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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苏枕月被迫拉着往前走,月光和火苗落在他们身后,像携带了一屋子星辰亡命天涯。

      苏枕月的视线落在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手指骨节分明,一层皮肉熨帖的覆在骨指上,她知道比他手更白的是他的脸,面若冠玉,鼻若悬胆。

      她的心脏也因为他的触碰,他的完好无缺变得滚烫,炽热。

      更想要伸手触碰一下他,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

      两人相接的掌心处传来的温度,又在明确的告诉她,这不是大白浮梦一场。

      老天爷也听到了她虔诚的信徒许的愿,愿君安康,长命百岁。

      心脏又酸又涨得像是浸泡在温泉池里的苏枕月却在看却见男人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时,曾被火焰燃烧着的心脏叮咚一声掉进寒潭万丈,细细麻麻的冷意涌进四肢百骸,愤怒又恐惧。

      “阿玉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双眼通红的苏枕月死死的盯着男人腰间的玉佩,即便在月光之下,仍旧散发着清润如水的光泽。

      看似不完整的形状,却又让人感觉与下面坠角的流苏浑然天成。

      世间虽有千千万万块青玉夔首鸟形佩,唯独上面垂挂的玉绳世间仅有一条,因为那条雨青色白玉珠络子是她亲手编的!

      一向秉持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之言的阿弟又怎么会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玉佩送给晏怀青。

      此时周遭的一切都在离她而去,唯有那枚玉佩是如此的冰冷又残忍。

      “晏怀青!我阿弟的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上!你回答我啊!”迟迟没有等来解释的苏枕月再也无法维持昔日柔顺,神情崩溃着就要去抢他腰间的玉佩。

      她可以卑微入尘土之中,却不能够承受半点家人的噩耗。

      与此同时,一点森冷的白划破黑夜,正正刺入苏枕月眼底。

      是一支箭破空而来!

      “苏枕月!”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但她双足像是被灌了铅。

      瞳孔放大的苏枕月看着疾驰而来的雕翎渐渐逼近,不知为何竟有种解脱的欣喜。

      甚至可耻的想着,如果她死在了这里,他是不是会看在她死了的份上,放过父母阿弟他们。

      可她没有死,就在箭支距离她一尺距离时,整个人被迫拉进一个怀里。

      额头磕在男人的胸膛,后脑勺被男人死死护住,能清楚的听到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苏枕月,你想死是不是!”晏怀青恼怒的声音传来。

      “我问你,阿玉的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苏枕月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她猛然躲开对方的桎梏。

      即便如此,她也还在心里为他寻找着各式的理由开脱,比如玉佩是阿玉送给他,是他无意中捡到的,只要阿弟没事,她都可以接受。

      可是苏枕月一个抬头,放大的瞳孔对上的是明晃晃得没入晏怀青身体半截的羽箭。

      不,不会的,肯定不是像她看见的这样。

      大脑一片空白的苏枕月手指发颤的想要去触碰那支箭,原本为自己筑起的高墙在顷刻间轰倒塌。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冲过来啊!

      他不是讨厌她,巴不得她去死吗!

      她以为自己能说服自己放下年少时对他的爱慕,又总会因为他下意识的奋不顾身而再次动心。

      “来人,快保护大人。”随着官兵的加入,局势瞬间明朗。

      喜子从她手上接过昏迷不醒的晏怀青时,眼里是明晃晃的斥责,愤怒。

      他在愤怒要不是因为她,他的主子也不会受伤,更斥责她让他的主子受伤,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晏怀青的是命,她苏枕月的命不是命。

      有时候言语的辱骂,远远比不上一个眼神。

      很快,当烧得半边天亮的山火被熄灭,不知道谁传出有人惹怒了佛祖,这场大火就是他诞下的灾难。

      披着一夜霜寒的苏枕月立在烧焦的废墟中间,忽然觉得很冷,从骨头缝里往外透出的冰冷刺骨。

      展开掌心,上面放着一枚沾血的玉佩。

      等她蹒跚趔趄的回到居住的小院,才发现禅院内空荡荡得没有一缕人烟。

      掐着掌心的苏枕月想,今日是青莲日,她们应当全部前往正殿祈福了。

      掩好院门走出来,正好迎面遇一青衣小童。

      小童黑瞻瞻的眼珠子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又歪了歪脑袋,奇怪道,“施主可是晏家人?”

