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饮风沈醉

52、章十八 体育馆

　　大卫•马丁尼不关心联合商贸团与蜃域官方的谈判，他更喜欢躲进医疗室与漂亮的女护士消磨时间。女医师瑞贝卡•亨特的按摩治疗显然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至少白天他能有更多的精力给这几位白色制服天使传播染色的笑话。

　　蜃域为迎接联合商贸团的到来可以说已表现出最大的诚意。幻象之城的执政府充分理解普通人面对异种所产生的“不安”，破例给予访问者种种特殊照顾——比如允许一小支护卫他们安全的人类军队入境，比如允许他们带上包括保镖、医务人员、厨师在内超出常规数量的庞大随行队伍，还比如特意腾出行政厅旁的一座独栋建筑作为他们下榻之所，连谈判都在他们的“地盘”进行。

　　所以大卫•马丁尼在异种的国度每天见的最多的并不是异种而是自己人，这让他安心之余又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失落。

　　“说实话，我觉得这里很漂亮。”一个短卷发的女护士双手撑在景观窗上，眺望着外面的景象，“跟我们的城市很不相同呢。”

　　“我也觉得……像你一样漂亮，斯蒂芬小姐。”马丁尼背靠着窗，目光从她的胸脯一路滑到臀部，语调由衷地说——既然女医师不便招惹，他开始打起女护士的主意。

　　“哦，马丁尼先生，您真会开玩笑。”女护士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似乎要躲避他露骨的视线，但闪烁的眼睛里却并无羞涩之意。

　　马丁尼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保证：“我从不开玩笑。”

　　“当然，斯蒂芬，马丁尼先生只对你不开玩笑。”不远处女护士的同事们嘀嘀咕咕地窃笑。没有她们的上司在场，她们在这位好脾气的团长面前显得相当放肆。

　　“蜃域人真奇怪。为什么这些房子都是方块？我们坐飞艇来的时候，从上面看就像小孩子的积木。而且他们还没有高楼。”

　　“我真想出去看看那边是什么。”

　　“我也是，我还想看看他们的时装店。我在他们的网络上看到一些相当特别的衣服。”

　　“你们说那幢金黄的房子是不是就是体育馆？我听说异种的体育馆其实是古罗马式的斗兽场。”

　　“什么？这可真野蛮！”

　　“马丁尼先生，”一个护士转过头问，“您说我们有机会出去逛逛吗？”

　　“这我可做不了主，小姐们。”马丁尼耸耸肩，看见护士们失望的表情，连忙安慰道：“不过原定的日程安排了不少游览项目，也许我可以给你们去说说。”

　　几位小姐顿时转忧为喜，自觉地围在他身边，甜言蜜语地尽力满足一个男人膨胀的虚荣。

　　马丁尼被哄得很高兴，在他做出进一步保证前，一个保镖过来提醒他：“先生，您的时间到了。”

　　团长今天的日程表上有一项参观活动。蜃域方面希望让访问者尽可能多地了解他们发达而平和的日常生活和文化，从而消除过往的偏见——与此同时三大洲的代表们也带着收集蜃域各方面信息的使命。除了谈判，马丁尼还是乐意认真履行团长职责的。他故作遗憾地与护士们告别，一走出医疗室便看到蜃域的官员已经等候在走廊上。

　　“马丁尼先生，很荣幸今天由我陪同您出席姆特体育馆的竞技赛。”为首的官员伸出手，留意到对方眼底明显想不起自己名字时滑过的茫然，温和地笑了笑补充：“我是商务司的谭石楠。”

　　马丁尼忙回握他的手，以寒暄掩饰方才的失礼，隐约记起这张面孔曾出现在异种女司长格莱谢达身后的次席位置。

　　谭石楠的口才不错。在他们乘坐飞行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他从“体育馆”一词在蜃域字典里的新释义讲起，逐一介绍了蜃域的竞技风俗、竞技赛历史以及姆特体育馆的建造，并且扩展到包含塞特城特色的趣闻轶事。马丁尼听得津津有味，直至他们抵达体育馆，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我的讲解可比不上您的亲眼目睹。马丁尼先生，您可以用眼睛来验证我所言非虚，相信您一定不会失望。”谭石楠微笑着请他下车。

　　姆特体育馆是外方内圆的设计。外墙如金沙铸就，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内部空间则被分割成不同大小的六个圆形竞技场。马丁尼在谭石楠的引领下走进贵宾席，透过整面透明护墙观看赛场时，不得不承认护士小姐把这里形容为“古罗马斗兽场”的比喻，算得上接近事实。

