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二十八 你的梦，我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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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他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他缓缓伸出手，中途又畏怯似地蓦然收回。
——寻找多年的身影突然之间出现在眼前，他却陡然丧失了跨过这十六年时光的勇气。
闵响注意到他的情绪，笑了一下。
“说实话我有点惊讶，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你。”闵响侧了侧头，不知道在审视着什么，“……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么？”
被提问的人茫然地望着面前的青年——这张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面孔上，绚丽而剔透的金色眼瞳透散着足以致命的吸引力，正如当年分别时他记忆里的模样——一时间他无法理解提问本身的意思。
“看来你还没发现。”闵响微笑着摇摇头，“夏寅，这里是你的梦。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会在梦中闯进我的世界。”
“梦……”他的反应迟钝，思绪不受控制地飘离，仿若梦游般在另一些问题上徘徊。
还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盯着闵响的脸怔怔出神。回想方才一闪而逝的笑容，就好像最绚烂的阳光令人目眩神迷——可是为何，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属于阳光的温度？
“你……是真的么？”他下意识地问。
“这里是你的梦，”闵响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垂下眼睑，重复道，“不过，也是我的世界。”
闵响的语气似乎带着更深的含义，他不由循着他的目光向下望去。
一瞬间他像是掉进了蓝色的汪洋，视界的急速转换让他产生阵阵晕眩，他分不清是自己在位移还是星空在他身旁升起。他被包围在看不到边际的蓝光里，以至于似乎令他错觉自己只剩下辨识这种颜色的能力。但蓝色的光海并非一成不变的静像，相反它充满了无法以言语描绘却能透过各种感觉真切体会的万千变化。他想要追根究底这变化中的真相，仿佛有什么从里面召唤他。他并没有发觉随着他的所想，他的意识在不断深入、深入……不由自主地，向下沉没。
终于他看清了，蓝光的本源来自于一根根好似玻璃纤维的透明发光体。它们两两相连、彼此衔接，就像技巧最繁琐的编织，构成一座结构无比复杂又浑然一体的庞大建筑物的雏形。然而这亿万数密密麻麻的“玻璃纤维”并不如看起来那样纤细如丝。当他因为不断深入而无限接近它们，它们每一根在他的视野范围内，迅速膨胀成山峰般笔挺宏伟的巨大水晶状柱体，一直到撑开视界的边沿也依旧毫无收敛地朝各个维度扩张。
这个时候他惊愕地发现，所有这些“水晶柱”其实同样由更多更细小的“玻璃纤维”组成。他无法一眼了然最深层的“纤维”单元到底有多小，但他相信就是它们所发出的无数粒于黑暗中近乎难辨的微光，最终汇聚成了这片浩瀚无际的光之海洋。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正在他面前没有任何保留地层层拨开奥妙的本质，它如此吸引着他，令他的意识毫无抵抗地坠落进去——在即将沉溺之前，他的手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别再过去了，”闵响的声音轻盈地飘在他的耳畔，“你会被吃掉的。”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找回了思维正常流动的能力。他反握住这只手，好像他的体温也随之倒流了过去——他望着青年，因此结论：
“你是真的。”
他吐出这句话，不由深深地吸口气，闭上眼。“我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异样轻柔，仿佛害怕美梦惊醒。嘴角弧度飞扬，他又小心翼翼地开眼，对上那双金色的双瞳——刹那间他的笑容天真得个孩子。
“闵响，”他叫出这个名字时，缓慢而慎重，“我一直在找你，找了你很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找到你了——”
——你过得好吗？为什么不告而别？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杳无音讯？
