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李蓉蓉

37、蜀国风云

　　四川古称“天府之国”，气候温暖潮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物风流，一望无垠的平原与连绵起伏的丘陵交错在一起，宽宽窄窄的河流星落棋布，村舍零立，风光如画，并造就了成都、绵阳、广元等千古文化名城。但四川周围却是崇山峻岭，道路凶险，出川入川均极为不易，故而每在中原动乱之际，易有独立政权形成，三国时期刘备就在此建蜀国。五代十国时期王建和孟知祥也先后在此建前蜀、后蜀国，统治达六十年，直到乾德三年，宋太祖赵匡胤派兵灭后蜀，四川才再次纳入中原政权的版图。
　　但四川自归宋后，原本温顺勤劳的蜀民就一直造反不断，颇让大宋朝廷头疼。当年就有文州全师雄反，果州来德威反，遂州王可僚反。乾德四年阆州州民反，乾德五年渝州杜承褒反。开宝六年渠州李仙反，太平兴国六年绵州王禧反。淳化二年，又有昌州、合州、荣州、资州等地的动乱。这些造反，虽然当时声势极大，但均很快被镇压下去，并没有形成政权。因此，当淳化四年二月，王小波、李顺等一帮茶贩在都江堰土锅村聚众起事时，不仅知府吴元载和武官张玘没放在心上，就连皇帝赵光义听到元侃从码头区的四川难民调查来的消息后，开始也很不以为然。
　　“四川几个茶贩子，想造我大宋的反？”皇帝赵光义讥讽地大笑几声，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茶贩子反对“榷茶法”是意料之中之事，因为“榷茶法”规定，茶叶将由“博买务”进行专买专卖，禁止民间交易，禁止边茶贸易，----“去年四川大旱，收成不好，赋税大受影响，‘榷茶法’是增加国家赋税之举，但影响了茶贩子的利益，他们自然要反对；然而国家法律，岂会因他们的反对而作罢？”皇帝连声冷笑，继续低头看邸报，觉得实在没必要为几个闹事的茶贩子担心。
　　然而，当赵光义得知茶贩子纠集了几十万军队，攻占了诸多州县，杀死官员时，才既吃惊又恼怒。吴元载和张玘相互推委，相互指责。皇帝立刻罢了吴元载的官，命令张玘，务必迅速将这些做乱的暴民剿灭，否则将削去他的军权！----赵光义以为会很快将事态平息下去的。
　　但皇帝小看了这件事，张玘也小看了此事。由四川茶商头目王小波、李顺领导的暴军，得到贫苦老百姓的热烈拥护，迅速攻下蜀州、邛州，杀死知州、通判、监军等官吏。接着与巡检使郭允能战于新津，杀死了郭允能。十二月的一天，张玘亲率部将与王小波激战于江原，场面十分惨烈。张玘求功心切，积极上场追杀王小波，一箭射中他的头部。王小波应声倒地，他得意洋洋地走上去，想到即将到手的功勋就大笑数声。但他的笑声还未落地，王小波突然大吼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刀刺进他的身体。张玘的眼睛睁得极大，盔甲散落在地，身上的鲜血不停地流淌。他侧头看着王小波倒下死去，接着他也倒下去，瞪着湛蓝的天空，发出数声低低的悲鸣，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四川最高级别的武官，曾经为大宋立过不少战功的将军，竟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茶贩子手里！
　　张玘一死，大宋兵败如山倒：到淳化五年正月十六日（公元994年），李顺率军攻占成都，赶走了成都新任知府郭载，建立政权，国号蜀。李顺称蜀王，建元“应运”，建官设职，以吴蕴为中书令，计词、吴文赏为枢密使，并派兵四出，所向无敌，北至剑门关，东到巫峡，四川绝大部分郡县都归属在其势力范围内。李顺的大蜀朝廷，鼎然成势，似遥遥与开封的大宋朝廷抗衡！
　　事到如今，赵光义才真正地气急败坏，马上派王继恩为抚安使，率领大军，一路由剑门关，经栈道长驱入川，另一路从三峡水路，星夜入蜀镇压。并在一怒之下，降了成都的级别，改为益州，派名臣张咏任益州知州，立刻前往治理。

