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十二 平行线之勇敢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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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新柏林市在重建的时候，分割成新城区和旧城区。新城区树立着一栋栋千米高的现代建筑，旧城区保留和修复了大多数的名胜景观以及历史民居。在如今人们生活区域不断向上发展的时代，地面的生活成本远高于空中生活成本，旧城区自然成为了休闲旅游以及富豪权贵的住宅区。不过如果出了城市防御圈范围，令人向往的地面则成了充满危机的世界，只有未曾在城市智脑的人口数据库登记、没有DNA身份证明的游民，才会在防御圈外某些废弃的建筑里安家。包括那些曾经在地下挖掘出来的交通轨道，现在也成了游民的安居之所。
原先是站台大厅的空地堆满了各色废品改造后的生活用具，顶上两座型号早已淘汰的人造光源还在吃力地散发着略微刺目的白光。墙边狭小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少年，他似乎刚刚醒来，迟缓地坐起身，望着眼前一个身材臃肿、上了年纪的妇人从一根偷接下来的水管盛了杯水，然后递给他。
“谢谢。”少年礼貌地道。
老妇人看着他喝完杯里的水，露出和蔼的笑容。她的外表已经非常衰老，花白的头发、脸上深刻的皱纹，无不表明她恐怕有二百岁了。只是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仍然显得分外清明。
“孩子，你感觉好点了吗？”老妇人关切地问：“对了，我叫伊娃，大家都叫我伊娃妈妈。”
少年的目光缓缓从她所说的“大家”脸上移过——站台旁停着一列十节车厢的旧式地铁，尽管深黄色的外壳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样，但内部的空间还保持着大致的完好，被开辟成了一群孩子的卧室。“伊娃妈妈”所说的“大家”有男孩也有女孩，有儿童也有少年，有欧洲面孔也有跟他一样的亚洲面孔。他们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拨弄着破破烂烂的玩具，更多的都好奇地挤在窗口审视着他。
“好多了。我叫闵响。”少年轻声说。
伊娃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练习汉语发音的音节。虽然古老的华夏语言如今早已成为重要的通用语，但不代表所有人能适应它。“好吧，闵响，”她念起来咬音还是不准，但她的笑容真诚地能融化任何隔阂，“你昏倒在外面，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如果你没地方去，以后可以把这儿当成你的家。不要害怕，在这里，你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
新柏林旧城区的米诺亚咖啡馆，坐落在市中心菩提树下大街旁。它是一座离地三十米的扁圆形建筑，除了底层部位是合金墙体，剩余三分之二都是可调节滤光的透明外壳，有极佳的风景视野。它的底盘有数条延伸的牵引道衔接着空中交轨的停靠点，方便来往游人的车辆进驻。
每个刚进入咖啡馆的男性客人，都忍不住往靠窗座位上的一位东方女子多看几眼，顺便向她对面的男士投去嫉妒的目光。
那女子若无所觉，她的注意力正停留在窗外。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历史悠久的勃兰登堡门在战争中被毁去的一角。战后重建的新柏林之所以没有修复它，是为了警示世人战争带来的灾难以及和平来之不易。不过女子的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她心里并没有多少关于这座名胜遗迹的感叹，没一会儿重新把视线调回到面前的咖啡上，轻轻吸了口咖啡最上层的奶油泡沫，略带忧郁地开口：
“周老师，我爱上了一个人。”
“哦？是哪位男子有如此幸运，能得到齐平阳小姐的垂青？”坐在女子对座的周俞微笑地看着她。今天他的穿着简洁而时尚，浅蓝色的教师制服配上复古风格的铅灰色呢外套，全然没有在五大湖游猎区基地时不修边幅的邋遢模样。再加上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式样的微型终端，为他平添了几许学者气质，与地下基地的“长官”判若两人。
“事实上，我从未与他交谈过，只是我单方面的恋慕。是我高攀不上他。”女子轻轻叹息，气若幽兰，不经意间流露的淡淡哀怨，令周围偷偷观察她的男性客人心跳加速。
她叫齐平阳，今年三十岁，是亚洲新长安高等学院二年级研修生。虽然她的学业一般，但天生的美貌以及出生名门齐家的家世——尽管只是旁系——使得她头戴天之骄女的光环，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的焦点。
周俞面对她展露的魅力从容以对，隐晦地恭维了一句：“我真不知道还有能让齐家小姐高攀不起的男人。”
“如果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齐平阳眨了眨睫毛浓密的杏眼，神秘地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夏寅•奈特阿瑟四世。”
“新伦敦那位年轻的市长？”周俞微微挑眉，“你见过他？”
“我曾经在一次齐家的宴会上见到他本人，从那时起我对他一见钟情。”齐平阳似乎在回忆当时心动的刹那，粉颊泛着羞涩的红晕。“不过我根本无法靠近他，你知道，我在齐家无足轻重。”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身份、家世在纯粹的感情面前，不足以构成障碍。”周俞温和地鼓励道。
