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章二十一 平行线之配角的斗争 ...
-
空气有些潮热，隐隐带着一股锈铁的味道。黑暗中看不清周围的环境，闵响只能凭进门时的瞬间记忆判断身边的物体距离。这是一间储物室，面积不大，约有二十平方米，除了门对角堆积的废铜烂铁再没有其他东西，因而用来躲藏一个人还是显得很宽敞的。闵响靠墙坐在硬梆梆的水泥地面上，仔细聆听，不放过外面任何一丝动静。
不知是否该庆幸，这一次他醒来，从记忆里挖掘到了他所在地方的信息——大鲵市东郊36号补给站。然而还来不及有所感叹，便发现自己陷入了新的危机，匆忙中躲进这间储物室。闵响觉得最近运气不佳，即使他随遇而安惯了，过于频繁的环境转换还是会让人疲劳。
“哐当——哐当——”，“砰砰”，“咚——”重物撞击的声响由远及近，还有听上去不像人类的叫喊，没过多久一切又归于沉寂。但是闵响预感到有人朝储物室过来了。他悄悄挪开位置，直觉离门远一点比较安全。
“砰——”又一声巨响，储物室的大门被人粗暴地用武器强行轰开。大量光线一下涌入，迫使闵响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一时间无法看清状况。
“喂，站起来，把手放在脑后，如果你听得懂我的话。”陌生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入。尽管语调平静，但闵响毫无怀疑如果他有一丝不符合对方要求的举动，立刻会成为攻击目标。
闵响放开手照做，并且小心地睁开眼。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这才看见门外站着三个人，两个面目肃杀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护卫着当中一个面带病容的青年。出声的是站在左边的男子，他额角有道口子差点划进眼窝，还渗着血丝，他手里握着大口径手枪正对着闵响——少年认得那是一把“小火炮”，比起激光武器的精准高效，一些暴力分子更钟爱它杀伤范围大的血腥。
“慢慢走过来。”男人又吩咐道。
闵响相当配合，当听到说“停”时立刻止住脚步。男人迅速上前，两三下将少年的手反扭到背后，只用一条胳臂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而另一只手则掏出一根短短的管状物，物体下端的金属长针一下扎进他的血管。
闵响不由轻轻叫了一声，似乎觉得很疼。所幸男人并没有折磨他的意思，很快长针又被抽回。过了片刻管状物体发出轻微的鸣叫，一端弹出巴掌大小的光屏，陈列着一行行数据。
“所有指标正常，排除异化症可能。”男人说着放开他，看着少年的目光虽然仍带着警惕，但减少了敌意。
这时面带病容的青年开口了——同时脸上挂起微笑，像是在消除刚刚他们造成的不友好气氛：“抱歉，我们没有恶意。我们一进补给站就遭到变异生物袭击，所以不得不谨慎。”他顿了一下，自我介绍说：“我叫林西，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想是的。”少年抚着被捏痛的手腕，轻声回答：“闵响，我叫闵响。”
一艘造型奇特的巨大飞艇缓缓驶进亚洲苏杭洲际空港，通体鲜红如血的艇身与周围银灰色外观的常规飞艇相比，显得格外触目。
连接着飞艇泊位的自动人行道和迎接大厅早已清场完毕，除了必要工作人员以及获得采访权限的媒体人士，所有无关人等都不被允许靠近。周围大批警察、保镖严阵以待，一架架警用机器人组成的武装封锁带无形中增添了紧张气氛。
年轻的齐氏能源集团总裁齐朝歌却没有受到这种氛围影响，他泰然自若地站在人群之首，静候客人露面。
对于大洋洲异种国度——蜃域的官方商贸团来访，尽管低调处理，还是引起了公众舆论的热切关注。一些评论家甚至在公共视讯频道上夸张地以“人类文明史无前例的创举”或者“人类文明毁灭的开始”这样耸人听闻的观点，对商贸团的访问进行了正反不同态度的评论。自然，一般人想象不到，蜃域与人类社会交流的开启，其实是占据上位的大人物们争论多年的结果。自从黑骑士会已故首领奈特阿瑟三世率先开通与蜃域的正常贸易往来，就标志着人类社会与异种国度和平建交，即使在不容忽视的反对声中，已然成为不可扭转的趋势。
利益至上的齐家当然不介意在双方试探的第一步充当“友谊纽带”的角色。
迎接大厅内响起了庄重的欢迎乐曲。在众人好奇的期待中，从红色飞艇下来的人影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界里。
这些来自大洋彼岸的变异人类，乍一眼看起来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左侧肩胛被类似龙爪造型的银色金属护甲覆盖——也许在细节上设计独特，但绝不怪异。他们举止优雅、气质出众，不论男女容貌都称得上赏心悦目。他们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与原先的想象背道而驰，不知是否因为早年舆论对异种过于偏激和丑化的宣传，与认知相比产生的巨大反差为在场诸人难免带来从视觉到思维的强烈冲击。
