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章四 华胥城：玩个游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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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的纹路宛如一条条扭曲的小蛇，在左侧的脸颊交错成诡异的图腾，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青白，却也让那副孩子气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古怪。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构想很棒？”他双手撑着桌子，满脸不服气地问。
对面传来一个男人轻声的嗤笑：“你确定不是网络游戏玩傻了？得了，曼巴，你的城市可不是数据。”
“你得体谅他，亲爱的朱庇特，谁叫他只有在游戏里才不会迷路。”插话的是一位女性，她手上鲜艳碧绿的长指甲在灯光下十分惹眼，“如果真的实行了他说的什么‘全景式联动’方案，至少在蜃域，这个可怜的孩子就不用担心没人领路出不了门了。”
他们奚落的对象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一手指着桌面上的全息图像，以一种好似小孩子用积木搭建理想的语气，斩钉截铁地道：“我才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的华胥城，就得这么造！”他突然又转过头，迟疑了一下问：“你会帮我的吧，闵？”
闵响勾起嘴角，睁开眼——那不是梦，只是从潜意识里浮出的回忆。唇边笑容未散，色泽渐深的眼底却宛如死寂的深潭。他叹了口气，坐起身，赤脚下床。落地窗帘自动向两边移开，灿烂温暖的光线照在地板上。少年眯着眼，将窗外明媚的城市街景尽收眼中。
这里是华胥城，蜃域六城之一。位于大洋洲澳大利亚大陆西南部，占地约70万平方公里，现有人口150万。倘若从空中看，这座城市的规划布局接近马蹄型，马蹄中间保留了大面积自然生态，被规划成了野生公园。
由于人口密度低，城市的居民能够充分享受地面空间的自由。就像闵响以新移民身份被分配的住所，一个人住简直是奢侈——双层独栋住宅，底楼有客厅、餐厅、健身房、娱乐室，二楼有卧房、客房、办公房等，还附带庭院、地下室和飞行车库。
房子外墙是浅黄色的，配合暖橙色的斜坡顶设计看起来很有复古的味道。室内既有的装潢布置简洁舒适，并留下了可供主人喜好调整的余地，只是闵响无意费那个心思。
现在是二月，大洋洲的末夏，温度回升的阳光逐渐刺目。闵响让住宅智脑调整了玻璃的滤光度，倒了杯水，径自靠在窗边的躺椅上，漫不经心地说了声：“登陆网络。”
一幅幅光屏即刻浮现，柔和的亮度映照出格式多样的活动图文。闵响的目光随意扫过，顺手点进了公共信息交流中心。最近一批移民潮使得中心求职区的访问量攀升，区域的橱窗公告栏不断更新着来自各个公司及个人的招聘信息，争夺新移民中有潜力的人才。
在蜃域想找一份工作其实很容易，即使不上交流中心自行求职，也可以向城市智脑递交申请。智脑会根据申请者的条件，从官方信息库中筛选出合适的空缺名额，包括固定工作和自由职业。
闵响看了一会儿，又出声唤道：“妲己。”
他的话音方落，一个生有倾城之貌的少女全息影像出现在他身旁。她就像是从古老神话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身长裙衣袂飘飘，正合了她出尘的气质。她的双眸清澈动人，如波光潋滟，又透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妖娆。她看向闵响时，神色恭敬地低头说：“妲己在此，听候您的吩咐。”
“给我的新档案里增加一项兼职自由职业。”
“是。”少女动听的音色有种天生的魅惑，只见她眸光一闪，道：“职业选定，初级探索者；工作性质，野生变异植物任意样本采集——是否确认？”
“哦，就这个吧。”闵响随意地点头。
“是。妲己会记得定期为您增加贡献点。”少女一脸乖巧地说。
蜃域规定社会贡献点可以兑换金钱、资源和权限，唯独不能买卖或转让。因此除去特殊情况，不管家境富裕与否，任何公民只要到了法定年龄都必须独立赚取贡献点，哪怕是选择最简单的工作，也不允许待业。不然没有社会贡献点的人，一段时间后会失去公民资格。
其实闵响并不需要关心这个。只是他回蜃域的事还是秘密，暂时他不希望受到无谓的打扰，因而干脆伪造了新移民的身份。
少女欠身一礼便消失了踪影，闵响眼前的光屏上已经罗列出他的职业信息。
探索者其实是一项普遍自由职业的统称，最常见的工作内容是捕猎野外变异生物，或者采集新种类变异生物的细胞样本。这在人类社会一般是军方派遣的行动部队或者雇佣兵干的活儿，而蜃域为了最大限度开发普通公民的异能，以“探索者”之名将这类任务普及化。现在已经很少人知道，发展“探索者”的初衷其实出于“全民皆兵”的思想。因为那个时代，为生存而挣扎的异种们深信唯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闵响微侧头，一手撑着脸颊，心不在焉地浏览光屏。屏幕的光亮反射到他脸上，隐约有种淡淡的疏离。他的视线宛如穿透时光，投落在很远的地方。
蜃域成立尚不到一百年，对他来说只是生命线上短短的一段。与变异生物争夺领地，看着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的情形，清晰得还像昨天发生的事——然而转眼之间，他已失去了不能失去的一切。
