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静默之夜 ...
-
迪斯马斯克讨厌今晚的天气，但又忍不住抬头观望，只见漫天灰色的云层奔流疾驰，把一轮清瘦凄迷的弯月吞进惊涛骇浪，仅仅从缝隙中露出几抹若隐若现的银色，宛若咀嚼过后剩下的残肢。他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夜色，仿佛在冥冥之中酝酿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令人心生不安。
刚刚返回天国，他就看见一队黑衣的乌鸦押送着用铁索连成一串的十名左右的死囚，离开城门走向荒郊野外，当他们从面前经过时，迪斯马斯克惊愕地发现两张熟悉的面孔，就是看守天国之门的双胞胎兄弟埃拉吉尔和埃拉米尔，他们被反绑着双臂，脸上带着刀剑割破的伤口，表情麻木地夹杂在死囚之中一起上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怎么回事？”他皱起眉头，冲着押送官扬了扬下巴，用手一指那队静默的死囚，“又得准备这么多棺材，麻烦死了！”
“还不是因为卡妙逃走的事情！”对方拄着长矛压低声音道，“主神搞不清楚究竟是哪个时间段的门卫出了问题，放走了人犯，所以，干脆全抓起来吊死，他们也真够倒霉的——对了，今天所有出境的人都有嫌疑，巴比隆正四处找你呢，估计也是为了这档子事。”
谢过同行之后，迪斯马斯克就赶着马车返回城里，只见一路上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只剩下黑衣的惩戒天使全副武装地穿梭往来，不住地拦住行人盘问。稍微远一点的巷角，他们从一户喧闹的庭院里带走一名奇迹之军的高级武官，一左一右地将他夹在中间，揪住他的头发迫使这名不住挣扎的战士垂下头，在他们身后的院门里追出来两名哭嚎的男孩，还有一只发疯般咆哮的小巴狗，扑上来拼命撕咬一名乌鸦的裤脚。
于是黑衣的天使恼怒了，抬起长矛将它刺了个对穿。
“毛毛！我的毛毛！”小孩子尖叫起来，泪水蒙蒙的眼睛燃烧着懵懂的仇恨，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对准乌鸦的脑门丢了过去。对方闪身躲过了，怒吼一声，伸脚就踹，另外一名小孩就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咬，“不许欺负我弟弟！”
等两个乌鸦带着被打昏的战士扬长而去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已经鼻青脸肿，互相依偎着站在门口，用同样切齿的憎恶瞪着经过的迪斯马斯克，仅仅为因他同样穿着黑衣。
[我们真是越来越受民众爱戴了。]他嘲讽地裂咧嘴，[至少，那两个小东西已经学会了停止无用的哭泣，转而用石头了。]
他的破板马车一路唧唧歪歪地穿过长街，四野漆黑一团，只有大理石的建筑反射着惨淡的月光。在一道拱门那里，有两个黑衣天使正靠着门柱，看样子仿佛是在等什么人。其中一位夹着个大帐本，另外一名随从满头粉红色的短发，怀里揣着一堆手铐，每当他变换站姿，那些冰冷的钢铁就叮当作响。
“迪斯马斯克！”看到他过来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直起了腰，其中一名迎上前来，打开手中的本子，舔了舔指尖，哗啦啦地翻到某一页。
[该死！是巴比隆！]
迪斯在心中暗骂，明白对方是为了逃犯的事来盘查的，虽然他的板车出了裹尸布之外空无一物，但是，这可是个仅仅凭借怀疑就可以定罪的非常时期。
“晚安，巴比隆，你不是因为不小心弄丢了卡妙的弟子而被禁闭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他大大咧咧地揉搓着自己的乱发，“看来主神真的相当宠信你呢，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进棺材了。”
“现在没工夫和你闲扯！”巴比隆一脸严肃，把账本合上了，“根据记载，你在三个小时之前运送3具尸体出城，对不对？”
“没错。”
惩戒天使长的副官开始绕着马车详细端详，并捡了一根木棍划拉着车板上的裹尸布，在此期间，迪斯不耐烦地插嘴：“你该不是怀疑我吧？”
“没错，我仔细想了想，只有你的车子符合窝藏罪犯的条件，谁晓得上面藏的人是死是活呢？”
“切——，协助卡妙师徒逃走又捞不到什么好处，我干什么费那份力气。”
“这年头人心难测，防不胜防。”
“你这王八蛋！当上副官之后就变成白眼狼了！想当初，我TMD还是你的哥们，一起喝过酒打过架呢！”
巴比隆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别生气嘛，迪斯，我这不是必须公事公办吗，那么多人盯着我的位子呢。”
“去你的吧！当初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将来飞黄腾达之后要提拔我呢！”
