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章五十五 表演中的莎士比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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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忒尔基地除了命名保持了与雷城一致的地方特色外，并不附带任何个性色彩。所有设施的设计规划皆以实用及防御为目的，全不像雷城市区内那些充满锐气、多以古武器为原型的建筑。方正呆板的外观加上整齐精确的排列，仿佛是铁律的具象化，透着厚重的压迫感。
——但这种以往的印象，如今却被四处腾升的、夹杂着猩红火舌的滚滚黑烟所破坏。
季生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爆破的烟尘最密集区域，也就是西施汇报的三个地带。在他看来这三个位置的选择，与护卫舰队的所在地处在一个相当微妙的距离：既不会远到让守卫后者的基地兵力感到没有威胁，又不会近到过于威胁而触发守卫者的激烈反应。他相信这也是这伙事故制造者依旧能借着烟雾掩护四处乱窜，而基地留守兵力迟迟分不出更多人手形成有效夹击的原因。
季生超越常人的视力很快锁定了地上移动的人影，口中自语：“再靠近一些，再近些……一二三四五六七？很好，舞台都为你们准备好了。”
进入领主阁下视界的七名闯入者，穿着没有任何徽标的暗色作战服，大半张脸都掩盖在防风面罩后。他们奔跑的队形看似凌乱，实则分工有序，不断交错走位，轮流放射弹药为后面的追兵制造障碍。看他们的动作，异能的使用节制得近乎吝啬，这一点显然更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不是普通探索者。
“不该出现的武器，不该出现的人，啧啧，真想看看艾略特·巴特菲尔德那张优等生面孔，为怎么写报告烦恼的表情。”假设着事后接受质询的名单上可能会在自己的名字前多加一位安全部的同僚，季生的坏情绪总算增添了点苦中作乐的上扬。他右臂向前伸直，掌心张开对准远处那些跳动的人影，轻轻一抓——
“等等！”闯入者们的领头人脚下蓦地一个急停，朝身后的同伴打了手势，“有点不对劲。”
领头人快速环顾四周。追兵的踪迹不知何时被拉开了距离，时远时近的压力如同后方冲破天际的硝烟一样，好似被隔在了另一个喧嚣的世界。他应该感到高兴的，这个区域正如他们事先预计的那样隐蔽，是避开追捕脱逃的最佳路线。然而奇怪的是，周围祥和的安静并不能真的让他放松下来。
噗咚——噗咚——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一个闯入者悄声抱怨，“这里太静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噗咚——噗咚——噗咚——
他的同伴语调古怪地回应：“见鬼，你的心跳声为什么大到我都能听到？”
噗咚——噗咚——噗咚——噗咚——
“不，”领头人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语气凝重地下结论，“这个声音不属于你们任何人，它是从地下传来的。”
就像是对他猜中答案的回复，地表随着一阵阵“噗咚”的闷响有节奏地震动起来，转瞬加大的动静如同地震一般猛烈。原本坚硬平整的地面此刻脆得好像饼干，一道道无规则开裂的缝隙自正前方二十丈开外一栋十多米高的仓库门口，刹那延伸到他们跟前！
“怎么回事？”闯入者心头警铃大作，倏地又一记剧震把他和同伴们全都甩在了地上。
几乎同时，一根根成人小腿粗的、长满荆棘的藤条骤然从地缝中窜出，攀着地面飞速缠上就近的建筑物，眨眼覆盖了他们周围所有的道路，只留下正中一段空白路面，笔直通往前方仓库。
领头人低咒一声，迅速爬起身，扫了一眼同伴确认没人受伤，随后警惕地盯着道路尽头同样被荆条占领的仓库。仓库楼顶的人影毫无意外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异能者的优越视力，可以清晰辨认那个人影是位美丽动人的少女，穿着式样古老的长裙，头上还戴着顶新鲜的花冠。就在他诧异的目光里，但见少女侧了侧头，甩下一条金色长发编织的发辫，以超乎想象的长度一直垂到了地面。
“各位勇士，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少女向楼下的不速之客喊道：“快过来吧！拉着我的辫子爬上来，这是高楼唯一的入口。”
“……”
闯入者们面面相觑。即便以他们受过特训的应变能力，此刻也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请快一点，勇士们！”少女焦急地催促着，“你们没有太多时间，囚禁我的女巫马上就要回来了！”
“头儿……这是什么情况？”一名闯入者小心翼翼地问他的队长。“难道是异能制造的幻境？”
领头人没出声，捡起地上一小块碎石，随手朝一边的荆棘掷去。静止的藤条忽地惊醒，好似章鱼的触须抽动着交互纠缠。那相互拉扯的嘎吱声响，和藤身上节节利刺锐如钢针的锋芒，直教旁观者头皮发麻。
先前发问的人倒抽了口冷气，望向仓库顶上疑似童话中长发公主装扮的少女，不可置信地说：“难道真的只能拉着她的头发爬上去？这么明显的陷阱，她不会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吧？”
