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章十六 不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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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的游民生活并不闭塞，至少靠着王锗利用废品自己组装的接受器，可以流畅地收看到公共视讯频道的节目。
长长的地铁车厢内，布克和其他孩子们猜拳赢得一小时的节目选择权，首先就切换到新闻频道。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播报的讯息里提到了刚刚荣获“缪斯之星”大奖的天籁歌手阴紫樱全球演唱会，提到了今晚在新柏林威廉二世大厦举办的慈善晚宴，还提到了蜃域首次组建官方商贸代表团访问亚欧大陆的计划遭到部分欧联议员强烈反对。
闵响坐在他身旁，陪着个年幼的孩子摆弄一副城里人丢弃的立体益智棋，只有听到“蜃域”这个词时抬眼看了一下——对墙的光屏快速展示了几秒钟距离极远拍摄的大洋洲海岸，历来讲起蜃域所能找到的视讯资料也仅限于此。他们甚至无法从空中俯瞰它，即使以人造卫星的偷窥能力，不知什么原因也始终不能得逞。久而久之，普通公众眼里的蜃域越来越神秘，这个异种的国度一切都成了谜题。
不过这次布克想要了解的是其它方面的消息，然而他注定再次失望。看了半天新闻，布克摇摇头，对闵响说：“看来那天的事都被异监局压下去了。快一个礼拜了，主要视讯频道没有一点相关内容。”
“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被抓走。”闵响想起他们逃向紧急通道时，他偶然瞥见从报废的飞行器里出现的异种——尽管作为一个变异人类，至少在外表上那只是一名相貌极为平凡的中年男子。
去新柏林城里采购的那天，闵响和布克并没有观看到战斗的结局，他们跟着智脑的引导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很快离开了出事的大厦。等出了城，小货柜卸下货箱乖乖原路返回——虽然布克一度希望假装它是被遗弃的故障机捡回去送给伊娃妈妈，不过考虑到游民聚集地的安全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希望他逃走吧。”布克咬着塑管，大口吸着密封包装里青草口味的饮料，发出“哧溜哧溜”的声响。“不过，我对草菅人命的家伙都没好感。不管是裁决者，还是那个异种，他们打起来根本不会顾及一下我们这些旁人死活。克莱文大哥说，有的人突然拥有了超能力，会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可以为所欲为。就因为那种人的存在，在变异人类出现的早期发生过恶性事件，使得他们整个群体受到误解，至今不能获得主流社会接纳。”
“大概是因为，有超凡的能力，却不一定有相匹配的自制力。”闵响目光专注在立体益智棋的机械棋子上，随口漫不经心地道。
布克呆了半晌，忽然出手使劲儿地揉乱了他的头发。“真是的，我们年龄差不多，你装什么深沉啊。”
“我、我乱说的……”闵响抱着脑袋向后缩，可惜还是没能避免头发乱成鸟窝的命运。
同他对弈的小孩咯咯笑了两声，一同扑过去加入布克“欺负”新人的行列。
闵响正与他们滚作一团时，车厢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随即他们听见了娜塔丽尖锐的叫声：“快来人！伊娃妈妈昏倒了！”
孩子们呼啦一下冲出车厢，却被克莱文拦着不让靠近，只允许几个大孩子过去探望。闵响跟在布克后面，听见他小小地抽了口气，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忽然明白为何克莱文要拦住年纪小的孩子。
伊娃妈妈被弄到了闵响刚来时睡过的那张小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她的脸上出现了大块大块深褐色的斑点，她的皮肤就像骤然失去了油脂和水分，好似干燥的树皮，看起来老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伊娃妈妈的胸口还在轻轻起伏，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活人而不是坟墓里已经腐朽的尸体。
娜塔丽镇静地安抚了大家几句，将孩子们赶回了车厢。闵响注意到她眼睛里强忍的眼泪和惊慌。几个少年则被留了下来，他们从王锗三人严肃的表情里意识到情况不妙。
“很糟糕。”王锗一开口就证实了他们的预感，“伊娃妈妈的异化症急剧恶化了，而且我想，她恐怕没办法自己撑过去。”
王锗说的话不怎么中听，但这只是他的经验之谈。他、克莱文以及娜塔丽，他们曾经都是异化症患者，他们经历过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煎熬，他们非常清楚只要能撑过这一关就会成为异种活下去——问题是他们同样清楚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突破生命障碍，像伊娃妈妈这样的症状，不过是距离死亡更近一步的表现。