      苏枕月点头,以为是晏家人交代了什么事给她。

      随后又听见小童说,““她们天一亮就下山了,说是家里头出了事,不过施主怎么没有和她们一道下山啊。”

      原来她们在天一亮就乘坐马车离开了,更没有一个人想起她的存在,或者说是故意把她遗留下来。

      凌晨时云歇云停的靡靡细雨又不合时宜的落下,雪融化成积水,积水一多汇成小泥泞,脚踩在上面都容易陷进去拔不出来。

      拄着拐杖的苏枕月正深一脚泥,浅一脚水往山下走,实在是累得走不动了就会找块干净的石头坐着休息。

      蜗牛走路虽慢,不也是在一点一点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快要到山脚下时,遇到一个摔倒的老婆婆,旁边是她打翻一地的橙子。

      苏枕月弯身把她滚落在地的橘子,并把人扶到一旁的石头上,关心道:“老婆婆,你没事吧。”

      “哎呦,年纪大了看不清路,谢谢姑娘了。”接过篮子的柳婆婆连连倒谢,又从篮子里挑出一个橘子笑着递过去。

      “这个橘子是我自家种的,可甜了,水分又多,姑娘你可得要尝下。”

      “多谢婆婆好意,不过橘子还是你留着自己吃比较好,婆婆下次走路时记得小心点。”苏枕月确认她没有哪里受伤,重新拄着拐杖往山下去。

      她走得本来就忙,要是路上在耽误久一点,怕是天黑了都没有进到城里。

      “诶,不行不行,你要是不收我老婆子的橘子,老婆子心里过意不去。”柳婆婆固执的要把橘子送给她,“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老婆子给的东西。”

      她的固执,反倒惹得苏枕月哭笑不得。

      眼见两人要是在因为一个橘子僵持不下得天都要黑了的时候,苏枕月摸出身上仅有的五枚铜钱,趁着她不注意时放进她的篮子里,当是买橘钱。

      橘子很甜,水分也足,确实好吃。

      从上京乘坐马车到慈光寺少说也得要两个时辰,依靠两条腿,又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的苏枕月从天亮走到天黑,才到乌衣巷里的晏家。

      姨娘不得走正门,只能走小门。

      满身疲惫的苏枕月刚扣响门钹,小门从里推开,明亮的烛火照得一方小院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一群围堵在小院里的人。

      为首的手捻六子碧玉佛珠串,满脸怒容的晏老夫人,搀扶着她左右的是正幸灾乐祸的柳茵茵,恨不得咬断她脖子,从她身上撕咬下一块肉的晏清洛。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在暗地里生根发芽。

      “苏氏,你做出了这种事后还有脸敢回来,难不成这就是你们苏家的教养!”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的晏老夫人眼神是淬了毒的森冷。

      “要是我儿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苏家陪葬!”

      柳茵茵眼里全是失望的斥责,“苏姨娘,我表哥对你还不够好吗,就因为我表哥让你当妾,你认为表哥是在羞辱你,所以你就狠心的买通丫鬟要置表哥于死地不成。”

      “你明知道表哥对板栗过敏了,为什么还要在表哥的药里加入磨好的板栗粉,要不是我每一次给表哥喂药前都会试药,表哥怕是………”柳茵茵语未尽泪先落。

      “我从来没有给他喂过板栗,更没有在他的药里放板栗粉,我可以发誓。”指甲掐着掌心的苏枕月竭力否认。

      更不知道到底是谁用了那么歹毒的招数陷害她,而且她怎么会害晏怀青,又为什么会害他!

      想到晏怀青,又想到他为自己挡住的那一箭。

      他不是,讨厌自己吗?

      晏清洛见她事到如今还敢嘴硬,又想到昏迷不醒的大哥,冷笑,“谁干了坏事会承认啊,来人,把她给我捆了扔进柴房里,我大哥没有醒过来之前,谁都不允许给她送吃的,水也不允许!”