　　“这只是一项保持活力的娱乐，平和的生活也需要注入激情。”狂热的欢呼从护墙外传入，谭石楠如此解释。“竞技赛有完善的规章。由于每位参赛者的能力不尽相同，为了比赛的公平性和可观赏性，参赛者在比赛前需要接受全面的实力评估……”

　　马丁尼听他说到异能的分类时，好奇地插了一句：“那您的能力是什么？”

　　“假设您想亲手送一朵玫瑰给您心爱的人，我保证您的手不会被尖利的刺扎到。”谭石楠半开玩笑地打了个比方，“哦，我只有一点有限度操纵植物的能力，在我们这儿并不稀奇。作为一个文职人员，当然不能和竞技赛的参赛者相比。”

　　马丁尼笑了笑，并不把他的谦虚当真。

　　“竞技赛规则只允许同等级异能者之间切磋，也在一定限制内鼓励低等级向高等级挑战，但绝不允许相反的情况出现……”

　　团长先生认为他的向导用词过于温和了——这种异能战斗看起来宛如科幻电影，但也掩盖不了它血腥的本质。

　　扶手边辅助观战的屏幕将场内的情形更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他们进来的时候有一场比赛正在进行，对阵双方都是年轻的女性。屏幕镜头不时特写两张不同风格但同样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孔，只是变形犹如绸缎的娇躯以及不断狂暴乱射的雷电，让自认为纯种普通人的马丁尼实在生不出半点源于审美的赞叹。

　　忠实的向导将他的僵硬错误地理解为目不转睛的专注，指着他座椅另一只扶手下隐藏的按钮提示道：“如果您有兴趣近距离观战，这个按钮可以让您坐在席位上也能体验到身临其境的现场感。”

　　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马丁尼婉言谢绝他的建议。

　　谭石楠从对方的脸色明白过来客人对异能者的竞技其实缺乏兴趣，转念一想，又凑近道：“不瞒您说，其实在这里的很多观众寻求的乐趣并非单纯来自于竞技本身。”

　　马丁尼礼貌性地露出注意的神色。

　　谭石楠神秘地笑了一下，切换了手边光屏的画面，手指灵活地输入密码。一秒钟后，马丁尼手边的屏幕跟着同步变换了频道。他有些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忽然目光乍亮。

　　“另一个充满激情的游戏。”谭石楠食指在光屏上轻触，看着上面跳出的金点数字，抬眼，用和气的笑容说：“赢的归您，输的归我。您无需顾虑，这是我们蜃域用以款待贵宾的慷慨——马丁尼先生，有兴趣下一注么？”

　　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对方脸上跃跃欲试的犹豫，心头掠过呈交给上司格莱谢达的秘密资料上最后那句简短的评价：

　　大卫•马丁尼，一个无可救药的赌徒。

　　.

　　闵响闭着眼睛。

　　一只手穿透记忆，穿过斑斓的电子光线，在精致的微缩投影上连续画了几下，过分醒目的红色大叉就像破坏艺术品的涂鸦一般盖在了图像上。

　　“这些东西都不能造，”低沉优雅的男声似乎有种奇妙的穿透力，“我说各位，虽然名义上是属于你们的城市，但是，请别忘了居住在里面的都是蜃域的公民。”

　　“为什么不能，陈？”曼巴不甘心地问。

　　“愚蠢的问题。”坐在首位的男人不客气地批评，“你们不能为了实现你们个人的恶趣味把第二层甚至第三层科技都用上，放在地下城可以，地上，决不行。不然你们要怎么解释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超时代的技术？”

　　“学来的。”坐在会议席最边缘位置的他，手里不停拨弄魔方，头也不抬地插了一句。

　　“没错，我们是天才。”曼巴骄傲地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首位上的人。

　　对面一位金发男子却像是天生爱与他唱反调：“那是，用了几百年的时间，学不会就是蠢才了。”

　　“曼巴是蠢才没关系，我们的公民可不蠢。”首位的男人平淡地瞥了忿忿的青年一眼，不等他抗议接着道：“至少他们对诸如‘反物质能源利用的研究由于昔日动乱已在初级阶段停步多年’这种写入人类教科书的常识，肯定是有的。因此，过个几十年可以让他们相信永动炉系统是蜃域科学院的成就，”他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被打了红叉的投影，不容置疑地说：“而现在，你们最好把它埋在地下——技术开放也要循环渐进，多少克制一点吧，各位。”

　　金发男子旁边的绿指甲美人不在意地耸耸肩：“好吧，陈，你是对的。”

　　首席的话显然具有相当的威信力，即便任性的曼巴也只能悻悻地闭嘴。

　　会议继续。一条一条关乎蜃域未来的重要决策就在这几张席位之间快速成形，唯有角落的他努力将自己边缘化，除了偶尔回应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是事不关己似地扭转魔方。

作者有话说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