少年们眼圈都红了，但他们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王锗把话说完：“可是我不想这样放弃，我们都不想。伊娃妈妈的异化程度一直很小，我调查过，‘向日葵医药’最新出品的核糖稳定剂‘贝塔四’应该能压制她的变异反应一段时间。不过你们也知道，那种药不可能卖给游民。”
布克立刻明白过来，小声问：“你要去偷药？”
克莱文接口说：“是我们，还有我和娜塔丽。另外，”他温和的目光落在闵响脸上，“你能跟我们一起去么？”
闵响感受到一旁王锗能令人感到刺痛的视线，猜得出这是他的意思。而克莱文则担当着解释和劝说的角色。
见闵响没有说话，克莱文和颜悦色地又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所以得事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们三个都是异种，万一被发现，为了确保这里的孩子不被牵连就不打算回来了。到时候也许需要你帮我们将偷来的药物带给伊娃妈妈。”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是，他们不会放心让闵响这个可能是异种的新人单独留在一群老弱之中。
“是的，我很乐意。”闵响回答，他的目光清澈坦然，没有一丝勉强。
“谢谢。”克莱文友好地笑了笑，转头叮嘱布克等人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伊娃妈妈和孩子们。
娜塔丽走过来抱了抱他。“谢谢，闵响。”她在少年的耳边轻声说：“对不起，王锗没有恶意。”
夏寅乘坐的专用飞艇降落在威廉二世大厦中段六百层的泊靠台，新柏林市长带着一群官员亲自迎接。今天的与会者中还有其他大城市的市长，他们并不全是黑骑士会成员。夏寅需要就“信息无城邦”计划以及与蜃域的贸易拓展与他们进行详细商榷，直到晚宴前十分钟，他同市长们的会晤才刚刚结束。
新柏林市长是马克西姆家族的人，对夏寅的性情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事先让人在喧闹的宴会大厅辟了个幽静的角落，作为他的专席。夏寅靠在宽大的沙发上，端着杯冰水，淡漠地环视近千平米的会场，他身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将四周的空间与整个大厅隔开恍若两个世界的距离。
眼前各色名流的华贵衣装为慈善晚宴带来了一种错乱时空的梦幻感。在这里如果看到十八世纪的西方贵族以及汉唐时期的东方名士相谈甚欢都不必感到惊讶，近几年复古风潮的兴起，使得服装的款式都在朝或华丽或飘逸的极限方向发展——相比之下夏寅那身裁剪简洁的黑礼服显得格外低调。
在这个会场中流光溢彩的角色们个个都有着与其服饰豪华度成正比的身份，但他们投向夏寅的眼神显得异乎寻常的小心。除了间隙地会有几位政要显贵走向他，以谦卑的姿势低声交谈几句外，在场大多数人都自动远离了他所在的角落。
就算是对夏寅另一层身份不知情者也看得出他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物，不过当一位美丽动人的东方女子笔直向他走去时，似乎证实了通常情况通常也都存在例外。
女子穿着一身正红的宽袖低肩长裙，衬得她肌肤如雪，秀美又明艳，仿佛全身发着光，漂亮得让人不敢多看。只不过她还未靠近，就被两名黑色制服的男子客气地拦住。然而女子似乎毫不在意，直视着眼前夏寅极其俊美却神色冷峻得令人畏惧的面孔，露出她自认为最动人的微笑，提高声音道：
“这位先生，您可以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他们四周的交谈渐渐降低，显然是注意到这里发生的戏剧性状况，诧异的目光聚焦在这位美貌又大胆的“不速之客”身上。
夏寅轻轻晃动杯子，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他甚至懒得问对方是谁，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齐家平阳，齐平阳，我的名字。”女子美目流转，定定地望着他道。“我曾经在齐家的宴会上见过您，当然，也许您并没有注意我。”
一旁的伊尔迪稍稍俯下身，在夏寅耳边轻声为这个姓名加上了两句注解。
夏寅无视齐平阳希冀的目光，冷漠地说：“抱歉，齐小姐。”
黑制服的男子立刻礼貌而坚定地要求她离去。齐平阳露出伤心的神色，贝齿紧咬粉唇，眼中似乎闪动着失望和不甘，不过最终还是一个旋身，飞快地走开了。
无人注意到，宴会大厅的另一角落，一身精英人士装扮的周俞靠墙而立，遥遥对着这场小小风波的方向，勾起戏谑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章十六 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