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章三十七 探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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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花开得娇艳欲滴，灿烂而充满生机。充当背景的墙壁上绿树成林，摇晃的枝叶参差间还可以看见鸟儿绚丽的尾羽蠢蠢欲动,逼真得让人难以察觉这是虚拟的影像。初次跨进门的人，可能当真以为自己闯入了野外的森林。
然而四周的环境布置得再漂亮，也无法舒缓爱尔莎的情绪。她伤心地瞧着鲜花包围的空间里，离地两米吊在半空、好像个大鸡蛋的重症治疗箱。透明的密封箱体中，她相依为命的弟弟闭着眼睛毫无知觉地被浅黄色的溶液淹没，几十根不同颜色的管线连在他身上，将他的身体拉扯成平衡的姿态。
“爱尔莎小姐，您的探视时间到了。”浮立她身后的光屏上，穿着医师制服的男子半身像出声提醒。
“再见，安迪，我下次再来看你。”爱尔莎对着治疗箱里沉睡的男孩轻声说道，像成人那样挺直背脊做出坚强的样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自动人行道载着她经过路线曲折的走廊，日照毫无障碍地穿越高度透明的天花板落在她仍显稚嫩的双肩。
这里如同一个巨大的温室，生长旺盛的枝条藤蔓顺着墙爬上依照屋顶形状搭建的支架上，懒散垂落，无声无息地吹吐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气息。可惜进出此地的人们很少有欣赏的闲情，这个“大温室”内被分隔出的一间间房间里，大多吊着和她弟弟同样情形的重症治疗箱。悲伤与沉默，是前来探望箱内病人的访客们脸上最常见的表情。
——阿尔弗海姆综合医院E区的病房，专门收治柔软症患者。
“……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就这种病而言，不恶化便是好消息。”光屏跟在爱尔莎身侧飘移，医师的半身像同她解释着病人的病情。“令弟现在还只是早期，是进行‘只读疗法’的最佳时期，我希望您能尽快给我答复。”
“谢谢您，谢尔盖医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爱尔莎走出医院大门，招来一辆自动驾驶的出租飞行器。她坐进去，关上门，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尽管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指缝里溢出。
——命运对她是多么的不公平。好不容易逃出了将他们与牲畜一视同仁的地下基地，几尽周折千里迢迢才到达蜃域。以为从此不必担惊受怕，可以开始自由安逸的新生活时，谁想到安迪却突然得了难以治愈的重病？
不，那不是病。甚至，也并非毫无预兆。那正是一直隐藏在爱尔莎心底的担忧，她和安迪会成为异能者是人为实验的结果，她不知道他们体内的变异是否已经停止。果然她的担忧成真了，这一次幸运女神却不再眷顾她的小安迪——弟弟的身体在发生变异的基因找出稳定的新组合前，支持不住开始崩溃。
安迪发作时的表现类似蜃域人所谓的“柔软症”而被确诊——第一次听到这个病症名让爱尔莎想起了北美洲基地里曾经见过的失败的实验体，最后他们都化作了“柔软”的一团。柔软症也称二期异化症，理论上是异化症的进一步病变。虽然发生概率不至于像异化症一样引发恐慌，但一样没有特效药。现有的治疗方式除了一些辅助药物和低温睡眠可以延缓基因变异的速度，就只剩下“只读疗法”——一种能停止变异的治疗措施，但接受治疗者从此不能使用异能，健康和自然寿命都会受到非常大的负面影响。
尽管蜃域的条件比地下基地好得太多——如果他们还没逃脱那地方，恐怕安迪眼下的情况早就死了——可是爱尔莎觉得这样的治疗会断绝安迪对人生的期望，迟迟无法下决断。这里是蜃域，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在异能者的世界脆弱如婴儿，必然处处受到保护性限制，根本不可能再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但是她的安迪，还不到十二岁。
