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大唐昭仪

14、第 14 章

　　闻声而来的御林军立刻将太和殿团团包围，数十个手执长矛和长剑的军士冲进了大殿，将那黑衣女子堵在了中央。这时，十多个手执武器的锦衣卫在皇帝与王贵妃身前组成了一道严密的人墙，一边保护着他们，一边带着他们朝着殿后安全的地方转移。
　　那黑衣女子一边口中不断的喝骂着皇帝，一边手中的长剑上下翻飞，她闪转腾挪，左挡右攻，银光闪闪所到之处，那些御林军士纷纷惨叫着倒了下去，看得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身的冷汗。
　　大殿之上，已是血溅三尺，哀号惨叫声不断，一批批的御林军与锦衣卫都加入了战斗，那黑衣女子纵是武功再高，也禁不住人海战术的连番攻击。于是，她回身耍出了一个虚晃，忽然地避开了大殿之上众多的军士，从大殿一跃而出，遁入了殿外的宴席间。
　　殿外此刻也是一片混乱，刺客猛然间跳了出来，就在他们眼前，自然是逃命要紧，谁还顾及谁是娘娘，谁是王爷，纷纷地推搡着想逃得越远越好，于是有人被推得摔倒，有人被踩踏受了伤，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宫妃与公主们，裹着小脚的她们没了宫女们的搀扶，哪里能逃得快。眼见那黑衣女子冲着她们奔了过来，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腿软不已，除了惊声尖叫，吓得浑身发抖，失声痛哭之外，半步都走不了，只能匍匐在地上不敢动半分。
　　就在这时，从大殿之外，飞身而入一个敏捷的身影，对着殿外那名黑衣女子飞起就是一脚，正好踢在了那女子的胸间，那女子闷哼一声，应声倒地，一口鲜血顿时自她口中喷出。待那身影自半空跳下，众人定睛一看，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原来来人正是以武功高强而闻名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郭松月。
　　身高八尺，体格魁梧的郭松月亮出了手中的剑，站在那倒地女子的身前，冷眼看着她，沉声问道：
　　“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混进宫来行刺皇上！说，是谁派你来的？有没有同谋？如若老实交代，或者还可留你一具全尸！”
　　“哼，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嫌从你嘴里读出来，脏了我的大名！没人派我来，也不用人派，象朱棣这等乱臣贼子，狼心狗肺之人，人人得而诛之！郭松月，你堂堂男儿，竟然也会在这种暴君的手下甘为一条任人利用的疯狗，我简直为你感到羞耻！”
　　“放肆！皇上名讳可是你等大胆狂徒可以随意呼喊的？既然你执意要送死，那我也不客气了！贼人，纳命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郭松月眼见刺客言语狂傲，拒不投降，于是也不与她多言，操起长剑就与她对打起来。那黑衣女子虽然受了伤，却也不甘被他制服，依然拼了命的打斗。几十个回合下来，就见指挥使大人的动作是越打越快，出剑的剑锋是越发的凌厉，招招几乎直取对方要害，而那黑衣女子显然经过长时间的打斗，体力不支，被逼得步步败退，已是渐见败势。
　　就在众人都以为黑衣女子已成瓮中之鳖的时候，那女子象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誓要破釜沉舟一般，挣扎着逃开了郭松月的纠缠，飞身执剑，转头将剑锋对准了那些娇弱的嫔妃、公主与上了年纪未及逃走的大臣。
　　锦衣卫与御林军眼见那些娘娘和大臣就要遭戮，哪里敢怠慢，连忙纷纷地围攻她，将她要走的身势拖住。没多久，那黑衣女子身上已象是从血水里捞上来一样，被长矛刺得浑身是血，一身伤痕，但她却依然不肯束手就擒，连着砍倒了几名宫妃之后，眼见无法脱身，于是突然一个侧身，象是看准了了什么，从一堆哭喊连天的人堆中，拎出一名女子，将那女子架在身前，用剑抵着她的头颈，拖着她朝宫墙边跑了几步，背抵在宫墙之上，苟延残喘的吐了几口鲜血，朝着正一步步朝自己逼近的军士们大声喊道：
　　“滚开，滚开，你们要是赶上前一步，我就把这个小公主给杀了！让她陪我一起死！我要带着这个暴君的女儿一起下黄泉，我要让他也尝尝痛失骨肉至亲的味道！”