“问题是，我们没时间了。”领头人冷静地推开手中“罗密欧C2型”微型集束枪的保险，回答道：“不管她是什么，既然挡了路就只有干掉。”
一道霜色的光束，在他抬手间射向了长发少女。
击中目标时乍现的光芒，瞬间冻住了楼顶垂落的长辫，并像有生命一般飞快向上延伸——蜃域出品的罗密欧系列制.式.手.枪，是为异能者开发的可以承载精神动量增幅的特制武器，在不同专属能力的使用者手中还能发挥不同特性，哪怕C2型是淘汰型号，威力依旧不可小觑——然而冰霜的入侵轨迹，并没能如袭击者预期的在目标身上持续太久，几个呼吸间就崩解成无数光粒，飘散殆尽。
楼顶的少女顿时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她捂着嘴发出破碎的哽咽：“我就知道，又是这样……我等待了一天又一天，等到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你们不是来救我的，你们是来救这个骗子的！”
伴随着少女心碎的尾音，几根附在仓库正门的藤条急剧挪动起来，刷地从层层叠叠的荆棘中拖出一个人影，挂在了闯入者们的视界里。
那是个伤痕累累的金发男子，一身装束和童话剧里才有的王子形象如出一辙，头上还顶着个看起来闪亮又廉价的王冠。但他可笑的模样，却让仅有的几位观众完全笑不出来。
“是四号！”身后的同伴发出一声惊呼。
领头人猛然回头，这才发现他们的队伍少了一个人。“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啊，我心爱的王子！”少女音色清丽的咏叹打断了他们的揣测，“他像一道最美的月光，在寂寞的夜晚，闯进了我的心房。我深信这是命运的指引，我帮助他躲开女巫的追逐，而他承诺会回来救我挣脱禁锢。我从无数个日出等到无数个月落。当我用新娘一样幸福的期盼，终于再见他的身影，可为什么——迎接我的却是他无情的箭矢？”
像是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少女突然抬高了音调，朝下方充满敌意的倾听者们伸出双臂，无助地呐喊：“我的王子，我的爱人，他居然污蔑我是女巫，还要残忍地烧死我！这个负心的混蛋，人渣！我是公主、公主！哪有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巫？”
领头人望着长发少女一秒变狰狞的表情，好似听到直觉的警报声在脑海中长鸣。
“愚蠢的人类啊，你们真的确定要放弃良知，为这个背信弃义的男人与我作对？”
领头人完全没有配合对方抒情的意愿，单手背在身后示意，旋即抢先攻了上去！接连发射的集束光定格了前方蠢蠢欲动的藤条，为他营造出短暂的安全通道。紧跟其后的闯入者们兵分两队，分别用各自的武器和异能强行炸开通路。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少女发出媲美海豚音的惊叫，所有的藤条透着淡金色的光晕，瞬息化作长长的发丝散开。铺天盖地的金发又细又滑，情意绵绵地缠上闯入者们的肢体，温柔地绊住了他们逃亡的脚步。
“该死的！这些头发根本切不断！”
“见鬼的什么玩意儿？我的枪被黏住了！”
“头儿——”
领头人绝望地发现他之前的攻击如同石沉大海，对楼顶的少女没有造成任何损伤。他当机立断地疾步后退，电石火花之间被骤然飞射的发辫扯住了脖子。领头人双手揪着卡住咽喉的头发，再也顾不得保留底牌，在窒息之前尽数放出精神动量！
——遗憾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能在微能域实现能量冻结的强大异能，不过是仅仅让脖子上致命的发辫停顿了一秒，连点霜花都未凝结。
在恢复行动的刹那，发辫卷着猎物大力挥向墙体，“砰”的一声，干净利落地把领头人抽得昏死过去。
相似的情形成为每一位闯入者的遭遇。等到他们一个个血流披面东倒西歪地彻底安静下来，满地金色的长发即刻消失，连地表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未遭到过破坏。
少女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她轻若无物地从楼顶飘落，站在仓库门前。一面穿衣镜凭空而现，她摆了个人物肖像的常用姿势，揽镜自照。
“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当一个演员。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个伟大的志向。知道吗？就连莎士比亚也是因为演员这条路不好走，才改行当剧作家的。”少女叹息了一声，认真地对着镜子说：“这方面，我以为我是一个天才。”
镜中的影像定格，化成一副光屏图像悬浮在半空。少女的身影如水中虚像般抖动一下，眨眼变回了领主季生的模样。
于此同时，他之前搭乘的飞行器无声降在身侧。
季生一边跨进车厢一边呼唤雷城的超级智脑：“西施，通知基地善后。告诉艾略特我给他留了活口，同样的消息也请密送一份给鬼鉴。”
“是的，季生阁下。”
“雷城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回应他的询问的是一块块出事区域同步直播的监控屏幕，将他再度包围在了中间。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章五十五 表演中的莎士比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