他心里纠缠着数不清的问题，但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
“别离开我，闵响，我只有你。”
他不知道自己哀求的语气流露出绝望，当他说“我只有你”时，略微颤抖的尾音携带着犹如一触即碎的脆弱。
闵响注视着他，眼神如寰宇中的时光，漫长、沉静得近乎冷漠。他无声一笑，金色的眼眸转出一轮冰凉。
此时在他们四周，妖冶的光之海沸腾起来，像是暴风雨中的海面，波涛汹涌激荡，每一层高低起伏都尽情释放着毁灭的狂暴。
他不知所措地转过头，目睹着光源里那一根根巨大的“水晶柱”轻若无物地摇晃摆动，好似生物的触须。组成“水晶柱”的无数根细小的“玻璃纤维”，犹如细胞的DNA螺旋，不停地瓦解、重组，瓦解、再重组——直至对重组的新结构感到满意，这个部分就会像结晶一样固定住，所发散的蓝色光华继而徐徐转化成轻薄的金芒，剔透如琉璃。
成片璀璨的金色从蓝色光海的中心用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外蔓延，惟有身在其中才能感受到它迅猛激进的扩张。空间骤升的压力令他本能中的恐惧叫嚣着逃离，可是他身不由己，只能眼看着铺天盖地的金色以无可抵挡的架势朝他侵吞过来。
周围的景象骤然飞旋下落，他回过神，发觉自己完好地停驻在遥远而安全的距离之外。蓝色的星云就在他脚下翻腾，核心闪耀着灿烂又宁静的金色光辉。
“这是……什么？”他喃喃地问。
“神基。”闵响简短地回答，这个词平淡的发音里奇妙地混合着冷酷、厌倦与不可名状的期待。他没有给他刨根问底的机会，抽回手，微微一笑道：“回去吧，再待下去你会有危险。”
他宛如受惊般反射性地伸手，这次却抓了个空——青年近在咫尺的身影，眨眼间又远在天边。
“不！别离开我——”
淡淡的叹息在星空里荡开。闵响回头，对上他惊惶的眼神。“我说了，这是我的世界，是你做梦的时候闯了进来——当然，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他凝视着他，执拗地要求：“告诉我你在哪里？”
金眼睛的青年似乎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妥协地摊手，“好吧，作为你给我意外的奖励，我给你一个机会找到我：我就在蜃域，不久之后我将去雷城。”
“好，我一定会找到你！”他来不及思考闵响话中的保留之意，斩钉截铁地说。当看到青年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步被金色的光芒吞没——那种再度失去的恐慌让他生出无法呼吸的痛苦，“你答应要等我——”
“……首领！首领！”
夏寅蓦地睁眼。西美昂•克鲁姆焦急的脸庞盖住了投射进他视野的灯光。
“您总算是醒了。”西美昂做了个感谢上帝的手势。和他一样大大松了口气的，还有一位穿着医师制服、五官标准得找不出个人特色的中年男子。
夏寅随手捋了下汗湿的额头，梦里遗留的情绪顷刻收敛于表皮之下。他用眼角的余光确认自己正躺在医疗室的床上，开口问：“我怎么了？”一出声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异常低哑。
“您不记得了？您回来时在电梯里失去了意识。”中年医师回答，“我给您做了全身检查，但找不出您昏迷的原因。倘若您再不醒来，我们只能冒险向蜃域的人求救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那么做。这次“奈特阿瑟四世”一意孤行随团来蜃域，尽管化名“赛门•泰勒”，并临时修改了容貌，但仍不能让他们稍稍放松一下时刻紧绷的神经——为了他的安全，连对先遣团的同类他们都千方百计地隐瞒，何况是对异种。
夏寅坐起身，推开西美昂意图搀扶的手，接过他适时递来的冰水。沁入喉咙的冰凉让他的神志完全清醒过来。
“您现在感觉如何？”中年男子关注地瞧着他，“我建议您接受一次更深入细致的检查。”
“不必了，我很好。”他的声音恢复清冷，重新戴上生人勿近的面具。
“首领，我认为您应该认真考虑丹医师的意见。”西美昂一脸的不赞同——作为“熟人”，夏寅的冷脸显然对他不起作用。
“请叫我‘泰勒’，克鲁姆先生。”夏寅站起身，守在不远处的护卫立刻取来他的外套。
“好吧，泰勒先生。”西美昂没辙地举了举双手。
“宴会结束了？”
西美昂知道他要问什么，“是的，我等到宴会结束后才过来。我保证没人起疑。”
夏寅微微颔首，径直走到门口，又停下。“克鲁姆先生？”他做了个“请先行”的手势，只是那幅冷冰冰的样子全无“为人下属”的谦恭。
西美昂苦笑着耸耸肩，端起使节的架势朝外走去，同时在心底掠过一丝细细的疑惑：他直觉到他的首领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改变。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章二十八 你的梦，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