让爱尔莎觉得矛盾的是，谢尔盖医师的提议确实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蜃域的新公民能免费享用诸多公共资源——这也是为什么安迪能入住针对柔软症治疗条件最好的阿尔弗海姆综合医院——但这个期限只有两年。两年后除了基础医疗服务，一切都需要贡献点和金点为交换。可除非发生奇迹，她的安迪不可能在两年内康复。当然更好的药物不是没有，几乎每年蜃域官方的研究机构都会推出治疗柔软症的新药，疗效和副作用成正比，并且需要大量的贡献点或金点。可惜以爱尔莎的能力、年纪，恐怕再在移民局工作二十年也不一定积蓄到能为安迪购买新药物的条件。
“安迪……我可怜的弟弟……别抛下我，拜托……”爱尔莎呢喃着，手指撑住额头。哭泣让她疲惫，纷乱的思绪使她感到头疼。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紧拽她的神经抽动，她烦躁地曲指敲打额角，心里却因为阵阵加剧的头痛淹没于恐慌之中。
——安迪病倒前也曾出现过剧烈的头痛……那么她呢？她也会患上柔软症么？
耳边嗡嗡响，世界的声音却渐渐消失。爱尔莎闭上眼，抱着脑袋缩在座位里。她脸白得没有血色，面上冷汗和眼泪混在一起，仿佛要昏厥过去。这样子不记得过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失去了意识，她似乎一阵清醒一阵模糊，直到车载智脑的提示音陡然将她拉回现实：
“亲爱的乘客，您的目的地——‘金伦加’枢纽站到了。请下车，请勿遗忘您的随身物品。”
爱尔莎缓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头痛减轻了。她无力地靠着椅背，轻轻喘气，忽然发现自己很饿——也是，现在接近中午十一点了。
“最近的餐厅在哪里？”她问智脑，在得到答案后更改了目的地，“带我去。”
飞行器重新启动。她打开微型终端，将预订的黄昏城往幻象城的飞艇延后了一个班次——算算时间，大概来得及赶回移民局销假——她认为如果不能先吃午饭，恐怕会在飞艇上饿晕过去。
爱尔莎的饥饿程度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当她在餐厅里吃完比往常加倍分量的食物后，总算觉得肚子不再空得像有个洞似的。望着面前被扫荡得光洁如新的餐具，少女犹豫着是不是再要些点心——她知道自己有点反常，理智与欲望在相互脚力，贪婪的目光无意识地搜寻其他摆放着食物的餐位。
爱尔莎忽地一愣，右眼的瞳孔被淡淡的银光覆盖。远近各处就餐客人们的能域值在她视野中交替闪现，但映入脑海的信息显然比以往多了些什么。爱尔莎讶异地张了张嘴，用手掩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她不仅“看”到了他们的能域值，还“看”到了用以表达包括“能力”在内的更丰富的图像和文字！
异能升级了！当爱尔莎明白这一点时，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使得自己保持镇定。她按耐着激动的心情，借着喝饮料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试验自己能力的新变化。
很快少女便察觉到，她从不同人身上看到的信息量并不均等。最少的只能看到能域值和一个表述能力的模糊而难以辨认的图像。最多的则详细到了姓名、年龄、职业乃至综合评定等级等文字。当然这两者都是少数，不过爱尔莎敏感地找出了规律。右眼获取信息量的多少与对方的精神动量高低有关。至于获取信息格外详尽的个例，是因为她在移民局的实习工作中，曾经浏览过他们的档案——范围限于两年以内的新移民。异能的提升同时提升了她的记忆，她的大脑似乎有了某部分类似智脑的能力——只要眼睛看过的信息，就能随时调取。
这时爱尔莎右眼的视线掠过左斜角位置的男子。那人并未在意已经传送到桌上的美食，不仅打开了座位四周的隔音屏障，眼睛部位蒙着黄色的解码光条被包围在图像加密层的光罩中，显示他正专注于微型终端传送的加密信息浏览。
爱尔莎目光在男人身上定格，看到的东西再度激发了记忆的档案。但是……她奇怪地注视着他，视野中的面孔与记忆中的并不完全重叠。
——而代表能力的图像后面，还多了一团乌黑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章三十七 探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