗。”
“当然，我讨厌。”意外的是，藤本千叶选择直率的把话说了出来，看着夏油杰睁大的眼睛，话锋一转，“同样的，我也喜欢，甚至是喜欢多过讨厌。”
“但我只是讨厌非术师的无知，讨厌他们自以为是的判断和对未知的极度排斥，就像讨厌术师里面有这些毛病的家伙一样。”
“我也喜欢非术师，他们能做出好吃的蛋糕，能演奏动听的音乐，也能画出惊艳的画作，他们的光辉不盖被一两个垃圾遮挡。”
“多数的人不该因为少数被一刀切死。”藤本千叶说着，低下了头“起码……起码……起码给他们一点时间，起码不是现在。”
“而且，非术师有非术师的规则，和咒术师一样，用不着我们操心。”
“看起来小藤本很明确自己的本心。”九十九由基看着藤本千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也许吧，藤本千叶想。
“对了，有关于星浆体的事情，你们不必太过自责。”
“因为，禅院甚尔，或者或伏黑甚尔也不过是被吸引来的棋子。”
“你和他是邻居对吧，藤本千叶小妹。”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4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