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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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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盅摔碎在地上的那一瞬间,晏怀青幽黑的眼底渗出危险的刺骨气息,视线死死盯着满地碎片。
立在一地碎瓷中的苏枕月对上男人冷漠的视线,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忽然想到上一次在梅林中也是相同的场景。
她的解释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伤了他心尖上的表妹却是罪不可赦。
柳茵茵睫毛轻颤垂泪轻泣,举起被烫红的手背:“表哥,我手疼。”
晏怀青眉尖紧蹙,用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望向她:“道歉。”
哪怕知道他的选择,等真正听到的瞬间,苏枕月的心脏仍是控制不住的抽疼,她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
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却比旁边泪流满面的柳茵茵更揪得人心脏抽疼。
移开视线的男人哂笑一声,指尖轻掸宽袖上本不存在的灰尘:“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我表妹自己摔的碗,就是为了陷害你。”
“苏氏,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是个什么身份,我表妹又是什么身份。”
幼时最厌恶以阶级门第分人的少年如今竟也以身份论人,屠魔少年终成魔。
柳茵茵压下唇角上翘的得意,举着被烫红一块的手背委屈极了:“表哥,我想苏姨娘肯定是误会了我们两人的关系才会这样的。”
“也怪我,如果我不是奉姑妈的命令来给表哥送汤,苏姨娘也不会误会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苏枕月听着她和上一次在梅林中一模一样的套路,眼前重现那日的场景,垂下眼帘扯出讽刺:“既然爷和表小姐看不上妾身做的汤,妾身………”
她的话还未说完,先一步被柳茵茵打断。
“苏姨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看不起你做的汤,只是………”眼眶含泪的柳茵茵顿了顿,“你明知表哥对板栗过敏,为何还要在汤里加板栗。”
掐着掌心的苏枕月的视线直白的对上晏怀青投来的目光,一字一顿:“我从来不知他对板栗过敏,真正知道自己过敏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爷才对。”
“所以你的意思是认为我在说谎,苏氏。”面带愠意的晏怀青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给她极强的压迫感。
当年与自己一样高的人,如今已到了自己需要仰头仰望的地步。
苏枕月掐着掌心,浓密似一把蒲扇的睫毛半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面积:“爷怎么会说谎,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的自嘲听到晏怀青耳边极为讽刺,下颌线绷紧带着恼怒:“是吗,那我为何听不出你的半分歉意。”
“苏氏,道歉就应该有道歉的诚意,还是说,你认为自己无错。”
男人咄咄逼人的步步紧逼,令苏枕月不得不往后退。
不满自己被冷落的柳茵茵发出一声痛呼,疼得直皱起鼻子:“表哥,我的手好疼,该不会是被烫伤了。”
苏枕月正要解释她端过来的汤根本不烫,又何来烫伤。
晏怀青薄唇轻启:“那么冷的天,一碗汤从冷水院端到鹿鸣院仅以剩下半温,看来表妹的皮肤还真是娇嫩。 ”
正等着她倒霉的柳茵茵没有想到表哥会那么说,一张脸白得又青又红,看得苏枕月都怀疑她是不是学过京剧变脸。
“表哥!”柳茵茵喊完,用袖子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如今仅剩下两人的书房里,气氛像凝聚的冰霜无人言语,唯有满地的汤水提醒着先前发生了什么。
苏枕月不想在为自己辩解,反正她的解释也从来没有人在意,不是吗?
“夜已深了,爷早些歇息,妾身告退。”简短的四个字像是抽走了苏枕月全身的力气,舌尖压着不断涌上的涩意。
她最后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鹿鸣院,脑海中一直回荡的都是——
晏怀青对板栗过敏,但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对板栗过敏啊!
如果不是,为什么他要附和外人骗自己。
还是在明确的告诉她,昔年的竹马已经换了人,又或者是告诉她,物是人非。
提着一盏灯笼踏雪而来的敛冬找到正蹲在石子路上的姨娘,急得忙围过来:“姨娘你怎么蹲在这里不回来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微若的一盏烛火暂时驱赶了心底寒冬的苏枕月摇头,手搭在她肩膀上站起来:“走累了,想着在这里休息一下。”
“外面那么冷的,姨娘还是先和我回冷水院比较好,姨娘你的身体才刚好没多久,现在最受不得的就是冷了。”
“好。”
十一月份的上京城除了玉树琼枝,凌霜傲梅的连绵雪天,也偶有几日雪云破晓。
今天出了太阳,温度倒比昨日还要冷上几分的苏枕月冷正站在一棵山茶树旁冷得搓了下手。
寒冬过后,春天来临,那么属于苏府的寒冬是不是也会迎来沉冤得雪的春天?
