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三 母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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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响踩进门口的感应圈，不到两秒钟，房门自动打开了。
“欢迎回来，闵响。”家庭智脑第一时间发出问候，拟真的声音虽然亲切，但并不会有真实的情绪。“旅行愉快吗？”
“还好。”闵响没有兴趣和智脑讨论他的新巴黎见闻，随口问：“妈妈和小宇在家么？”
“是的，他们都在。”
闵响在玄关换鞋，一旁的行李箱被智脑接管，滑轮自动朝他的房间滚去。他抬眼环顾客厅。客厅里没有人，地板、沙发、桌几四处散乱着各种儿童用具，墙上的屏幕打开着，正随机播放各个视讯频道的节目。
“妈妈，我回来了。”他喊了一句。
良久没有回应。
闵响记得在弟弟来之前，即使态度客气得近乎冷淡，他还是能够听到妈妈说：“哦，回来了啊。”
“嘟嘟——嘟嘟——”圆滚滚如同一个金属球体的清洁机器人滑了过来，一板一眼地收拾四散的物品，同时清扫地面。
闵响避开机器人的移动路线，朝父母的卧室走去。房门刚打开，就听到养母轻柔的哄劝声：“乖小宇，小宇乖，来，再吃一口，再吃一口……”
室内比客厅更加凌乱，到处都是损坏的玩具。地板和墙壁还能看到食物的碎屑，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斑斑点点的血痕。靠墙的儿童床上，一个两三岁的男童坐在上面，肥肥短短的双手专心拉扯着一只卡通布偶。他面前的地板上跪坐着一位面容秀美但气色憔悴的中年女子，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调羹，连哄带骗地喂他吃饭。
闵响吃惊地看着女子额头和手腕的纱布，以及脸颊、手臂上那些细细碎碎的伤口，三两步走过去，急切地问：“妈妈，您又受伤了？”
他的养母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你别管。”说着她全部的注意力又放到男童身上，继续哄着：“小宇啊，宝贝，乖乖，来，张大嘴……”
“妈妈……”闵响心疼地看着养母身上东一条西一划的伤痕，忍不住劝道：“妈妈，这样下去不行，您该带小宇去医院检查——”
“啪！”养母随手一个耳光，瞬间抽红了他半张脸。“去医院？你要害死小宇吗！”她冲着他大叫，声色俱厉中却隐藏着丝丝恐惧，“我说了你别管，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安安分分的，我们把你养到成年，其他的事跟你无关！”
也许是养母的叫声惊扰了孩子，床上的男童突然抓起布偶朝他们扔过来。闵响一把拉开养母，布偶擦着她的头发掠过，好像铅球重重地撞击在家具上，发出“砰”的巨响。
两人看着合金家具上那个布偶形状的凹陷，惊魂未定之时男童却哇哇大哭起来。
养母立刻忘了刚才遭遇的危险，忙不迭地过去抱起孩子，又拍又哄：“宝贝乖，宝贝不怕，妈妈在这里……”
闵响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眼中流露出黯然之色。虽然父母收养他是为了克隆亲生爱子，但至少三年来他们并未苛待他，而他也将他们真的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可是小宇的到来，就像在他与他们之间突然划下了界线。
“你怎么还在这儿？”养母一转头看见他，疲惫地皱起眉：“听话，回你的房间去吧。我照看小宇都顾不过来，你就别再跟着添乱了。”
“好的，妈妈。”闵响垂下眼睑，顺从地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身后合上，隔绝了一切声响。他抱着肩膀倚墙而立，听着客厅里清洁机器人“嘟嘟——嘟嘟”好像在抱怨一样的声音，失神间，浅褐色的眼眸转过一轮金色的光泽。
参加学期旅行的几天，身上的瘀痕已经淡化了不少。闵响坚持不让常力声张，因为妈妈确实不是虐待他。那天的情形和刚才相似，小宇发脾气乱扔东西，妈妈被砸伤了，恰好经过的闵响情急之下碰倒了他。结果妈妈当时情绪绷得太紧做出了过激反应，事后也向他道了谦。闵响不在乎这点小伤，他担心的是小宇越来越恐怖的力量以及毫无自控力的突发行为，显然是异化症的症状表现——然而妈妈是不会相信的，她不能接受失而复得的爱子可能由于同样的原因再度失去。
闵响转头，望着紧闭的房门，目光忧虑。
“哒、哒、哒、哒”每当长长的走廊有节奏地响起鞋跟撞击地面轻脆的回音，所有经过的人员都会本能地贴着墙面，硬是将足够二十人并肩的通道让出十九个半人同行的空间，只为了让声源的主人，不要将外放的怒气波及到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