　　被黑衣女子死死抓住的，正是刚才瑶衣与秋霞两人说起的小公主朱容安。此刻她被那黑衣女子当成了挡箭牌抓在身前，尽管情势极其凶险，但她倒并没有被吓得惊惶痛哭，虽然浑身上下也在发抖，但却依然竭力保持着自己情绪上的平静。
　　穿着一身黑色描金绣云纹官服，脚瞪黑面白底官靴的锦衣卫指挥使郭松月，手握着沾满血迹的长剑，满脸皆是肃杀之气，尤其是他面颊上一道自眼角斜划至下颚上的长长的疤痕，让他平素看起来就令人心惊的面容更是多了几分威慑之感。
　　他提剑缓步走到队伍面前，冷笑着看着那已成强弩之末的黑衣女子，眼中散发着凌厉而冷酷的光芒道：
　　“事到如今，你已没有了退路，聪明的就放开公主，不然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呸！死又何惧！我今天敢来，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与那些被暴君无辜害死的千千万万生命相比，我这条命算什么！郭松月，你这条暴君的走狗！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将来到了下面，黄泉路上我等着你，所有被暴君害死的人都会等着你，等着食你的肉，啃你的骨，让你永世都不能超生！”
　　郭松月听着这些言语上恶毒的攻击，倒也不怒，反倒大笑了起来道：
　　“哈哈哈，骂得可真够劲的，恩，听着倒也爽快！不过，如果你的本事能和你的口才一样好，那恐怕你也不会是现在这般下场了！”
　　“郭松月，当年建文帝待你不薄，与你高官厚禄，谁知你竟不知知恩图报，反倒做起了那暴君的锦衣卫指挥使，你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的卑鄙小人！”
　　“我是不是无耻小人这不重要，你将我骂得体无完肤我也不怕，反正我身上也不会少块肉，与我无关痛痒。只是，我想提醒你的是，如果你再不交出公主，恐怕等□□无完肤的人就该是你了！”
　　“郭松月，我们都看错了你，看错了你……”
　　“客气，客气，承蒙你们看得上在下，只是，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最好你们还是长副好眼睛吧，可别再看走眼了！”
　　那黑衣女子虽然受了伤，也被困在方寸之间，再无逃出升天之力，但依然在不停的骂着，睚眦尽裂。而郭松月象是在逗着老鼠玩的猫一样，无论对方如何骂他，他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见招拆招。
　　就在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漫骂间，被黑衣女子抓着的小公主突然说了话，她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但却让郭松月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姐姐，我想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其实我死与不死，父皇他根本不会在意，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敢说甚至他都不知道我长成了什么样子。我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如果你一定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好了，说不定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他听着公主这通了无生意的话，皱了皱眉头，看着公主那张梨花犹带雨的娇美面庞时，心中有股怪异的感觉陡然生了出来。不过，他没有出声，只是不动声色的用一双利眼小心的盯着身前的黑衣女子的每个举动，想趁那黑衣女子走神的时候，找机会蓄势跃起，一剑毙了对方性命时，冷不丁就见从一旁的墙角冲出一个瘦弱的身影，一下子撞倒了黑衣女子，拉走了错愕不已的小公主，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趁着那黑衣女子起身的瞬间，又手脚麻利的朝那黑衣人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后撒腿就跑。