然而围观者们来不及回神，视线又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了为首那名装扮与众不同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金子般的长发盘成了高高的发髻，点缀着珍珠和玫瑰花。碧绿的眼睛矜持高傲，令人不敢直视。漂亮得分辨不出年龄的脸蛋上扑着厚厚的白粉，更显得鲜红的嘴唇娇艳欲滴。她穿着一身法国路易十四时代的宫廷礼服，血红的底色与那艘飞艇如出一辙。她上身挺直的姿态就像古画里的贵族名嫒，当她向齐朝歌走来时，还有片片沾着露水的红玫瑰花瓣环绕她周身盘旋，一股醉人的花香在大厅内迅速弥漫。
齐朝歌看到她第一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影视剧播放的全息场景里。他不自觉地嘴角抽搐了一下，摆出完美无缺的公事化笑容大步上前。
大厅四周响起轻微的喧哗，媒体代表们如梦初醒般忙不迭记录下两人接触的历史性一刻。镜头焦点大多数对准了那位蜃域来客，连一贯作为视讯风云人物的齐家少主此时都沦为了配角。
“齐朝歌先生是么？”女子神态从容，并且先于他的动作伸出了手。她周围的花瓣瞬间散开，随风朝着港口外飘去。“初次见面，我是季生。”
齐朝歌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来自蜃域传来的商贸团成员名单，标注在第一行“团长”职务之后。不过他完全没想到本人与名字有如此大的差异。
“您好，季生小姐。我代表齐氏能源，欢迎您的到来。”齐朝歌握住她纤长白皙的手，霎时感到一丝毛骨悚然——无论触感多么柔若无骨，以他对女性敏锐的直觉和精确的鉴别能力都立刻断定：
这是属于男人的手。
林西保证36号补给站内的变异生物都已经清除了，闵响才敢离开储物室，带着他们穿过安全通道，在地下一层的某间客房找到了藏在墙壁暗格里的营养剂、压缩饼干、饮用水、长效蓄电池甚至还有应急药品——万幸这些东西可靠的质量和保质期，过了二十多年都没坏——这让三位不速之客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房间里的照明还能正常工作，几个人围坐在地板上，吃了点东西，并且稍稍处理了一下伤口。青年除了小小的擦伤，基本完好无损。另外两个男人的伤势虽然在闵响看来显然比较严重，不过依照他们面不改色的态度，想必也仅仅当作擦伤对待。
“你对这里很熟悉？”服用过营养剂，林西的脸色稍稍好看些，对着闵响用一句显而易见的话做开场白。
“哦，以前来过。”闵响答道，他没说“以前”是在二十二年前。“没想到现在这里已经被变异生物包围了。”
大鲵市只是位于亚洲东南部的一座小型城市——当然，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纪，也许更适合用城镇这个词——通常这类城市在地图上的标注繁多而且不起眼。不过最近十余年来，随着越来越多超大型城市的出现，与之对比的就是小城市的飞快减少。究其原因，变异生物群的迅速扩大迫使那些小城市面临要么被大城市兼并要么沦为变异生物猎物的两难选择。因此当闵响故地重游，大鲵市这个名词早已消失在地图上，36号补给站自然也废弃多时。
林西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会出现在这种地图都找不到的地方，除了像他这样迷路的，就只有四处流浪的游民——他认为眼前的少年显然是后者。
“你知道最近的城市怎么走吗？我们乘坐的飞行器出了故障，导向仪也不能使用了。”
闵响想了想，点点头，“我记得应该是扬子鳄市，是一座大城市，距离这里大约150公里，步行需要两到三天。”
林西与他的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用商榷的口吻说：“那你能给我们带路吗？”
闵响迟疑着道：“我上次走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变异生物……”
“别担心，我们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林西并不知道他的“上次”究竟是多久之前，他以为少年害怕，语气愈发温和而诱惑，“你是游民吧？这个地方同样不安全，你不可能一直躲着。如果你能带我们过去，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注册大城市的DNA身份证。有了身份证，你能够享受城市公民的福利，免费接受教育，甚至还能申请收养家庭，不用再东躲西藏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你没有异化症，给你弄个身份证对我而言只不过举手之劳。”
这样的条件恐怕任何游民都会动心。少年也不矫情，立刻答应了林西的提议——他还是希望像在东海市一样，过上一段普通人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章二十一 平行线之配角的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