“哒、哒、哒、哒”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进入人们视界的是一个容貌惑人气势逼人的年轻女子——长发盘在脑后增强了她的身高优势；明艳的眼眸隐藏在眼镜式微型智脑终端后，多了一份精干与知性的光彩；紧身的公司制式套装勾勒出女神般的身材；银色的长靴有力地踩出令人心惊肉跳的节奏——当她靠近时，连路过的清洁机器人都奇异地切换到静音状态。
女子一路通行无阻地直闯走廊尽头的房间，一进门，就好像忽然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清秀如画，春风吹拂间桃花烂漫，一对装束古老的才子佳人正驻足水榭上依依惜别。
“兰妹，你要等我。待我考取功名，你爹便不会再反对我们的婚事。那时我就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入门！”
“好，赵郎，兰儿等你……兰儿此生非君不嫁，此情至死不渝！”
“嘶咕……”一个很煞风景的声音将浪漫美好的气氛破坏殆尽。只见正对着水榭的一片假山石中，有个人影裹着薄被盘坐在上面，一边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对恋人难分难舍，一边正用纸巾努力地擤鼻涕。
女子打了个寒颤。饶是神经坚强如她，见到个大男人像小姑娘一样眼泪汪汪的表情，怎么也适应不起来。她深吸了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少主！”
“哦？”假山上的人影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呆呆转过头，双眼定格在她身上，慢半拍地出声：“是你啊，豫章。休假这么快结束了？”
这人长着典型的东方面孔，不过五官极其出色，如果对其“英俊”的程度打分，一百分里最低也能评个九十。只可惜这人头发乱得如鸟窝，神色游离天外，眼泡浮肿眼圈通红，一把鼻涕还没擦干净，外加披着薄被猥琐的坐姿，将他的好模样尽数糟蹋掉了。
“本来没这么快。不过有人消极怠工，需要批阅的文件将总裁厅网络的缓冲区都堵塞了，我被人八百里加急催回来的。”女子轻描淡写的语气酝酿着危险的气息，“别告诉我，我离开的半个月，你都窝在这里看这种烂俗的爱情片？”
“什么叫烂俗？很感人。”男人不满地反驳，指着水榭说：“他们这么相爱，可是转眼就要分别，太可怜了。”
水榭中的恋人对外边两位格格不入的男女若无所觉，仍在亲亲我我，喁喁私语。
女子抬了抬眼镜，冷静地说：“我没兴趣和你讨论虚拟人物。今天晚上你还要赶去新伦敦市，如果你不能在登上洲际飞艇前将工作做完，我就禁止智脑给你播放影视剧——这是家主临行前特别给我的权限。”
男人噎了半晌，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事都扔给我，那个老家伙自己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就会压榨青少年……‘青龙’，结束播放。”
“是，朝歌少主。”头顶响起智脑的声音，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以及那对古装的恋人都瞬间消失。这里是个数百平米大的房间，原本宽敞的空间被各种乱七八糟随意堆放的杂物缩小了容积。
男人一边吩咐名为“青龙”的智脑派机器人整理房间，一边朝浴室走去——他站直的时候，身量显得更加高大。
女子撩开就近一张座椅上的衣物，从容地坐下等候。工作关系上她是男人的首席助理，私人关系上她只是他的远方堂姐，然而很多时候不论公私，她都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全能保姆——每当这种想法在脑海里转悠，她就会产生将他爆打一顿然后塞进密封柜打包快递到马里亚纳海沟的冲动——幸好她向来以理智著称。
而且看着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身影，女子不得不一边赞叹着一边承认——只要这人套上光鲜的表皮，大概没有女人下的去手毁他的容。
眼前这位衣装华贵、英俊优雅又带着一丝野性的年轻男人，才是外人印象里有“亚洲贵公子”美誉的齐家当权人，齐朝歌。
“走吧，豫章。”齐朝歌对她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径直朝门口走去。
假如将他刚才那副看个电视剧都哭到涕泪横流的尊容，放到所有视讯频道上展览，不知齐家会不会有众叛亲离的危险——齐豫章不怀好意地构想着各种可能性，脸上挂起标准的职业笑容，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三 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