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章四十二 花瓣雨和巧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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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飞艇银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尼克斯洲际空港一号导航台的墙幕上，看似慢腾腾游曳的姿态，眨眼间却已直降五千米，仿佛一条潜入深海的大白鲨，以充满压迫感的姿态朝着地面航道逼近。狂乱的气流吹得地勤机器人伸在脑袋外的感应天线一阵乱颤，但它们毫无退缩之意，忠实地将监测到的各种飞行数据传输回导航台，同时根据发回的指示打开激光灯，引导飞艇准确卡入泊位。
礼仪乐队现场奏起了庄重的欢迎曲。透过透明得犹如无物的大厅墙面，半空中激光烟花此起彼伏的闪烁，在厅内众人的眼底落下转瞬即逝的绚丽光彩。随即迎宾大厅蛋壳似的宽广穹顶被鲜花盛开的全息投影覆盖。当从飞艇内走出的三大洲联合访问团的人类使者们跨进大厅，五彩缤纷的花瓣不知如何变成了实物飘落地面，堆砌出长长的鲜花地毯。
齐朝歌想起上回蜃域特使季生“小姐”来访的情形，面颊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飞快隐去嘴角上扬的嘲讽弧度。望着迎面而来的青年那亲切和煦的笑容，他深刻觉得这人根本是一座名为“虚假”的活体雕塑。不过这一回，他倒不需要担负与这位忽男忽女的蜃域高官直面交道首要责任——齐朝歌不着痕迹地放慢脚步，把出风头的位置谦让给了走在第一个的亚洲华亚联盟派遣特使姜南山。
华亚联盟以官方使节“作为人类的代表如果太过年轻可能让异种轻视”为由，专门挑选了一名资历和长相都能显示出德高望重的官员担任正使。降格为“副”使的齐朝歌也没什么不满，瞥了眼一同走在最前排的欧洲官方特使——欧联副秘书长雷纳德•布兰德，以及美洲官方特使——美洲共同体合议院议员比尔•休特利，他对自己这张脸是否符合联盟那群老家伙理想中的“载入史册一刻”的上镜标准，还是相当有自觉的。
齐朝歌眼角的余光扫过右边布兰德大使随员中一个眼熟的人影，如果不是特意关注几乎不会让人意识到其存在感的——伊尔迪•梅西。在访问团最后的确定名单中发现这个名字时，齐朝歌多少感到意外，因为据他所知这位在黑骑士会拥有NO.1编号的“骑士”，向来是跟在其首领身边形影不离的。
昂扬的礼乐盖过前方响起的喧哗，蜃域代表与人类特使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四周聚焦的照明使得特使先生们脸皮上一条条微笑的褶子里被挤压卷曲的汗毛都纤毫可辨——相形之下，季生那光滑细腻的亲切笑容着实无可挑剔。当他与这几个人类中“德高望重”的代表逐一拥抱时，看着季生每一个连细节都呈现得恰到好处的、充满镜头感的动作和表情，齐朝歌果断移开视线，目光滑向聚集在另一边的人类先遣者们——他看到了西美昂•克鲁姆，但没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特使先生们终于展示够了代表人类友好态度的怀抱。齐朝歌瞧着双方依依不舍地拉开距离，刻意等右后方的伊尔迪与他缩短距离，脑袋微微朝后偏了偏，压低声音说：“告诉夏寅，我会去找他。”他并没有回头，也没有等对方反应，说完就加紧几步上前——正好季生与特使们寒暄完，将注意力转向他。
齐朝歌顿时体验到了方才特使们身在聚焦中心的热度。
“齐先生，很高兴又见面了。”身着制服显得尤为帅气的季生面对他时，挂在脸上的礼貌微笑似乎又多了一丝真诚。
“很高兴又见面了，”齐朝歌顿了顿，嘴边的弧度慵懒扯开，“尊敬的……领主阁下。”他有意在称谓上加强了重音，以示知道事实时他的那点吃惊。
齐朝歌相信今天这个场面的视讯传回三大洲后，短时间内各个城市的首要新闻话题又将离不开所谓“神秘的蜃域揭秘之旅”。就譬如先前那位美丽“年少”的女领主所引起的轰动效应尚未退潮——对异能者所知有限的普通人仍然习惯性以貌取人，并常因此误会表示出极大惊讶——齐朝歌有把握按照季生这付皮囊的水准，同样能勾引安全地远在其他大陆观看视讯的人们，为了他的年龄与身份、容貌与性别等八卦主题展开激烈讨论。
然而此刻以配角身份身处事件中心的齐朝歌本人，绝对没有放任自由联想的闲情逸致。实际上从踏进迎宾大厅起，他就有种莫名的不适，有点像夏日暴雨倾盆前的天气带给人的烦闷感。
季生与齐朝歌握了握手，传递进眼底的笑意仿佛是看穿了他这派从容轻松之下的紧绷。“欢迎来到蜃域！”蜃域的领主大声说，热情地张开手臂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齐朝歌怔了一下，他能听出他开玩笑的一语双关，却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访问团与迎宾的人群渐渐汇合在一起，西美昂•克鲁姆不动声色地挨近伊尔迪•梅西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感谢上帝你来了。”
