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章三十一 林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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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照灯的白色光柱扫过昏暗的山体隧道，惊得一群觅食的老鼠四下乱窜。洞壁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一道道水迹，水声嘀嗒落地，和着轻微的脚步声演绎成有序的节拍。
闵响顺着探照灯光瞄了眼壁角模糊的油漆数字，转头向他的雇主汇报：“快到了，再走一公里就是出口。”
林西注意到少年气息不稳，关切地问：“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昨晚还在发烧，今天又赶了一天的路。”昨天在游民聚集地里他的小向导醒后不久又昏睡过去，夜里体温升高，注射了退烧药物后一直到凌晨才回落到正常温度。
闵响摇了摇头，礼貌地谢绝了：“等出去再说吧。”
赵先生和张先生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随时注意四周的动静。
林西与闵响并排向前走，无意中瞥见少年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目光，和气地开口：“怎么？你想说什么？”
闵响犹豫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阿尼先生他们可能比我还熟悉这一带，您为什么拒绝他们带路？”
“难道你希望被解雇？”林西开玩笑地说，很顺手地揉乱了少年的头发，“傻瓜，既然作为向导你没有失职，我又何必换人？”
“……谢谢。”闵响嗫嚅着，似乎脸红了，不自在地躲开他的手。
探路的光柱移向另一方，少年掩藏在黑暗中的双眼冷静异常。
闵响不知道林西与阿尼达成了什么协议，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取信那群危险的游民，毫无顾虑地放任他们离开。相比之下，闵响自认失去了唯一的向导价值后，不明白林西仍然选择让他带路的坚持。不管林西表现得多亲切，闵响可没忘记自己与他们不过是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一行人又步行了十来分钟，前方豁然开朗。隧洞的出口位于半山腰，一眼就能看见山下楼宇林立的城市，红彤彤的落日映照出金属的反光。
“扬子鳄市。”少年向导指着下方，露出腼腆的微笑，“我的任务完成了。”
林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微型终端打开，弹出的浅蓝色光屏在他面前抖动了片刻，蓦地亮出清晰的界面。“终于能连上全球网络了。”他高兴地说，手指灵巧地触动几下，屏幕很快接入亚洲区新闻版，一行黑色的活动标题醒目地映入众人眼中：陶瓮大剧院劫持事件落幕，部分人质伤亡。
林西点开这条新闻的专题版面，掠过事件经过和官方声明的报道，直接跳至下方的人质死亡名单。当他看到“霍东吴”三个字时，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少爷，自然协会的卡特琳小姐请求音频通讯。”张先生低声说道，在征得林西同意后，递上另一只终端。
林西将终端随意夹在衣领上，一边浏览光屏一边与通讯传来的女声对话：“哦，是的……还不错，路上有不少意外收获……时间刚刚好，不是吗？霍东吴出事的时候我可是因为飞行事故还困在千里之外连卫星信号都没有的山林里，当然和我无关。”他习惯性地耸耸肩，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你们和游民阿尼联络上了？……很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合作愉快，再见。”
站在一旁的闵响整个人看上去好像浸在了冰水里，心跳却快得要炸裂般。当他僵硬的双腿反应过来要后退时，林西已经结束了通话，转头看向他。
张先生和赵先生不知何时到了少年后方，封堵了他的退路。
“你怕什么呢？”林西问道，语气仍然那么亲切，但听在闵响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一样可怕。他的温和友善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是那安抚的笑容此刻只会让人心生惊恐。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少年的声音紧张得好似要绷断的弦，他死死咬着嘴唇，软言哀求：“您放过我吧，林先生，求求您……”
林西惊奇地看着他，满脸不解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放过你？”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上他的脑袋，“真是的，又在胡思乱想。”
闵响不会轻易被迷惑。从那天他的雇主毫不犹豫地在他面前使用异能杀死变异兽开始，他就意识到可能上了贼船。雇主先生对待自己这个陌生人未免太过坦诚了，他的表现与他透露的身份信息并不相符。一个自述大家族出生、习惯了勾心斗角的“少爷”，却对一个偶然遇见的游民随意放下戒备和谨慎，那种超出常规的信任和好兄长模式的亲切，也许换个真正的十六岁少年会被童话式的伪装感动。而当林西在接通内容如此要命的音频通讯都“忘记”避开他时，他一点儿不怀疑自己已被当成了死人对待。