闵响闭了闭眼，又睁开，抬手一抹消去光屏，起身眺望窗外。
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华胥城不知有了多少不同，不知还剩多少建造者梦想的痕迹。
屋外的日照快速增强，闵响出门的时候，气温已经上升到让人感觉炎热的程度。自动人行道在十分钟内将他送达离住所最近的自选商场。这个时候偌大的商场内顾客并不多，空荡荡地有些冷清。
闵响在长长的食品货架前留连，他的注意力总是往返于色彩鲜艳的糖果上。虽然如今网络物流极为发达，但始终无法完全取代现场购物的必要性和乐趣。闵响修长的手指在白银色的货架上挑挑拣拣，时不时拿起几颗造型别致的糖果扔进嘴里品尝。
糖果融化后瞬间分解为能量被消化，模拟的味觉则如实地将最细微的味道差异传递给意识中心——这不是他喜欢的，可他记得，这是曼巴喜欢的。
闵响目光滑过货架标签上“糖果”的字样，手指在上面轻轻一拂，一枚蓝色的光符赫然出现在指尖。他怔怔地瞧着这枚图腾似的光符，耳边仿佛响起那挑衅中带着孩子气的声音——
玩个游戏吧，闵？
好的，小曼。
他在心底回答，唇边抹开一弯浅浅的微笑。五指虚握，光符落进掌心，顿时融入皮肤消失不见。
闵响挑选完零食，双手空无一物地离开商场。出口的感应线扫描过他的身份纹章时就同步完成了扣款和配货，只要他回到家，选购的糖果便会同时送达。
闵响出了商场，走了几步转入一条两旁栽种着粉色兰花的街道。他还不急着回去，没有特定目标，只是想随处逛逛。没走多远，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迎面而来，惊喜地叫住他：
“嗨，闵响！真巧！”
“真巧。”他露出和气的笑容，停顿一下招呼道：“你好，米契尔，又见面了。”
米契尔•休斯特是在闵响抵达华胥城的第二天搬进新居的。虽然他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拜访一下认识不久的少年友人，但这几天一直忙着办理各种手续、调整居所的个性化布置以及找工作的事。新移民之间的话题也无非围绕于此，米契尔没聊上两句便谈论到他刚刚申请的职业：
“申请反馈给了我三个选择，一个家用智能器械修理，一个幼儿看护，还有一个叫探索者的自由职业。我以前干过家用器械修理工，但这里很多智能工具的程序体系，似乎和外面的不太一样，重新培训的时间长了点。我对自由职业不了解，就希望能有个安稳点的工作，看了职业介绍后选了幼儿看护。”
幼儿看护也算蜃域独有的职业。在这里出生的新生代，遗传了父母的变异基因，基本上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异能。所以蜃域的教育体系也与人类社会不尽相同，如何使用和控制异能都是教学的重要部分。蜃域创始人认为再先进的智脑也代替不了言传身教的作用，故而为学龄前的孩子特别设立“幼儿看护”，以便引导那些自控能力差的儿童用温和的方式“发泄”他们过剩的精力。
“也许智脑觉得我的能力很适合陪孩子们玩耍，不过我还是得先参加三个月的基础培训。天知道，我几乎快忘记了我还有‘学习’这种能力。”米契尔故作苦恼地说，眼睛里却毫不掩饰对生活快乐的向往。
闵响听着他滔滔不绝，始终保持淡淡的微笑。
“不过，我认为这里确实有很多东西需要我去学习和适应。所幸培训要两周后才开始，正好，我还有时间去看演出。”米契尔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他的少年友人说：“下周奈姬在本城有演奏会，阴紫樱受邀作为表演嘉宾出场。新移民可以购买特价优惠票，不过两张起卖……我请你看演出怎么样？”
闵响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大方地说了声谢谢。
米契尔显然对他接受自己的好意感到高兴，摆摆手道：“不客气，我们是朋友了，又住得那么近，以后可以常往来。”
正说话间，他没留意前方拐角快步走出一个人影，险些撞上对方。
“啊，抱歉！”米契尔连忙后退半步，忽然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你是……”
尽管对方大半张脸被遮挡在面具式防风眼罩下，但隔得这么近的距离，还是很容易辨认出眼罩后的相貌。
“奈姬小姐！”
闵响身后响起轻声呼唤，两名新移民回头，看见一位衣装略显古板的中年妇人和一名保镖模样的男子匆匆赶了上来。
“奈姬小姐，您上哪儿去了？我们正到处找您！”中年妇人急切地问。
戴着面具眼罩的人影，正是那天在移民局宴会上表演的女音乐家奈姬。她向中年妇人和保镖走去，不以为意地说：“我想上午街上没几个人，就去商场看看。结果被人认出来了，只好从小路走。”
闵响不由朝奈姬拐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否是错觉，刚才他好像瞥见有个背影一闪而过。
“奈姬小姐，您独自逛街怎么行？至少要有个人跟着。”中年妇人苦口婆心地说道。一旁的保镖则警惕地瞪着闵响和米契尔。
“有时候我希望能享受一个人的自由，玛乔里，你知道那种机会并不多。”奈姬语气冷淡地道，径自朝前走。
中年妇人和保镖连忙跟上，一左一右护着她快速离去。留下被无视的两名“路人”面面相觑，半晌米契尔耸耸肩。
“嘿，我们碰上了大明星！”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兴奋，“要交好运了么？”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章四 华胥城：玩个游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