“怎么？”伊尔迪停顿了一下，追问：“是首领出事了？”
“我不知道，伊尔迪。”西美昂没有看他，语气却透着茫然，“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糟糕的。”他说着，跟随队伍向前移动，沉重的靴底碾过了地面成片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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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根属于小孩子的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粒外表像金属、形状好似鹌鹑蛋的球体，稍稍一用力，光泽的外壳瞬间破裂，浓稠的猩红色液体顺着白嫩的指头流入手心里。男孩伸出舌头舔舔掌心，低低咕哝了一句：“是番茄酱……”随手便将破碎的“金属球”一块儿扔进口中。
克洛泽偷偷抬眼，瞥见男孩正努力舔干净番茄酱的憨态，连忙收回视线装没看见，一脸专注地盯着脚上的军靴——虽然他实在难以理解，类似“番茄夹心巧克力球”这种挑战想象力的奇怪食物，为什么能得到他家司令官阁下的偏爱？
“人类访问团到了，跟他们来的护卫舰队会在雷城停留。”回味完味蕾上徘徊的番茄酱与巧克力的奇妙组合，男孩终于舍得出声，将面前一身印有圣剑标识军服的男人从胡思乱想的走神状态中唤醒，“记得约束你们手下的小子，万一碰上别给我惹麻烦。”
“是，大人。”为了阻截“兽汐”，半个圣剑军团被调来驻防雷城。然而这并不代表雷城就在圣剑的完全控制之下，城防警备团仍在恪守他们的职责，偏偏人类使节们还带了一支护卫军莅临“参观”——在克洛泽看来，眼下的雷城根本是个随时可能点燃的火药桶。“城防警备团那边……”
男孩皱皱鼻子，看向克洛泽身后透明防护墙外依然在竞技台上履行测试官职责的那些第四军团军官，目光滑过不屑。“别管他们，你们的任务是‘兽汐’。”他手指微动，不知如何又夹了一枚金蛋巧克力，“当然如果有不长眼的挑事，也不用客气。”
男孩心里明白，第四军团一直未满员，梵因只能动些歪脑筋曲线救国，才另辟蹊径大力扶植城防警备团。军团的正式征兵和破格录用竞技赛事中挖掘的人才不同，没有蜃域最高领导人的命令，军团司令官本身都没这个权力。然而“蜃域之主”的位置，自辰王去世后便空悬至今。哪怕没有他的阻挠，没有青年党的反对，没有任何议会和执政府的不和谐声音，梵因从此获得实质上的蜃域首脑地位——可只要独裁者一天不是合法的蜃域之主，就依然无法给艾略特•巴特菲尔德下放征兵令。
——没办法，人心可以收买，智脑却是认死理的。
想到这里，男孩一口吃掉巧克力，嘴角泛起古怪的笑意。“哼，说我的‘义务兵计划’缺乏可行性，他的警备团又能成什么气候？移民后代的平均异能水准再高，意识可差多了。希望到时候他辛苦培育的果实，别不小心被那群青年党得逞——听好了，这次划定的狩猎圈，比照惯例放宽二十公里。”
克洛泽很自觉地将这番话屏蔽，仅留下最后那句说给他听的，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应道：“是，司令官！”
男孩等部下的背影脱离视界，沿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拐了个弯，瞧见一个少年靠墙正浏览微型终端弹出的直播画面，拖长音调甜腻地叫了一声：“老师——”
光屏的画面正播放着领主季生在尼克斯洲际空港迎接人类使团的情景。闵响的注意力没有落到历史性一刻的主人公身上，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边框角落不停飘落的花雨。
“小季的‘世界’不错么，很有活力……看来他虽然跟朱庇特学过几年，但还是受莎莉雯的影响比较深。”闵响没有抬头，边瞧光屏边评论道。
“老师，我的‘世界’比他强，你怎么不夸夸我？”男孩嘟起嘴，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好吧，你也很厉害。”
“——为什么要加个‘也’？”
闵响无声失笑，又习惯性揉乱了他的头发。
男孩肉粉色的眼瞳委屈地望着闵响——倘若方才离开的克洛泽看见他这副水汪汪的表情，恐怕会吓得口吐白沫。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过走道，朝外渐行渐远。少年耐心地听着男孩撒娇似地抱怨，露出包容而宠溺的微笑——只是那仿佛温暖的笑意，却不曾有半丝渗进了眼底。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章四十二 花瓣雨和巧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