“喂,小丫鬟你要去哪里啊。”
迟迟没有等敛冬回来的苏枕月听到声音,转过身时认出了眼前的男人正是那天挟持她到假山后的人,立即匆匆低下头往前走,连人都顾不上等了。
希望隔得远,他没有认出自己才好。
“小丫鬟,爷和你说话呢。”
“怎么,几日不见倒成了哑巴。”穿着墨色藤萝圆领窄袖,头发高束毛尾的晏从安像一堵墙拦住她的去路。
被拦住去路的苏枕月深吸一口气的低下头,指甲掐着掌心力求自己镇定,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对策。
他既然叫自己丫鬟,说明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那边要奴婢过去一趟,奴婢担心去晚了会惹来老夫人生气,并非是故意对公子视而不见。”她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是能在晏府中自由出入,且身边没有跟随的丫鬟小厮,说明不是贵客就是亲戚。
无论是哪一样,都不是她能见的外男。
双手枕在脑后的晏从安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吊儿郎当道:“正好,我也要去找老夫人,一快。”
苏枕月摸不清男人的身份,却清楚的知道绝对不能让他跟着自己。
晏从安瞧她傻站在原地没动,催促道:“跟上啊,不是说老夫人找你有事吗,小丫鬟。”
“奴婢想到老夫人让拿的东西奴婢忘拿了,奴婢得要重新回去一趟。”
“行,爷我今天就当个好心人陪你一趟。”
苏枕月的心里都忍不住要骂人了,他怎么就油盐不进啊,表面仍是带着笑:“爷说笑了,爷不是说找老夫人有事吗,若是在不过去,耽误了事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耽误不了什么,反倒是你的事更重要一些,小丫鬟。”晏从安茶色的清冽寒眸中倒映出苏枕月的脸,心里不禁纳闷。
这脸长得可真小,也不晓得和他的巴掌比起来哪一个更大一些。
“小丫鬟,你要是在不带路,小心真耽误了事,我可不会帮你说好话。”
苏枕月面带犹豫:“奴婢住的院里都是女眷,爷一个男子跟着过去实属不适,还请爷稍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没事,正好我也好久没有逛过府里了。”
他的话都说得那么直白了,苏枕月清楚自己要是在拒绝,那才是真的心里有鬼。
只能一边往下人住的院子走,一边思索着怎么把那么个烦人的东西给甩开。
晏府主人住的地方在西侧,下人住的在南边。
好在这个时间段院子里没有什么人,否则苏枕月真就是连解释都解释不通,如果真让他跟进来,光是想象一下就头皮发麻。
“还请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去取了东西便回。”苏枕月生怕他跟上,又添了句,“今日与我同寝的姐姐身子不爽利,还望爷留步。”
晏怀青不以为然,茶色瞳孔像是能一眼看出她的谎话连篇,勾起唇角:“我都走这了,不如送佛送到西。”
“爷还是莫要开玩笑未好。”此时的苏枕月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听不懂人话,还是在试探。
好在这一次男人没有同先前那样强硬的跟进来,苏枕月确定他不会跟上来后,顾不上所谓的淑女作风,寻了个低矮的墙面就往外翻。
至于那个人等不到她,与她何干。
守在院外的晏从安等了许久都没见那女人出来,就在他等得不耐烦要进去的时候。
正有事过来一趟的管家见到晏从安,心里一惊:“二爷,您在这里做什么?”别是他手底下的人在这位主刚回来就撞上了枪口。
晏从安舌尖抵住上颚,反手摸腮:“有只小老鼠跑进来了,这个时间点怎么没有见其他人。”
管家虽疑惑二爷嘴里的小老鼠,也老实的回答:“今天府里的下人都集合在前院。”
闻言,晏从安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好啊,果然是个骗子。”
管家不懂,但是管家不会多问。
寿康院
正和柳茵茵说话的晏老夫人看着跨进屋里的晏从安,高兴得直接站起来:“鹤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娘一声,好让娘去接你。”
原来男人是府里早些年参了军的二爷——晏从安,字鹤奴。
“我这不是打算给娘你一个惊喜吗。”晏从安收敛了一身匪气的吊儿郎当,朝吓得脸色惨白的柳茵茵吹了声口哨,“想必这位就是表妹了,表妹好。”
“二,二表哥好。”忍着害怕的柳茵茵挤出一抹笑。
她从小到大最害怕的就是二表哥,每一次见到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一样,同样的,她也知道二表哥不喜欢她,更不会像大表哥对她那么温柔。
晏从安摸着下巴,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娘,我发现你院里有一个小丫鬟挺有趣的,就是不知道娘你舍不舍得把那丫鬟送给儿。”
有胆子敢骗他的人还没出生,有胆子骗了他的人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