“哎，这个，人事紧张阿.....”巴比隆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他扶住车沿弯下腰，眯起了眼睛，借着月光的余辉，迪斯注意到一块裹尸布上留下一块新鲜的血迹，也许是从卡妙后背上渗出来的。
乌鸦的巡逻队刚刚走远，除了那个随从之外，四周没有外人在场。迪斯不露声色，从袖筒里悄无声息地抽出一把暗剑，颜色漆黑如玉，宛如中指那样细小，他把它贴在巴比隆的领口，像切奶酪一样割开了他的喉咙。
这名试图将那块裹尸布拿在手里的副官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倒在车板上，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
留在一旁的随从闻声抬起头，走了过来：“出了什么事？”
“巴比隆突然昏倒了。”迪斯马斯克在暗中紧握自己的暗剑[冷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快过来帮忙。”
但是对方嗅到了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味，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丢下怀里的手铐，停住脚步，把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战斗，或者是逃走：“你杀了他？”
“可能吧。”迪斯冷冷地回答。
“该死的，”对方松开了手，“你抢了我的差事！”
云里雾里的迪斯在记忆中努力搜寻这名随从的身份和名字，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粉红色头发的乌鸦叫做伊利或者是巴奥什么的，同样隶属于沙加大人麾下的忠诚者之一，似乎经常被赋予一些很棘手的工作，一天到晚行色匆匆，动不动就带着骄傲的神色抱怨自己忙得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惟恐别人不知道他的重要性似的。
对于这名有点虚荣的同行，迪斯虽说谈不上厌恶，但也绝对不会喜欢：“原来是你啊，伊巴。”
“是伊奥啦！[六圣兽]伊奥！笨蛋！”对方满脸不悦，走过来用鞋子将巴比隆反转过来，盯着他脖子上细若蛛丝的伤口仔细端详了一阵子，皱皱鼻子，很不情愿地流露出惊叹之色，“是沙加大人委派你来协助我干掉巴比隆的？”
“去你的！老子向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和别人搭档！这个蠢货纯粹是运气不好，胆敢热毛我才丢了性命的！”迪斯将[冷笑]缩回袖筒中。
[假如你的名字恰巧不叫做伊奥，而是另外一个普通的随从，现在早已经同巴比隆躺在一起作伴了，要么就是我运气不好，被抓起来赶到郊外活埋。]
“我一直跟在这个家伙身边，找机会下手。”伊奥跳到马车上，坐在尸首胸口，随着板车的突然开动而晃了一下，“这小子知道是沙加大人放走的埃尔扎克，偏巧又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人，所以不能留。”
迪斯懒得往下听，随后一路上，他都听到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但是尽量不回头去看伊奥在干什么，省得恶心反胃。
[六圣兽]伊奥能变化成六种不同的动物形态，具体是那六种迪斯并不清楚，只知道其中的野狼总是饥饿辘轳，嗅到血腥味就变得贪婪残忍，逮到什么就吃什么。等到他们来到沙加大人黑色的大理石宫殿之前，可怜的巴比隆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剩下。
[气氛有点不对劲！]
迪斯发现门口增加了许多陌生的警卫，他们刚刚停下马车，就被无数锋利的长矛包围起来。
“干什么啊！”伊奥抹了一下嘴角跳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没看见我们两个同你们一样也穿着黑衣吗？”
长矛稀稀拉拉地抬起来，收拢到主人体侧，一名满头银发，长官模样的人仔细检查了一下两人所佩戴的惩戒天使的徽章，确定无误后，便挥手轰他们走人：“这里已经封锁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们可有要事等着汇报给沙加大人呢！”
“沙加大人谁也不见！”
“知道我是谁吗？告诉你，老子我就是三等武官[六圣兽]伊奥！”伊奥有点恼火，凑上前去咄咄逼人地吼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职位！耽误了要事，你这混蛋担当的起吗？”
银色长发的军官优雅地笑了，然后扬手甩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名叫路尼，是你的最高君长，新任的律法天使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静默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