“我不想死。”少年抑制不住地颤抖，望着林西的眼睛充满恐惧。“我不想上学了，也不去城里生活，我可以回去继续流浪……只要让我活着，林先生，别杀我！”
林西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弯起唇角。“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真是可惜了。”他惋惜地说。
赵先生和张先生没有给闵响逃跑的机会，他们一左一右钳住他，铁铸一样的手臂押得他不能动弹。
“不！不要！不要！”少年无法挣扎，只能猛摇着头，叫喊着哭泣着，惊慌失措地恳求，“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这样——”
林西伸手，温柔地掐住了闵响的脖子。“我不喜欢杀人，也不认为我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他放轻语调，眼神真诚地直视他，“可是我救过你三次，现在你将你的命回报给我，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少年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整个人痉挛似地剧烈抖动着，嘴角渗出了血沫，可是他再也不能出声了——他被覆盖在林西掌下的喉咙里，血液化成强酸一层一层飞速烧化了表皮、肌肉，露出森森白骨。
林西松手的时候，闵响已失去了呼吸。他瞧着少年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脸上闪过怜悯又厌恶的神色，长出口气。摊开手掌，让赵先生喷洒了一点消毒喷雾，接过张先生递来的手巾仔细擦拭，林西不怎么愉快地说：“感觉真不好。”
“少爷，您不需要亲自动手。”
“我不能只靠你们，浪费九死一生得来的能力，我得尽快习惯它。至少我的性命应该由我自己掌握。”林西认真地说。“好了，我们赶紧上路吧。霍东吴死了，我可不想错过好戏开幕的时间。”
林西转身眺望下方的城市，眼中闪耀着踌躇满志的光彩。
超级智脑青龙那浑厚悦耳的提示音对齐朝歌来说，却是极煞风景的存在。他抹了把眼泪鼻涕，沉着脸地从影视剧播放的全息场景退出。盘腿缩在宽大的悬浮座椅内，脸上鲜明地挂起被打扰到的不快，瞪着闯进房间的他的首席助理小姐，齐朝歌用比平常低八度的音调开口：“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非得麻烦我这个病人，亲爱的豫章？”
齐豫章扫了眼这间被当作“病房”的影音放映室，目光最后定格在面无愧色自称“病人”的上司身上。陶瓮大剧院劫持事件以大批匪徒不明原因昏睡、特警队伺机闯入曾侯乙厅击毙剩余绑匪而告终。尽管有少部分人质伤亡，好歹大多数观众都平安脱险。在蜃域使者帮助下逃离现场的齐朝歌，事后借口受到过度惊吓需要静养，将所有事务扔给闻讯赶回的祖父，躲进这里偷懒。不过齐豫章可不会忘记自己的职责，时刻铭记在必要时提醒上司身为下任家主不可推卸的责任，哪怕可能因此遭人嫌弃。
“少主，五分钟前霍家宣布了新的继承人。”
“这么快？”齐朝歌没什么同情心地挑了挑眉，“可怜霍东吴尸骨未寒。”
警方人员最后在大剧院某处的储物间内找到了真正的霍东吴，当时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事后法医解剖发现，他的大脑被人植入了经过改造的“韦氏生物锁”芯片，与克隆霍东吴身上的微型脉搏探测器联系在一起。一旦克隆人死亡，本体脑内的芯片接收不到对方脉搏探测器的信号就会爆炸。据说霍江城看到他的尸体时当场昏厥过去，霍家险些要同时准备两个人的葬礼。
“霍家家主的病情急剧恶化了，确定时日无多。何况这次人质伤亡中霍家损失最为惨重，迫切需要确立继承人。”
“是谁？”齐朝歌往嘴里塞了两颗巧克力酒糖，漫不经心地问，“我认识么？”
“霍家家主的小儿子，霍东吴同父异母的胞弟，霍西岭。”
齐朝歌舔着满嘴甜腻的酒味，花了数秒钟从记忆里挖出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
霍江城确实有两个儿子。他的四个亲生子女中，长女霍雪、长子霍东吴、次女霍云都是原配所出，而幼子霍西岭则是他中年丧妻后娶的第二任妻子所生，出世的时候霍东吴都已经成年了。霍东吴从小被霍江城当作继承人悉心培养，尽管父亲宠爱弟弟，但因为年龄的差距他不认为会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开始并没有在意。然而霍西岭少年时展露出惊人的天赋才智，被誉为霍家的神童而备受关注。再加上霍江城出于磨练下一代的目的刻意放任霍家子弟彼此的竞争，引发了所谓的“继承人之争”，也导致霍东吴与霍西岭兄弟反目。直到五年前霍西岭的母亲突发急病身故，据说他患上了同样的顽疾被送去某地疗养。这种等同于变相放逐的举措，使得霍西岭这个名字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没想到如今他又回来了，在霍家失去继承人，也即将失去家主的特殊时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章三十一 林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