      要不是担心把她发卖了会惹来大哥暴怒,她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人出现在府里,脏了他们晏家的门。

      既知无人信她的苏枕月身形轻晃的悲戚出声,“他现在还好吗。”

      晏清洛警告道:“你有什么脸提我大哥!我告诉你,天底下谁都能提我大哥,唯独你苏枕月不配,我大哥也是你这种人能挂在嘴边的。”

      柴房是府里最偏僻的一处,平日里本就鲜少有人来,如今又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同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又有什么区别。

      被关在柴房里的苏枕月拼命的拍打着钉上木板的门窗,祈求他们放自己出去。

      可她从天黑拍打到天亮,拍得十根手指鲜血淋漓,嗓子都喊哑了依旧没有人来,

      今天是第二天了,也不知道晏怀青怎么样了,是否成功脱离了危险?

      她想要去看他,想要去为他祈福,想要去问他关于玉佩的事,可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窝缩在小小的柴房一角,恳求神佛保佑他。

      若是他真的出了事,苏家又该何去何从,他也是自己仅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第二天的太阳即将落山时,跪得双膝红肿青紫的苏枕月听到了有人从外开锁的声音。

      唯独没有想到进来的人,会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那个曾在山上给了她一个橘子的柳婆婆。

      提着篮子进入柴房的柳婆婆再次递给她一颗橘子,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那群天杀的人,怎么能那么作践人。”

      “姑娘你还有力气不,要不是我老婆子今日来府上探亲,怕是都见不到姑娘,姑娘你先喝点水。”

      没有想到还有人会关心自己的苏枕月心口忽然堵得难受,更多的是羞耻的难堪。

      她那么难堪又狼狈的一面,很不希望被其他人看见,特别是那些有过一面之缘,还对自己释放过善意的人。

      “姑娘的脸生得那么好看,也不知道是哪个遭天杀的下那么重的手。”柳婆婆对上苏枕月左半边脸迟迟没有消肿的巴掌□□疼不已。

      “正好我老婆子身上带有一瓶消肿活淤的药膏,姑娘若是信得过老婆子的话。”

      药膏是涂在脸上的东西,对于女子来说向来都是慎之又慎。

      已经落入这种地界的苏枕月可笑的想,像她这种人又会有谁费了那么大周章来害她,何况老婆婆只是好心。

      随后她听见自己说,“多谢婆婆赐药。”

      药膏没有装在精美好看的白瓷瓶里,而是装在一截青竹。

      竹塞一打开,淡淡的草药清香弥漫于柴房中。

      用手指蘸上一点的苏枕月涂上脸后,果然原先的刺痛都压了下去,泛起丝丝凉意。

      哪怕没有镜子,苏枕月也能分辨得出柳婆婆给的药膏,远比她之前要用的好。

      苏枕月眼里闪过一抹希冀,神情激动,“婆婆,你是大夫吗?”

      本朝亦有女大夫,只不过数量稀少。

      “不过是早些年当过学徒,混了个皮毛罢了,还称不上一声大夫。”柳婆婆谦虚道。

      苏枕月想到阿弟最爱看的话本里,大部分主角随手一遇到的普通人往往是一方大佬时,心神微动。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疯了,如果她疯了能救他,她情愿自己疯了,也不必在欠他一条命。

      苏枕月稳了稳心神,“我知道我等下说的话可能有些过分,或是得寸进尺,但我还是想要请教婆婆一个问题,不知婆婆你可知道如何令重病之人起死回生。”

      柳婆婆摇头,“姑娘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天底下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虽没有,但若是有其它的呢。”苏枕月目光灼灼,仿佛认定了她一定有。

      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又单纯只是病急乱投医。

      她说完这句话,两人周边亦连空气都凝滞下来。

      时间像沙漏一点点溜走,苏枕月的一颗心跟着蒙上一层灰茫,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是,天底下哪里有什么能救人的灵丹妙药,话本之所以是话本,皆因他们是虚构出来的产物,就在苏枕月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强人所难道歉时。

      “我知道有个古方能救人,但是太危险了。”柳婆婆摇着头叹气,一副为难之色。

      “只要能救人,无论在危险我都能承受得住,还请老婆婆告知妾身。”苏枕月听到她有法子能救晏怀青,像在绝望之中找到一线希望。

      苏枕月知她为难,她却不愿意放弃难得的一线希望,双膝跪在地上,目光决绝,“还请老婆婆告知妾身,无论最后是否成功,妾身都愿一人承受后果,绝不教婆婆为难。”

      柳婆婆又接连叹息一声,最后才不情不愿的翕动嘴唇,说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四个字———

      “割肉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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