　　“王小波，都江堰人，贩茶为生，李顺为其妻弟。‘榷茶法’一实施，四川的茶商全部失业，王小波提出‘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的口号，李顺号召乡里富户大姓，征调粮食赈济贫乏。附近农民闻风而动，群起响应，暴军发展到数万人，迅速攻下数个州县。王小波阵亡后，众人推举李顺为头目……”
　　月桂苑的书房里，刘娥和元侃坐在一道，看着手边的奏章，分析四川的形势。元侃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刘娥站起来，缓走几步，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这李顺是个少见的厉害人物，整个暴乱策划得极为严密，完全不同与以往的陈胜、吴广、张角、黄巢等领导的农民暴动！他利用人们痛恨贫富不均的现象，一开始就打出‘均贫富’的口号，将贫穷的老百姓都聚集利用起来；利用怀念繁华后蜀国的心理，建大蜀国，国号‘应运’；至于他自称是孟大主遗孤并复孟姓，不过是历代起事者惯用的攀龙附凤把戏。此人善于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顺应民意，治军严明，收罗人才，有勇有谋，乃是一代枭雄！必须除去！”她回眸微笑，对元侃扮了个鬼脸：“我的家乡出了这样的风流人物，虽然是我们的敌人，我仍很想为他喝彩！假如我在四川，依当时的情形和自己的个性，大概也会跟着去造反！”
　　“天哪，我真幸运！”元侃被她一逗，紧皱的眉头松开，抬头笑了，也调侃道：“穷山恶水才出刁民，出暴民！我自认识你，你总是说四川如何富饶美丽，父老乡亲都是勤奋善良之辈，弄得我十分向往，哪知尽出无事生非之徒！”
　　刘娥扑哧一笑，离家在外的人，想起故乡，总觉得是宁静的港湾，心灵的家园，却不料天下治而蜀未治，四川已陷入战火纷飞之中！华阳镇上那些小时候的玩伴、邻居，可否安好？她轻轻地敲了他一记：“这话不对！如果丰衣足食，百姓如何愿意造反？人非逼到绝路，如何会背叛？朝廷应该反省政策！”
　　元侃陷入沉思。他申请跟王继恩一道去四川镇压反贼，但父亲以他无作战经验为由拒绝了。其实，对于从未参战的元侃来说，镇压四川动乱的经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但由于前面的两个儿子都在做太子之前出事，皇帝极不希望他出一点差错。元侃明白父亲的苦心，不好争辩。
　　“老头子不让你去打仗，但我们应当在战后去实地考察一番，搞清楚一个缘由，为什么四川那么容易发生动乱？到底可不可以制定一个永远和平的政策！”刘娥也凝神深思，并微笑道：“当然啦，我还要把你这个刘家的女婿，带到我父母和姨妈的坟前炫耀一番！”

　　“王爷，你真的要去四川吗？那里太危险了！……”
　　襄王府的寝宫里，瑶君惊讶地望着元侃，苦口婆心地劝阻他。那小□□真是蠢啊，难道竟不懂得王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就没靠山了吗？她得赶快劝住王爷啊！
　　“王继恩进川后，已经连续有胜利的消息传来，估计危险不会很大。我此番前去，可以鼓舞士气，但主要是为了巡视民情……也有父亲的私事……”元侃站在窗户口，眼睛看着窗外，低声说话，说的都是实情。昨日他向父亲告辞时，赵光义和蔼地叮嘱他“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后，突然写下一个地址：“哦，一个二十年前的老朋友，你代表我去看望看望她，……”
　　“既然皇上都同意了，你还是要小心些……”瑶君无奈，只得动身去给元侃准备出发的衣物。
　　元侃心里愧疚，不敢面对瑶君。婚后数月，他总是以官府繁忙为由，不与她见面，也不回家睡觉。他料想自己和刘娥之事几年来闹得沸沸扬扬，自己夜夜宿在月桂苑，瑶君决不可能不知；他等着瑶君发火，或者到月桂苑吵闹，或者到父亲那里告状等等，----这样他就有了借口，更加对她冷淡，甚至伺机休了她。但他想错了，瑶君毫无怨言地在家等他，将襄王府也管理得井井有条；还煎了参汤，亲自端到到官府来，看着他喝下去；当众叮嘱他要注意身体，安慰他不要为家里担忧。当他们一道去见郭母和皇帝皇后时，瑶君也总是对他们说他是如何体贴她，他们夫妻感情很好等。
　　“王爷，我真的很担心……”瑶君开始呜咽，哭声越来越大：完了，万一他死在那里，我可得守活寡，我们还没同房呢！娘啊，这可怎么办？
　　元侃撑不住了，相比瑶君的体贴温顺，自己的行为简直可耻，动机卑鄙极了！他转过身，走过去，情不自禁地将她抱住了，吻去她的泪水：“瑶君，你真是个好妻子，赵元侃是个混蛋男人！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亏待你……”
　　瑶君脸色依然悲切，心里却是乐开了怀：照母亲说的做，果然没错，第一步告捷！她僵硬地躺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感到他温柔的亲吻和抚摩，不禁激情涌动。但本能的羞涩和空白的经验使她一时未想到如何迎合，而且她还告戒自己不可放荡，不可失态，只得低声道：“王爷，让我养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