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八 无法熄灭的火焰（补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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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白的人造光二十四小时都亮着，让人难以入睡，也让实验体们的任何变化都不能避开电子眼的视线。
闵响左边的那座囚笼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开始笼子里的男子像是承受着难耐的疼痛，后来就像是在忍受酷刑，那惨叫听上去又细又尖，扎进耳朵生疼，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笼子里的人痛苦得身体和四肢缩挤成一团，也许是这个动作保持得太久，逐渐地身体和四肢贴合处的皮肤粘连在了一起，并且很快生长得天衣无缝。因为他的皮肤细胞在急剧增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拉伸、互相融合……直到男子的头部被颈部增殖的皮肤包裹起来，从嘴到口鼻再到眼睛，看起来就像脑袋缩进肥大的脖子里一样。然后他再也出不了声，变成了一团肉球似的活物，而皮肤上的毛孔扩大开来，一翕一张地代替了口鼻的呼吸。
闵响背对着他，垂下头，手指扣着藏在胸口的白色石片，轻轻颤抖。同处一室的幼犬好奇地望着旁边可怕的场景，又很快失去了兴趣，活蹦乱跳地绕着少年撒欢。
“肉球”并没有新鲜多久，就开始出现腐烂的斑点。
远处的自动门打开，博士带着一群助手匆匆赶来。他们很快聚集在“肉球”的囚笼前，指挥着数条机械臂下移，一边做着测试一边做着急救。半小时后，“肉球”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助手们熟练地处理掉尸体，博士则站在一侧浏览着光屏上方才获得的测量数据。
闵响小心地看向他，犹豫半晌，忽然开口：“请问……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光屏，头也不抬地回答：“不可能。”他难得多施舍了他一眼，瞧着少年胆怯的模样补充道：“也别想着逃跑，你四面的隔离板能承受一万二的能域值……对了，你现在还不知道能域值是什么——总之，你不想以后变得同刚才那个一样的话，就努力活下去。”
闵响又恢复了安静，抱着幼犬坐在角落。离他来到这里才过了一天时间，却很容易让人感觉犹如过了一年般漫长。
博士给他注射了一支营养剂便走开了——当然，所有监控都无法探知到，这些液体一如既往地在他体内瞬间消失。
自动门再度打开，长官大步走了进来，他的两名手下押着一个少女和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紧跟其后。少女和男孩的手脚戴着白色锁铐，头颈上还有一个式样如脖套的粗厚的金属圈。
“我听说你这边有空位腾出来。”长官对博士笑了笑，头向后一偏，“喏，刚好这两个惩罚时间也结束了。他们还是变异初期，关一起应该没什么问题。”
博士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长官追加了一句：“我会帮你申请追加经费。”
博士很干脆地转身走向操控台。
闵响左边的囚笼已经被清理干净，消毒喷雾的气味还未散去。少女和男孩被粗鲁地推进笼子里，透明的隔离板落下，将他们与外界隔开。随后两条机械臂替他们解除了锁铐与金属圈。博士注视着屏幕查验他们身体状况的各项数据。
“放心、放心，我保证没虐待他们。”长官倚着操作台，瞅见博士严肃的侧脸，无辜地耸肩，“最多是小小的教训而已，反正他们没逃多远就被追回来了。”
闵响悄悄打量起旁边的新住客。少女和男孩都是西方人的典型长相，五官的相似之处看得出来他们的血缘关系。与其他囚笼里的人类明显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睛还留存着生气。尤其是那少女，闵响的视线无意间对上她的目光时，被那股强烈的不甘吓了一跳。
博士和长官带着他们的下属离开了，空间又安静下来，偶尔响起动物们的低声嘶鸣和轻轻咕噜。
闵响闭目养神，所有的情绪从意识里飞快抽离，只剩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声沉闷得好像来自低地深处的长吼惊醒了他。
对面曾经尝试着撞击隔离板的犀牛再次发起了攻击。这头犀牛的第三只眼睛长在本该生出第二只短犀角的位置，原先鲜红的眼瞳正向着紫色转化。这一次它没有用头部前段的长犀角冲击，只是不断发出冗长的叫声。它的咆哮一声比一声低沉，听得人仿佛心脏压上块大石头一样难受。
左边的囚笼里突然传来惊呼：“七千……八千……九千！这个大家伙的声波攻击居然拥有这么高的能域值！”
闵响捂着胸口侧过头，就看见那少女惊讶地瞪着犀牛，她的右眼瞳孔完全消失不见，隐隐散发着银光。
“九千四、九千六、九千八……还在上升！安迪，也许我们又有机会逃出去了！”少女兴奋地拉着男孩，眼中的银光更亮。
犀牛的第三只眼睛已经变成了深紫色，并且仍不断加深转向黑色。它的吼叫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动物们骚动不休，急躁地在囚笼里攀来爬去，有的嗷嗷乱嚎，有的用脑袋冲撞四壁。
这时只听少女一声大喊：“一万二！”
所有囚笼的透明隔离板上瞬间裂开无数细纹，随即“砰砰砰砰”瓦解成千万片碎块四下飞落，散了一地。紧接着电子眼以及实验设备都一个个爆出了火花。
闵响心悸得厉害，头晕眩目地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气息才平稳下来。他睁开眼，外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有些动物奄奄一息，有些则蜷缩着不敢抬头，但大多数的怪兽们欢呼雀跃地蹦出没有了隔离板的囚笼，在三眼犀牛的带头下浩浩荡荡地朝门口冲去。
“安迪，我们藏到它们当中去。”少女扯着男孩也出了笼子，经过闵响面前时，忽然向他伸出手：“喂，你也一起来吧！”
闵响迟疑地望着她。
“快点！”少女不耐烦地催促道，那只发着银光的眼睛亮得令人不敢直视，“旁边那几个人已经废了，你想跟他们一样吗？”