　　郭松月几乎被如此突然的一幕所震惊，他根本不曾预料到会有人在如此危急的时候，用这般……应该怎么说，江湖上说起来实在是下三滥的手法救走了公主！实在是赢得不那么光彩啊！
　　这些想法不过也就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立刻回过神来，迅速飞身上前，就在那黑衣女子惨叫声起之时，一脚踢开了她手中的剑，他身后的一群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那女子严严实实的捆绑了起来。
　　郭松月冷笑了一声，对着手下的副将道：
　　“老虎，带她去北镇抚司，与她好生的聊聊，把咱们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呼招呼她，不然她还真不把咱们锦衣卫放在眼里！”
　　“是，大人！带走！”
　　副将应声而出，伸手一挥，数名侍卫立刻押着依然在叫骂着的黑衣女子离开了场面一片惨烈的太和殿。郭松月目送着犯人被押走，再返回去寻公主的身影。就见公主有些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而她身边有一个身穿女官服色的宫人也跌坐着靠在宫墙上，闭着眼睛正喃喃自语着。想必刚才冲出来救了公主的，就应该是这名女子了！
　　郭松月见她如此后怕，觉得有些好笑，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那名宫人，看来这名宫人倒是有着一张素净秀美的面容，不过最令他心生敬佩的倒是这宫人看着身材娇小，却没想到胆子却是很大。能想到冲着贼人洒石灰粉这一招的，也算是头脑灵活的人了。
　　他走上前，恭身将公主扶了起来，然后施礼恭敬的道：
　　“末将不才，没能及时解救公主，令公主受惊了！”
　　朱容安虽然还有些惊魂未定，头发上，身上都沾染了些许粉末，看起来实在是狼狈，但面对这位声名显赫的指挥使大人却还是显示出了作为公主的仪态，她将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随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着他含笑点头道：
　　“大人说的哪里话，若没有大人，恐怕这里又要多牺牲几条无辜的性命！指挥使大人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
　　两人客套一番后，朱容安首先回身要去拉地上坐着的救了她一命的宫人，但那宫人立刻从地上爬起，恭身行礼道：
　　“奴婢尚宝监司宝女官方瑶衣参见公主殿下！”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真是多亏了你挺身相救，如此救命之恩，实在是没齿难忘！快起来吧，快起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是我拜谢于你才是！”
　　朱容安连忙扶起了瑶衣，站在一旁的郭松月看着身形纤瘦的瑶衣，点头道：
　　“你一介弱女子，竟然会有如此胆量，着实令在下佩服！只是，在下想知道，姑娘手中的白色粉末想必应该是石灰粉，此物平时宫中应该很少用到，何以姑娘会随身携带？”
　　“奴婢参见指挥使郭大人。回大人的话，那白色粉末其实不是石灰粉，而是香炉灰。刚才奴婢见情势危急，便到殿后的供桌上抓了一把香炉灰。”
　　“香炉灰？呵呵，你可真聪明，能想到用香炉灰！果然是个绝妙的法子。姑娘的手法不拘一格，实在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郭松月听闻，一楞，随即笑了起来。从来做事起来讲究手段的他显然是小看了平时从来没有在意过的香炉灰，没有想到原来这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竟然会成为了抓获黑衣刺客的关键，这实在是他这个在大内任职多年的指挥使颇为意外。
　　“公主，末将还要到皇上那里交旨，就先行告辞了。公主刚才受了惊吓，还请回宫休息，皇上那里，末将自会交代，请公主放心。”
　　“那就有劳大人了。”
　　“四宝，你送公主回去，一路上要小心保护公主安全！”
　　“是，大人！”
　　锦衣卫的另一名副将四宝带着一小队人马，护送着公主朱容安离开了太和殿，这时郭松月整了整自己的官服，收刀入鞘，然后叫住了本想施礼离开的瑶衣道：
　　“方瑶衣，你救了公主，而且是本次助我等擒住贼人的功臣，你须与我一同前去面见皇上，我要向皇上禀明事情的经过，给你请功！”