“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齐平阳的眼眸中交替着跃跃欲试和迟疑不决的目光，一时想入非非，一时又灰心丧气：“我只是单恋而已，我想他甚至不认识我。我喜欢他有什么用？我的父亲早就决定要把我嫁给孙家的少主，以便帮助我哥哥齐临安提升在家族中的地位。”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如果你和他还能见面，至少你可以找机会告诉他你的心情，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周俞好心地给她出主意。
“周老师，谢谢你。你看，我的心事只能对你说，也唯有你会真心地给我建议。”齐平阳有些落寞地道。出生在那样一个大家族，在物质上享受着极尽奢侈的生活，很多时候她却并不快乐。周俞是她通过一个朋友认识的心理学家，为她提供私人心理医师服务。齐平阳自认多亏了他不止一次的耐心开导，才能让自己保持着积极的人生态度。
“能为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周俞的语气带着一丝俏皮的意味。
齐平阳被他逗得展颜而笑，深深地吸口气，似乎在鼓足勇气。“好，我再试试看！一周后新柏林的威廉二世大厦举办慈善宴会，有确切消息他会出席，正好我也拿到一张请柬。”
“我祝福你，齐小姐。”周俞望着她的眼睛，诚挚地说：“相信我，我之所言，都将成真——如果你的爱像燃烧生命那样热烈，没有男人能拒绝你，他也一样。”
“你说起话来好像在念诗。”齐平阳掩口轻笑，“不过我接受了。谢谢，周老师，我愿意相信，我会有好运。”
“伊娃妈妈，您又捡了什么回来？”活泼清脆的嗓音从通往地面的阶梯上方传来，随着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栗色头发的年轻姑娘提着个足有行李箱大小的背包下到站台。她相貌只是普通清秀，但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活力。她刚一露脸，车厢里的孩子呼拉围了上去，一边七嘴八舌地叫着“娜塔丽姐姐”，一边盯着她的大背包流口水。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饿了，不过不许抢。老规矩，让年纪最小的先挑。”栗发姑娘娜塔丽打开背包，里面塞满了各种真空食品和基础营养剂。虽然现在的食用营养剂可以满足人体一天所需，不过完全不吃东西会造成消化器官萎缩和退化。她带来的都是味道淡而且营养含量低的廉价人造食品，至少能让这些孩子消除饥饿感。
把食物给孩子们自行分摊，娜塔丽拿了一罐牛奶向伊娃走来。她瞥了一眼闵响，将牛奶递给老妇人，语气无奈地说：“伊娃妈妈，跟您说过不要再乱捡东西了，我们找来的食物快不够吃的。而且最近城里异监局的人又多起来，谁知道这人是不是他们奸细。”
“可是娜塔丽，你们不都是我捡来的么？”伊娃妈妈无辜地看着她，“这孩子一个人倒在外面，我既然看到了怎么忍心放着不管？”
“是、是，我们都知道您的心地最好。等王锗和克莱文回来，我就看看您怎么跟他们解释。”娜塔丽嘴上说得凶，实际上谁都听得出她的妥协。“好了，伊娃妈妈，您喝了牛奶就去休息吧，新来的人交给我。”她转身喊了一句：“布克！给我一管营养剂。”
食物堆旁被点到名的少年，连忙抛过来一支十厘米长拇指粗细的密封管。娜塔丽轻快地接住，又随手扔给了单人床上的闵响，然后走到床边不客气地坐下。她凶巴巴地盘问起他的来历，结果除了一个名字，所有的回答都是沉默。
“不行啊，你这样，王锗一定会把你扔出去。”娜塔丽一脸烦恼地说，见闵响愣愣地似乎被吓住，忍不住扑哧一笑。“算了算了，只要你不会对我们不利，没人会管你是谁。这里啊，什么人都有。无家可归的弃儿，异化症患者，甚至还有——异种。”
闵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群孩子，突然感到耳边有股呼吸的热气，一转头被娜塔丽近在咫尺的脸庞吓了一跳。
栗发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状似随意地问：“你不介意么？我刚才提到异化症，还有异种。如果是城里人，大概会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他们习惯将称呼他们为“游民”的人，略带排斥地称为“城里人”。
闵响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才低声回答：“无所谓。”他的眼神一瞬间格外漠然。
“那再好不过。”娜塔丽止住笑，沉默了片刻说：“这里可以收留你，也不问你过去。但是你必须答应，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许伤害伊娃妈妈，明白么？”
“是的。”
娜塔丽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又起了玩笑之心，慢慢靠近他，只将他逼得背贴着墙壁不敢动弹。“我说，你真的不介意？”她眨着眼睛，探究地注视他，“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就是异种哦。我可以看到人们身上的颜色。”
“颜色？”闵响不解地回视她。
“在我眼里，每个人身上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晕，在健康的时候和生病的时候是不一样的。还有情绪起伏时，我看到的颜色也会变化。高兴是明黄色，愤怒是红色，悲伤是蓝色，阴郁是灰色，还会因为程度不同产生不同深浅度。我的能力不强，可是不受限制，就算王锗的能域值那么高，我也可以看到他的颜色。”娜塔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脸上忽然掠过迷茫之色：“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你的身上，怎么会没有颜色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章十二 平行线之勇敢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