闵响看了眼仍然麻木地躲在没有隔离板的笼子里一动不动的人类，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他刚要跨出去，发现长着角的小室友咬住他的鞋子，圆润的眼睛哀求似地看着他。
闵响笑了一下，将他抱进怀里，重复了一遍少女的话：“好吧，你也一起来。”
几辆飞行车在低空平稳滑行。
小男孩趴在窗口，瞪大眼睛拼命朝外面张望。下方的湖泊像妈妈的眼睛一样清澈，那一栋栋隐藏在树林里红顶白瓦的房子，则像爸爸给他买的游乐棋。
“伯菲宝贝，你在看什么呢？口水都印到窗户上了。”妈妈取笑的声音吹入耳中。
男孩回过头，那如湖水般幽静清丽的容颜对他绽放出世上最温柔的笑容。没有人能想象，这位在军部以强悍和冷傲著称的女将军，会有如此生动的表情，这也是只有她的亲人才能见到的稀有的美丽。
“妈妈，我们真的可以在这里住一个星期吗？”男孩满怀期冀地问。
“是的，宝贝，你可以在这里尽情玩一个礼拜。不过，功课也要做，知道么？”
小男孩立刻垮下脸，转身扑进另一个宽厚的怀抱。“爸爸，你跟妈妈说，让我放松几天嘛，功课以后再做好不好？”
爸爸摸摸他的脑袋，笑咪咪地问妈妈：“你看，功课不做可以么？”
妈妈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坚决回答：“不行。”
爸爸仍是笑咪咪地对他说：“你看，你妈妈不听我的。”
小男孩圆乎乎的包子脸皱成一团，垂头丧气地跳下爸爸的膝盖，默默坐到一边，撅着嘴生闷气。他的表情逗乐了妈妈，变本加厉地取笑了半天，才将他拉进怀里安慰。
妈妈的怀抱那么温暖，爸爸的气息让他觉得无比安全，男孩渐渐合上眼，打起了小呼噜。
只是美梦没有持续多久，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惊醒了他。天地好像倾斜过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旋转……最后一阵剧烈的震荡，几乎让他弹上车顶。
男孩差点震昏过去，所幸他被妈妈的怀抱保护得很好。不过妈妈抱得他太紧了，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抬头看到了爸爸的脸。
爸爸不笑了，爸爸也睡着了，只是双臂仍然紧紧环抱着他和妈妈，带着万般的眷恋和不舍。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缓缓取代了爸爸那让人安心的气息。
男孩左右转着脑袋，迷茫地瞪大眼睛。
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外面都是红彤彤的火焰，紧急救生系统已经将他们所在的车厢切换成隔温密封舱模式。他在里面感受不到灼热，却开始觉得越来越冷。
为什么妈妈的怀抱也变冷了？
“伯菲……”妈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亮的眼睛像是被阴云遮蔽了，一颗一颗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凉冰凉。“等火……熄灭……用那个……逃……出去……”
对了，“那个”，妈妈一直不许他用的“那个”——他可以让固体变成液态，可以让石头变成金属——可是，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妈妈好起来，让爸爸睁开眼睛？
视线变得模糊，眼泪流个不停。爸爸说男子汉不能哭，但现在他哭成这样，为什么爸爸都不教训他呢？
妈妈的双眼蓄满了悲伤，深深地望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脸刻在灵魂里：“宝……贝……活……下去……”
“妈妈！妈妈！”
看着妈妈的眼睛闭上，巨大的恐惧填满了小小的心灵。
“妈妈……爸爸……爸爸……妈妈……”他抽泣着，呜咽着，忽然咳嗽两声，呛出了一大口血。
男孩没意识到，即使有父母的保护，在刚才的震荡中他还是伤了内脏。他只顾着伤心，努力将身体蜷缩在父母失去温度的怀抱里。
熊熊大火还在车厢外燃烧，好像永远不会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的备用氧越来越少，他的呼吸愈发微弱，意识也不再清醒。就在这时，窗外忽然多了一个人影。他迷迷瞪瞪地看着那人毫无顾忌地站在火中，一下打开了车门。火舌并没有趁机卷进来，却似有畏惧地反向散开。
男孩被带入了另一个怀抱，那无比温暖的感觉，是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强烈的光线无情地刺破了黑暗中的梦境。
伯菲•戈兰利斯醒来，不由自主地伸手挡住眼睛，胸口和背部猛然窜起一阵剧烈的灼痛。他倒抽了一口气，隔了几秒钟想起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显而易见这是一间密闭的囚室，除了门没有任何出口。他的手脚都戴了有电击功能的电子镣铐，似乎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右胸的伤口被简单处理过，但也仅仅暂时止血而已。他猜测对方不想立刻让他死，但也不想让他恢复行动能力。
“睡得好吗，戈兰利斯将军？”
光源处，海蒂法姿态迷人地靠在门口，向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现在，您是否有耐心仔细考虑一下与我们合作的可能性？”
伯菲还未说话，门外另一个声音代替他作答：“我劝你不要异想天开了，海蒂法。别看他长了一张软弱可欺的小白脸，其实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固执的时候脾气比石头还硬。”
“谢谢夸奖。”伯菲眯了眯眼，望着出现在海蒂法身旁的男人——两鬓浓密的毛发和冰刀一样的眼神，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张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哈普•雷明顿少将……我该说很高兴见到你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章八 无法熄灭的火焰（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